凌波闭上眼凝神一点一点顺过去,忽然之间浑身一震,脸上颜色落尽—— 是中毒! 是中毒!!! 在鹤闻楼,所有的餐具,菜品,酒水,全部都是试过了毒的。 而就是在确认没毒以后,有个小厮送了一套山水杯进来。 唯独那一套山水杯,没有试毒。 而那一整套山水杯,是凌酒,第一个喝的。 剩下的三个杯子,全部被凌酒砸碎了。 只有凌酒一个人用了那个杯子。 只有凌酒一个人。 凌波瞬间手脚冰凉,眼前泛起一片黑晕,刹那间手脚全部失了力气,软软靠着石柱跌坐在地上。 是什么人要他们的命? 是想要别人的命,误伤了他们,还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凌酒的毒,可解吗? 这件事,必须告诉主君和主上。 如果真是中毒,背后之人必要揪出来。 凌波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觉得大厦将倾。 他想要知道毒能不能解。他想要知道凌酒到底有多疼。他想要知道是什么人要他们的命。他想要把那下毒的恶毒之人狠狠弄死。 如果让他的凌酒受了苦。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凌波沉浸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一颗心如在热油里反复烹炸,灼烧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 沉重的声音此刻在凌波的耳里听着几乎震耳欲聋。他立刻一跃而起,大步流星奔过去。 门口站着的,是一脸血色尽失的凌酒。 双眼茫然空洞如无物,远远向外盯着,仿佛在看什么,却又什么都没看。 一直到凌波站在他面前拽着他的手,大声唤他:“阿酒!阿酒你怎么了?” 凌酒才缓缓回过神来,视线聚焦在眼前这个魂牵梦萦的人脸上。 “波哥,我中毒了。” “大夫说,无解。” 凌酒的声音如同浸了寒冬腊月里冰川最深处的雪水,一字一顿,沉沉而出。 每一个字都化成一根尖锐的冰凌,一根一根深深扎进凌波的心脏深处。 鲜血淋漓。 凌波只觉得一瞬间所有血液都停滞住了,每一缕呼吸都带了极致的痛苦,奔涌而出的惊痛如同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粗重,缓慢,低沉。 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清,掌心里只有一双毫无血色的手。 比他的手更加冰凉。 手的主人扑簌发抖,失了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半晌没有办法再说出句子来。 凌波捏紧了他的手心,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去颤抖。 “别怕,阿酒别怕……我去问问,让我去问问……你别走你在这儿等我,我……我去问问。我去求大夫……” 凌波一边语无伦次一边抬步要往里走。 凌酒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冰冷的手捏在他的腕上,声音嘶哑:“别去了波哥,我都……我都问过了,大夫……大夫说的很清楚,江湖毒,断肠草,无解,生死由天。可能……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十天,可能是……” “别说了,阿酒别说了,别……”凌波的眼泪猝不及防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砸在凌酒冰凉的手背上。 凌酒抬头,眼泪也顺势汹涌而出,抬手擦了一把,声量低涩:“波哥,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我们回家。去你家。我们去你家。我去……我去给你修剪院子,给你做你爱吃的菜,走,我们回家。”凌波眼珠不错的盯着凌酒,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如梦境里一样消失无踪。 食指与拇指蜷起,一声哨响,路边的骏马立刻甩着马尾踱步而来。 “波哥——” 凌酒惊呼一声,忽然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被凌波腾空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我能走,我能——” 话没说完,凌波就涩着声音打断了他:“别说话,搂着我脖子。” 凌酒微一犹豫,无处安放的手臂终是缠上了凌波修长的脖颈,微凉的皮肤碰触到他的颈后。 凌波微微一顿,提着内力后退几步,双脚点地忽然发力,环抱着凌酒,朝着马匹飞掠过去。 一阵清风从耳边打着旋呼啸而过,凌波抱着怀里的人稳稳的落在马背上,骏马嘶鸣一声,却极通人性的傲然立住,一直到凌波松了手,将凌酒安然放在马背上坐好,骏马才略微不安的扬了扬马蹄。 “波哥,回你家吧。我想去你家。”凌酒哑着嗓子道。 凌波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勒着缰绳的手臂一紧,环住了凌酒,扬着声音道:“阿酒,我们进宫。我们去求主君请赐御医!”
第140章 求赐御医 凌酒窝在凌波的怀里明显一僵,随即转过头来,声音带着犹疑:“波哥,主仆有别。林默他之前即便与我们再相熟,如今也是主君的身份。我们区区一介暗卫,怎配劳动御医大驾……”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顾虑这些!林默……主君他不会介意这些,我们快走,他会替我们向主上求恩典的!”凌波手臂紧了紧,缰绳一勒就想要调转马头。 凌酒一把拽住了他,微微摇头,眼神灰暗:“波哥,不要白费力气了。江湖毒,江湖医。李先生这样的江湖神医若说无解,宫里的御医更加不可能有办法。对这种江湖的毒药,宫里的御医未必比民间的通晓。” “有没有用,总要试试再说!即便……即便没有解毒的办法,总有续命的办法啊!御医总该知道如何让你多活一天,如何让你不要那么疼……”凌波说到尾音,已经忍不住哽咽,眼泪噙在眼眶里死活不肯落下来,仿佛落下来便承认了什么,宣判了什么。 凌酒只无力的倚在他的怀里,缓缓的,微微的摇头,面色白如纸,眼睛通红:“波哥,你我心里都知道,中了断肠草之毒,无解。迟早是要……波哥,何必来回奔波,还要给主君添麻烦……主上和主君的大婚将至,他们只怕忙的不可开交……” 凌波心头狠狠一痛,手臂肌肉紧缩,带了几分蛮力禁锢住了他,声音沉如生铁:“阿酒,你想这个,顾虑那个,你可曾替我想过?若是……若是你有事,你让我如何独活?” 凌酒一愣,冰凉的手便紧握住了凌波的指节。 “阿酒,就当我求你吧,我们去求主君请赐御医过来看一下,就试一下,好不好?我答应你,如果御医也没有办法,我们就再不折腾。你不让我去求一下,我不甘心,我……我不甘心,阿酒……” 凌酒依偎在凌波的怀里,一颗心疼的稀碎,再也无法坚持,眼泪大颗大颗砸落下来:“好,我们去求主君和主上。” 皇城内街的主道上,烈马奔驰向着皇宫遥遥而去,踏碎一地长安。 那皇城内街,道边的寺庙里青烟袅袅,佛音声声,是谁家的信女善男在虔诚祝祷。那一地飘落的烟灰,又沉着几家无可奈何的萧索。 皇宫内。 林默和苏景皓这几日确实是忙的不可开交。 在现代世界,林默也是参加过无数场喜宴的,也熟知喜事的大致流程,知道婚礼前是有许多杂事琐事要准备。 可是现代世界的那些所谓琐事,和他眼前要面对的这一场大婚相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祭告天地、临轩命使、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告庙,林默这一段时间里见了数不清的人,签了数不清的国书。 单独一个临轩命使的环节,他就跟着苏景皓见了不下二十个臣子,从乌泱泱跪了一地的臣子之中层层选出最得体,又熟悉大栾朝和景朝两边风俗的两个,册命二人为执行婚礼的正使、副使,代表景朝与苏景皓,领着礼官们与大栾朝的礼部全权进行迎娶送嫁相关的交涉。 此刻苏景皓和林默正对着快马刚送来的大栾朝密件凝眸细看。看到文末,二人皆面露喜色。 密件是大栾朝的王君——墨瑾亲笔所书。 原本按照两国联姻的风俗和国礼,大栾国摄政王出嫁,文樱和墨瑾作为大栾国的国君和王君,是要亲自过来送嫁的。 墨瑾来书报喜,文樱有孕了。 国君有孕,自然万不可远途颠簸。瑾帝陛下亲下圣旨,封池笛为送亲御使,赐金印,全权代瑾帝和王君行使两国联姻大婚期间的所有礼节。 金封密件捏在手掌之间,林默心头一阵热流涌动,欢喜的眼角湿润,用老母亲般的声调反复叨咕:“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苏景皓在旁边看了直想笑:“文樱怀孕,你怎么开心成这般?” 林默眼尾微红,伸出一根指头,勾住了苏景皓修长如玉的食指,声音低涩:“大栾朝世代江山可算后继有人了。我替他们高兴。” 苏景皓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不由得也暗了几分,温热的手掌反过来松松的握住林默伸过来的那一根指节,贴近了他的耳际轻声道:“你不要多想。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就已经考虑过后嗣的问题,也绝不会把你置于悠悠众口之下。” 林默掩去了心里那一点微微的酸涩,使劲眨了眨眼睛,把眼角的湿润压了下去,抬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我怎么会多想,我林默是什么人?还能怕了这些口舌吗?敢嫁给你,我就想好了这些。你放宽心。这种事情还伤不了我。” 金封国书在林默的掌心翻来覆去的揉捏,他垂下眸子看着国玺封印:“我就是替他们高兴。文樱这一路走的不容易,总算没有托付错人。” 苏景皓手臂刚刚放到林默的肩上准备说什么,眉间一蹙,隔着窗棂远远看到有人大步流星带着匆忙往御书房而来。 他捏了捏林默的手:“凌波和凌酒来了。” 林默掖了掖眼角泛出的湿濡,整了整衣衫,疑惑的看了苏景皓一眼:“你传他们了吗?” “没有。”苏景皓摇摇头,“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凌波和凌酒已经走到御书房门口。元初与他们打了个照面,立刻进来通传:“皇上,主君,凌波与凌酒求见,说是有急事想要求恩典。” 林默眼皮突突乱跳。他回头看了苏景皓一眼,见苏景皓微微颔首,立刻对着元初道:“快传。” 凌波和凌酒得了通传,二人带着风大步奔了进来,长袍一撩端正跪下,刚一开口,凌波就带了泣音。 “主上,主君,属下——属下是来求恩典的。” 林默被他和凌酒的一脸悲戚吓了一大跳,一瞬间心跳加速,他从御案前绕到前面,伸手扶了二人起来,正色道:“发生什么事了?求什么恩典?” 凌波抬起头来,绝望的眸光正正好好落在林默的眼里,林默一颗心倏的掉到池底,声音禁不住就带了几分凌厉:“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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