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精光从他清湛的眸子中透出,俨然一个活泛的狐狸模样。 “取个凉城的细致地图来。”林默道。 不过片刻便有侍女呈上了凉城的地图。 林默对着那地图上的一草一木,街巷楼宇凝神看了许久,头也不抬的伸手道:“笔。” 侍女立刻送上了狼毫笔。 林默略一思忖,执笔在纸上圈了几处,又落了几个字上去,完毕抬头看着文樱,眸光闪闪似有碎芒化于其中。 “陛下,王君,你们爱看戏吗?”
第174章 要生了? 文樱和墨瑾相视一笑,双双抬头看着林默那一脸狐狸样的狡黠德行:“你是不是有主意了?什么戏?” 林默眉眼弯成了新月,笑的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齿:“我好歹是远嫁回娘家的人,也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过来,不如就让那伙叛军给陛下和王君演一出关门打狗的好戏,也算我送个礼了。” 文樱笑出声来,愁了几日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盈盈的神采取代了那一丝烦恼之色,纤纤素手轻轻在高隆的腹部缓缓抚过,喟叹了一声:“还好你来了。否则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墨瑾看着她,眼底的心疼之色倾泻而出,修长的手臂揽过她的肩膀,声音低涩:“你早便说过,林默在就好了。果然还是你有眼光。只怪我在军务上从未有过研究,帮不到你半点。” “你有你的好。他们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文樱抬头,眸光清浅,闪着碎芒盈盈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啪”的清脆一声,狼毫笔的墨玉笔杆在御案上一拍,林默挑眉揶揄道:“够了够了啊!欺负我夫君不在身边是吧?秀恩爱?当着我的面?” 墨瑾大笑出声,爽朗清亮的声音在御书房的上空高高回荡,那覆盖在众人心头数日的厚厚的阴霾一扫而空,如同灰色阴匿一瞬间被烈日破开,橘子般的辉煌倾洒而下,天光大亮。 —— 景朝皇宫。宣政殿。 出征诏书已下,檄文已宣。 皇上亲授刘勇“忠义大将军”称号,命副将刘勇之女刘雁书,刘勇之子刘伯文共同出征,点兵十万,即日发兵,直奔北国平叛。 林默的战报已送到,叛军自东向西行军, 大栾国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跟着林默的计划,刘将军将大军分为三路,分别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抄。 大栾国国境在西边。四路大军,足以将那一拨乌合之众给包了饺子。 十万大军日夜奔袭,餐风露宿。连日急速行军,所有士兵脸上却无一颓色。夜晚烈烈篝火之下,谈笑风生,豪情满怀,年少的脸上尽是饥餐叛军肉,渴饮国贼血的凌云壮志。 而此时此刻,同一片墨黑夜空之下,大栾国的皇宫内,瑾帝的那一方龙榻之上,文樱与墨瑾二人相互依偎着,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清浅的一片,像谁心里拨不开的心事。 “列国异志已经编纂得差不多了。陛下明日就可以过去御览了。” 女帝文樱王冠已除,墨发已解,一头飘逸秀婉的长发如墨色瀑布一般哗然倾泻在莹白温润的肩头。墨瑾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声量清浅与她诉说。 文樱皱了皱眉头:“你每次有心事的时候就会唤我陛下。” 纤细的玉指转身回握住了墨瑾放在她墨发上的掌心,文樱小心翼翼自睫毛下探看他的情绪。 墨瑾无奈的牵了牵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看透我了。我在你面前,所有情绪都无所遁形。” “你可是在为了前一日朝臣那些参奏而介怀?”文樱直起身子,正色看着他。 墨瑾脸上挂着那一丝残存的笑意不动,声音却涩了几分:“那些朝臣说的还少吗?自你登基以后,对我的诟病始终纷纷扬扬没停下来过。你处处维护我,为我担了多少,我又岂能不知?” “那你心事重重到底是因为什么。”文樱将身体软软靠在他的肩头,声音充满了委屈,“连你都不愿意和我说实话了墨瑾。你从前不这样。” 墨瑾心头一酸,满心的话语到了嘴边滚了一滚,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喉头几番滚动,心头多番踌躇,最终还是低低说了一句:“我只是怪我自己没办法帮衬你。文樱,我真的不懂政治,也确实无心这些……我总觉得,我拖累了你。” 话音刚落,一片柔软的唇带着夜色的清冷覆在了墨瑾的唇上,墨瑾心头一动,神思一散,便感觉有微凉的坚硬落在他的唇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锐痛从唇间泛起。 “嘶——”墨瑾蹙了蹙眉头,淡淡的铁锈味迅速传到他的舌尖,一瞬间弥散开来。 “被你咬破了。”墨瑾轻轻推开文樱。 “咬的就是你。什么拖累不拖累。” 文樱温软粉嫩的舌尖在唇边微微一抹,拭去了那几颗血珠,眉头掩住那几分软软的心疼。 “举国上下没人敢说你拖累了我。你本就醉心诗书文史,我追逐名利高权。各有自己的珍贵之处,何来拖累?” 墨瑾低头掖了掖被咬破的唇瓣,声音又低了几分:“我今日看到林默,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他轻松便能化解你头疼的大事。而我一点忙都帮不上。眼看你快要临产了,还拖着如此沉重的身子来操心。我自责。” “是我该感谢你。你原本可以在你喜爱的山水民间自由自在的生活,却为了成全我的野心,硬生生被我拖入这端肃冰冷的皇宫高墙之内,心甘情愿困此一生。你说你懂我为你的付出。我又何尝不知你的割舍?” 言尽于此,文樱的面色忽然苍白了几分,一阵猛烈的痛感席卷而上,她呼吸一滞,低低喘息了几声。 “文樱,你怎么了?”墨瑾原本环抱着她,忽然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儿一个猛烈的战栗,随即微微哆嗦起来。 他立刻撩起文樱的寝衣,借着清浅的月光看去,心头狠狠一揪,声音立刻急促起来。 “文樱,你要生了!” “来人!传宫内御医全部待命!乳母待命!要快!”墨瑾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对外大吼一声。 “是!王君!” 立刻便有数人的脚步声四散离开,一时间踏碎了夜里的宁静。 昏暗的皇宫本已下了灯,忽然间沿着急促又细碎的脚步声,所有灯光渐次点亮。偌大的皇宫片刻之间便灯火通明。 痛,撕心裂肺的痛,蚀骨钻心的痛。 文樱在墨瑾怀里使劲忍着一波一波席卷涌入的痛,哑着声音:“墨瑾……我……我害怕……” “不怕不怕,御医和乳母都在路上了,很快,很快会到。别怕文樱,我抱着你。” “墨瑾……”一阵猛烈的痛扑上心头,文樱痛的瞬间落下一层冷汗,顺着额发大颗大颗落下来。 “墨瑾……如果……如果此次能平安度过,我便陪你……去过你想要的日子……”
第175章 鬼门关 怀里的人疼的扑簌簌发抖,声音破碎,词不成句。惨白如纸的脸上遍布湿濡的汗水,几缕墨发贴在额间,纤长的睫毛上凝了湿漉漉的水珠,不知是泪还是汗。 墨瑾抱着她,心头疼的几乎要无法呼吸。 “御医到了吗!” 是再无风度的嘶吼,是心疼到极致的呐喊。 “回王君,快了快了!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门口的侍女跪了一地。 一只苍白纤瘦的手死死拽住了墨瑾的衣襟,湿濡的汗水迅速浸透了缎面衣料。扑簌发抖的文樱几度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来,只本能地从喉咙深处溢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文樱,文樱你别怕!你是九五之尊,你是天之骄女,你一定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御医马上就到了!你会平安的……”墨瑾慌得声线发抖,宽大干燥的手掌反手捏住那苍白纤细的指节,双眼血红,湿意迅速浮上眼眶,心头疼的滴血。 “墨瑾……” 文樱忍过一波阵痛,深深吸了一口气,拽紧了他的手掌,如玉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掌心。 “我在,我在,我陪你,我一直陪你。”墨瑾几乎要哭出声来。 “墨瑾,如果……”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寝衣半幅已被血水浸染。 “如果我能挺过去……往后的岁月……我……我陪你去过你……你想要的日子……” “好不好?” “墨瑾……好……好不好……?” “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你想做皇帝我就陪你,你想出宫我也和你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你别说话了,省些力气……” 墨瑾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下来,手臂紧紧拥着怀里那个易碎的女子。 “王君!御医到了!” “快!快传!” 整个寝殿顿时回荡着急匆匆的脚步声,那声音仿佛一圈一圈涟漪,在文樱的脑海似远似近泛起波纹,不甚清晰,有时候又振聋发聩。 好累…… “王君,请把陛下平放在龙榻上!” “热水。剪子。参汤准备……” “陛下!陛下,呼吸!陛下,不要睡过去!呼吸!” “陛下……” “文樱!文樱!你醒过来!文樱!” …… 好累…… 意识的最后,文樱看到墨瑾紧蹙的远山眉。 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一股浓黑的巨浪翻涌而来,瞬间吞没了文樱的意识…… 眼前的血红之色缓缓被黑暗替代,一点一点浸透…… 那一只苍白的素手,软软的耷拉了下去。 “文樱!!!” 墨瑾眼看着龙榻上的女子一口气软软的叹了出来,眉目一松,下颌便向着右侧无力地耷拉了过去。 “文樱!!!” 心头一阵乱痛,仿佛从天而降一只巨大的手掌,死死捏了一把他的心脏,气血翻涌而上。一口暗红的鲜血顿时从墨瑾口中喷出,撒了身旁慌忙诊治的御医半身。 “王君!王君臣给您瞧瞧!”另一个御医慌忙跪下请脉。 墨瑾狠狠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厉声道:“慌什么!先给陛下诊治!陛下不得有失!” 御医面色煞白,匆忙跪下以额触地:“王君,臣请示要不要给陛下用参汤……” “说!” “参汤能够给陛下吊命,吊住这一口气。可参汤性猛,易血崩,若有血崩,陛下腹中的胎儿恐怕……” “放肆!” 墨瑾狠狠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眸光凛冽如剑,几乎要洞穿眼前的御医,“本君何时说过要保胎儿!!!给本君保住陛下的命!不计一切代价!” “是!是是是!臣一定尽力!”御医跪地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不是尽力!是必须!”墨瑾一把将御医从地上薅起来,转身对着跪了一地的其他几个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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