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口忽然传来动静。池笛抬眼看过去,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贴在门缝口,俩乌溜溜的大眼睛格外灵动,扑棱棱转着看他,声音活泛。 “统领,你的伤如何了?我过来看看。” 池笛蹙眉。 “你是……?” 凌冰毫不见外的从门缝把自己身体挤了进来,一手扶着身后,略微带了一瘸一拐,走到池笛面前艰难的行了个勉强的礼,咬着牙微微抽了口冷气,仍是铺了满脸的笑。 “统领,我是凌冰呀,上午和您讨教的那个,统领您忘记啦。” “唔,凌冰。”池笛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脸盲的厉害,一般人不见个三五面是记不住的。 “你这是怎么了?”池笛看他一瘸一拐极尽艰难的样子,略一琢磨,沉了脸色。 “挨罚了?犯什么错了?” 凌冰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面色带了几分羞赧:“没……没什么,就是操练的时候走神了,被教官罚了。” “罚的好。每日的操练是最为关键的,你们都还在训练期,操练就敢走神,以后领了任务还不得在敌人面前走人啊?”池笛肃然瞥了他一眼。 “统领教训的是,属下往后不敢了。”凌冰立刻垂下眸子求饶。 池笛脸色缓了缓,“既然受了罚,教官定是允了假,不在榻上好好养伤,跑过来做什么?” “属下手底下没轻重,竟然没看出来统领胳膊有伤,您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伤口崩裂了,属下心内有愧,过来瞧瞧您的伤有没有大碍。” 凌冰探过头去,一眼看到池笛胳膊上的刀口,还泛着新鲜的血色,周边一片血迹已经干涸,尚未清理。 眼神微转,看到桌子上的伤药,凌冰立刻机灵道:“统领,这刀口需要清理一下,伤药也要尽快覆上。伤在右手您多有不便,不如让属下来帮你吧。” 池笛微微皱眉:“这么点小伤不至于,你去休息养伤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哎哎他说什么来着? 话音还没落呢这小崽子动作超快,呲溜一下子已经打了水过来。 极为麻利的拧了布巾,毫不见外的就探了脑袋过来。 池笛有些尴尬。他跟了林默那么久,一直是随从的姿态。后来调了大栾国暗卫统领,也都是孤身一人。从来没人这样贴近了照顾过他。 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轻咳了一声。 却把正在替他擦洗伤口的凌冰吓了一跳。 “统领,属下弄疼了你了?” “没有。”池笛垂下了眼睛掩饰尴尬。 凌冰动作十分利索的给他清理了刀口,小心又迅速的覆上了药粉,随即撕了一截绷带下来细细给他缠好,尾部收紧打了个结。 然后麻利的把所有东西给收拾清理了。 自己身后的伤倒一点没耽误勤快劲儿。 “行了,多谢了。快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就榻上好好养着,别落了痕迹。”池笛温声道。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把桌上的伤药隔空抛给了他。 “这个金创药不错,从景朝带来的御用伤药,是……是景朝主君赐下的,你拿去用吧,恢复的快些。” 凌冰隔空一抬手接了过来,人却不走,踟躇的站在他面前。 “嗯?还有事?” 凌冰大胆的抬起头来,清凌凌的眸子扑闪看着他:“暗卫所里兄弟们都在操练呢,我自己也没法上药,要不劳烦统领帮个忙?” ????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池笛瞪大了眼睛。 凌冰属实不见外,也不等池笛说话就大大咧咧伏趴在了坐榻上。扭头看着池笛。 池笛岿然不动,语气冷冽:“你这是来看我的,还是来麻烦我的?” “统领不是说场上是统领,场下是兄长嘛……”凌冰拿他自己的话来堵他。 池笛一口气噎住了。 行—— 受伤的胳膊负在身后,池笛走到坐榻前,单手毫不客气的掀开凌冰的衬裤。 “啊嘶——” 凌冰猝不及防,吃痛惊呼一声。 “哎呀统领——哎哎——嘶——” “叫什么叫,不是让我帮你上药嘛,我就这手劲儿,要不你自己来。”池笛拧开药瓶,挑眉看着他。 “没……没事没事……您来……” 伤药上完,凌冰自己收拾利索,脸色刷白。 倒像是挨了第二遍罚。 池笛抿着嘴掩住了笑,假装严肃。 “回去歇着,再有下次就不轻饶了。” “是统领,属下告退。”凌冰咬牙切齿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 “统领,您自己的伤,留意些不要碰水不要使劲儿,免得伤口崩开。” “知道了,走吧,啰嗦劲儿。”池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聒噪的人离开,池笛松了一口气。这些年他一个人清冷习惯了,眼里心里只有林默,睡梦里也只有任务,待命。冷不丁来了个聒噪的,还有些不见外。 让他特别尴尬。也不适应。 谁知这才是刚开始—— 第二日一大早,这个让他尴尬不适应的小崽子,就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191章 番外一 池笛的命中注定(三) “统领?” 凌冰的脸怼在池笛的卧房门口,木门敞开一个缝,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你怎么又来了?” 池笛刚起,还未来得及更衣,一身雪白的里衣单薄,勾勒出他一身块垒分明的肌肉无处隐藏。 凌冰咽了咽口水,赶紧挪开了视线,脸色微红,盯着地面。 “统领你胳膊有伤不能使劲儿,我来帮你洗漱呢。”凌冰的脑袋卡在门缝里极有诚意的看着他。 大可不必!!! 池笛吃了一惊,伸手抓过旁边挂着的外袍仓促套了一下,一脸尴尬对他挥了挥手。 “不必不必,我好的很,自己能行。这点小伤没有大碍。” 凌冰已经自顾自推门挤了进来,反手把门打开,撩起袖子端上门口的水盆就往外走。 池笛:…… 趁着他走出去,池笛赶紧整理好了衣服,扣上了腰封,坐到桌前准备对着镜子束发。 凌冰正好端着水走进来,赶紧把水盆往桌上一放,小跑着就冲了过来。 “我来我来,统领,我来帮你束发!” 池笛皱了皱眉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又不费力气。” “您别抬手,我来!” 凌冰手脚麻利的跟个猴一样,立刻就上了手,三下五除二利索的帮池笛束了马尾正了冠。 池笛对着镜子略微整了整衣领,刚站起身来,一杯温盐水就递了上来。 “统领,您漱口。” …… 池笛有些尴尬的接了过来,用了盐漱了口,刚放下杯子,一块雪白的热毛巾就递了过来。 尴尬加倍。 池笛硬着头皮擦了脸净了手,凌冰赶紧接了过去。 一直到他端着水出了卧房的门,池笛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小崽子,伶俐的有点过头了。 池笛这边刚整理清爽要出门,凌冰又推门进来了。 这次手里拎着个食盒。 不等池笛说话,凌冰就把食盒放到了桌上,端出来几碟子餐食。 池笛蹙着眉头:“这是做什么?” “一起吃早饭吧统领。我早上刚溜去厨房自己做的,热乎的。”凌冰从食盒里掏出来两双木箸,眼睛亮亮盯着他。 “我习惯了空腹去操练。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吃。”池笛蹙眉横了他一眼。 “还来得及,统领,吃点再去吧。”凌冰一脸真诚看着他。 池笛斜睨了他一眼,抬步就走。 “吃饱了施展不开腿脚。你最好也跟上,应卯迟到,三十军棍。” 凌冰心头咯噔一下,在他的身后吐了吐舌头,撒腿就跟了上去。 一场操练结束,池笛挥着薄汗大步流星往自己的住所走去,准备冲个澡再更衣。走了两步忽然发觉身后有人。 一回头,怼上了凌冰一张白皙细嫩人畜无害的脸。 “你跟着我做什么?”池笛蹙眉看他。 “统领,我早饭还在你那里……” 池笛:…… 池笛没再说话,凌冰就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往他的住所走。 进了卧房,池笛头也不回就往里走。 “东西在桌上,自己端走。” “统领……”凌冰站在那里拖长了声音喊他。 池笛额头青筋直跳。 单手扶额无奈的转过头来:“做什么?” “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我不吃早饭,习惯了。你端走吧,跟几个小兄弟一起吃。”池笛淡淡道。 “他们早就吃过了。统领,我端都端来了,一起吃吧。免得浪费了。”凌冰软着声音,透出那么一股子弱小可怜的语气。 池笛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言不发,拖了凳子坐了下来。 手刚抬,凌冰就递上了木箸。 …… 池笛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无语了。也就短短一个上午。 几个早点做的香软可口,还配了剔透的米粥。凌冰倒很细致,出门的时候没忘记把东西温了起来,这会儿吃着一点不凉。 “这是你自己做的?”池笛一边吃一边问。 “是呢。我小时候在家常做。家里我排行最小,父母把我当姑娘养大,我也就多承担点姑娘家的活儿。”凌冰一边说一边喝粥。 吃东西的样子也像个姑娘家。池笛心里嘀咕,小口小口的,斯文的很。 “那你兄弟和父母现在安好吗?”池笛随意问。 “都没了。” “前些年遭了瘟疫,都没了。就剩我一个。大概是命大。兴许也是他们把福气都留给我了。”凌冰的声音低低,听不出什么波澜。 但却让池笛心头无端一颤。 这身世,跟他自己倒是很像。 “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出个人样。往后我们几个,都是你兄弟。”池笛放下粥碗,认真看着他清亮的眸子。 “当然要活出个人样。”凌冰抬头粲然一笑,全无颓靡的气息。 少年英气勃发的模样直直扑到池笛的心头。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吃完早饭,凌冰安静麻利的收拾了食盒告退离开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池笛取了佩剑往宫里去。 最近大栾国的叛贼余孽闹得厉害,林默来了密信,他要多加小心,替林默留意着朝内宫内的动向。 一整个白天都相安无事,天色擦了黑,池笛一边巡视一边琢磨着林默书信里的事,一边准备出宫回家。 转身迈进一条暗巷,敏锐察觉到身后一道黑影掠过,带出一抹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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