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宋羽寒一愣,只可惜他的声音很短暂又很轻,刚想追问,却被裴钰打断:“等一下。” 宋羽寒回过神转头。 裴钰道:“若是你想要闭关,可来我这里,以你的资质,十年闭关,也半步登仙了,好好考虑一下。” 宋羽寒眸色复杂:“……” 他问了很多,但唯独没有问传音符角落那枚印章。 ——裴岚。 那个魔族女子,传闻中与人皇厮混的那名魔女。 可裴岚,可是千年之前就渺无音讯之人。 而素来鲜少出面的裴钰却与赤月相交密切,来踏雪山这么许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里来外人。 而是什么才会让赤月这种生人勿近的人与一个小辈交往密切,字字句句看似毫无破绽,但却总觉哪里不对。 雪景银装素裹,银花漫天,白衣道袍在寒风中飘曳,宋羽寒接住落下的一片雪,垂下了眼。 好冷。
第55章 【蝶梦生】浮沉 宋羽寒回到疏林苑后,颜离初只着了一身单衣,靠在门边,神色淡淡,直到见到宋羽寒后,脸色才有好转。 不用多想也知他是在等自己,宋羽寒连忙上前,将颜离初推进门,道:“怎么不进去啊,多冷啊。” 颜离初不答,反倒问道:“他说什么了?” 宋羽寒手一顿,怕他忧心,含糊道:“没什么。” 颜离初这次却不打算不了了之,抓住他的手,重复一遍:“他说什么了?” ……他盯着颜离初抓住自己的手,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这种情绪起源于颜离初对他的隐瞒与追问,令人不悦至极。 “师哥?” 霎时恍若天光乍亮,宋羽寒猛地清醒过来,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向颜离初,他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神态早已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满是忧心。 ……又是这样。 纵使颜离初隐瞒了自己,他亦然,从入斜月阁起,自诩名门正派,却也从不自视清高,但却一次一次违背本心无法维持道心,情绪失控。 对颜离初而言,他更是头一次如此。加之赤月与裴钰方才所说的话,宋羽寒更是克制不住地冷汗直冒。 颜离初见他状况愈发不对,抓住他的手更加用力,急促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宋羽寒反应过来,缓了缓后才道:“……什么也没做,就说了点话。” “什么话?” 他心疲,手腕一转,挣脱了颜离初的禁锢,走到了方桌旁,坐了下来,对着与他对坐的颜离初,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颜离初听后,沉默了许久,半晌后才道:“魔胎?” 宋羽寒不语,他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么荒谬的话,若是还在未入斜月阁时,有个人突然跑过来说:“哎呀!小友,你是魔物,不是个好东西,会祸及他人。” 他绝对要一扇子把这胡乱说的道人给抽走,如果真是能祸及他人,为何母亲死后,那些该死的人却一个也没遭报应,天道难道也只会欺负弱小吗? 时光荏苒,他听从母亲的话做一个好人,不要为恶,他却克制不住自己的本心,心生恶念。 对朱洛白那种人尚且还能够自欺欺人,那颜离初呢,他有什么错,天下人为何又要给他开这样一个玩笑。 魔…… 宋羽寒抿茶,茶还是热的,他静静看着杯底的茶,敛下眼中情绪,笑道:“一个破传言罢了,不要当真。” “我没有当真。”颜离初抬首,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我说过了,不论他说什么都不要听,他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胡言乱语。” 捏住茶杯的五指微微握紧了,宋羽寒故作轻松道:“好了,不要说我了,说说你,你是如何得知妖族叫你回去是要杀你的。” 颜离初:“听说的。” 宋羽寒:“听谁说的?” “……”颜离初沉默片刻道,“韵音宗。” 宋羽寒大惊:“所以当时他们的确是想将你送回妖族?” 颜离初点首:“我逃出来了。” “……”宋羽寒阴沉了脸。 当年宗门大比时,他对上了朱洛白,他们交谈之中谈到了颜离初,那自然也不甚愉快,以至于宋羽寒情绪险些不稳,将他打得口鼻溢血,人事不省。 为此韵音宗还上门闹过,不过大比之中只要不出人命,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此事最后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颜离初道:“师哥要闭关吗?” 宋羽寒道:“纵使与魔胎无关,我心性的确也不稳,闭关对我而言没有坏处。” “万一他是骗你的呢?” 宋羽寒笑道:“放心,我不去皇宫,裴钰此人太过古怪,我担心有诈,踏雪山正好无人来打扰,正适合清修。” 颜离初仍旧不放心:“让我陪你一起。” “闭关如何陪?不要闹了。” “我在一旁不打扰即可。” 宋羽寒好笑道:“修仙之人一旦入定,便不会中途醒来,你在旁也无济于事呀。” “那也无妨。” “好了,你不要闹了。”宋羽寒不想再多加争辩,他起身道,“我今日累了,先去洗漱,你随意。” ……颜离初站起身,定定看着宋羽寒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空中许久,终是垂下。 天色将晚,洗漱完后,宋羽寒只着单衣躺在了床上,颜离初还没有来,不知去了哪,他盯着天花板,思绪飘飞。 自与裴钰聊过后,他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对,有些心神不宁,他本以为是因为谈话中略有疑虑才会让自己多想,但与颜离初聊过后,他才终于感觉到了异样。 以至于神识不稳。 难道裴钰真的对他做了什么? 这就像是一个诊断出怀孕的女子,回到家中后开始止不住呕吐,寻常人只会想到这是孕中反应,却不会去想会是其他的病。 裴钰想做的,亦是如此。 但若是他真假参半,宋羽寒倒是无所谓,但他不敢拿身边之人去赌,因此若是要闭关,他能够想到唯一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就只剩下踏雪山。 他对赤月了解不深,但却不会不信阁主,若是阁主对赤月信任,总好过一个裴钰。 天色很晚了,颜离初依旧还没有来,宋羽寒收回了思绪,身体与心中的疲惫接踵而至,浓浓睡意袭来,宋羽寒慢慢闭上了眼。 梦中他漫步在空无一人的斜月阁内,幽幽绿荫随风舞动,他立在集训堂前的桃树前,月色高悬。 “……小颜?” 宋羽寒试探地唤了一声,却无人回答。 他抬脚走了一步,踩碎了满地的枯叶,宋羽寒愣了愣,这才注意桃树早已枯死,枯黄的树叶萧条落下,四周寂静无声。 什么情况? 他以为自己又进了幻术,掐指施了几次解幻术的法诀,周遭的环境却毫无变化。 宋羽寒皱了皱眉。 不是幻术? 他推开了集训堂隔壁屋舍的房门,房内家具齐全,摆放整齐,却依旧是空无一人,宋羽寒再次尝试喊了几声:“有人吗?” 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传来回声,却无回音,空洞诡异。
第56章 【蝶梦生】诡谲 宋羽寒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恐慌,急迫,可怖,万般滋味不可言喻。 行至山门前,只见平日都会有人镇守的山门,此时却依旧空荡。 再往前一步,鼻尖却飘来了淡淡的血腥味,让人汗毛竖立。 敌袭? 宋羽寒瞳孔微缩,来不及多想,不假思索地往前奔去。 随着越往前,那股黏腻的血腥味愈发浓重,到最后到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地步,这段路似乎从未有过如此漫长长,沿路既无花香,也无人烟,都只有血的铁锈味充斥鼻尖,像是一个路标,指引着蜿蜒。 大堂离山门并不远,与踏雪山一样,山门内设有结界,无法直接进入,等宋羽寒从门口到大堂内,半炷香的功夫也足够了。 吧嗒。 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类似于淤泥与泥浆的东西,发出黏腻的声响,但随着一同涌来的腥臭味,是血。 ……他的脖子仿佛僵硬了,像是生了锈一般地抬头看去,见到大堂的场景后,只消一瞬,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只见原本干净规整的大堂内,尸横遍野,穿着白衣滚金边的修士,此时却都浑身染血死不瞑目倒在了地上,一层一层像是叠罗汉一般,堆得很高。 破碎被积压的内脏伴随着残肢散落一地,密密麻麻挤满了半边大堂,腥臭鲜红的血不断地从他们身下溢出,沾染了宋羽寒的鞋底。 血流成河,人间地狱。 他倒抽一口气,瞳孔猛缩,血丝几乎是瞬间布满了他的眼白,发着抖,喉咙中却发不出声音:“…………!” 他们每一张脸都曾有说有笑地高谈阔论,在修士云集的宗门大比中意气风发,在觥筹交错的庆功宴上谈笑风生,如今全都化作了一具具尸骨。 离得最近的是一张秀气的女孩子的脸,她倒仰着卡在了尸堆中,形状怪异角弓反张,殷红的血倒灌进了她死不瞑目的眼里,手中的佩剑早已脱落,涣散而载满恨意的瞳孔正好对准了僵在原地的宋羽寒。 ……宋羽寒记得她,她曾经在宗门大比前一个晚上,拿着自己亲手做的香囊,脸颊粉扑扑的,清澈的眸中满是憧憬跟欣喜:“宗门大比一定要赢啊!” 怎么会……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她的周边,她旁边的弟子更是令人眼熟,只是他现在早就没有那副嚷嚷着要跟他一起去五谷堂的笑脸,因为他的脸早就被怪力碾碎了半边,碎骨混着脑浆跟花白的眼球吊在面目全非的半边脸上,明峡亦是死不瞑目。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数也数不清,甚至其中还有没来得及认识的新弟子,均是死不瞑目,恨意布满眼眶,灰白的眼珠纷纷看向立在原地的宋羽寒。 他似有所感地转首看向一旁开裂的墙,看到后,他似是不可置信又是疑惑至极地轻轻歪了一下头,直至转动着僵硬地眼珠一寸寸看清后,他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一声无法承受的哀鸣。 笑了哭,哭了笑,想伸出手去触碰却还是无措地抓紧了自己的头发,轰然跪地,发出一声类似于猛兽濒死前绝望的哀嚎。 “不……” 只见墙壁上挂着几个血淋淋的头颅,长长的黑发凝结了血块,了无生气,从左至右一共四个头颅,赵殊锦,毕思墨,阁主,还有——颜离初。 难以承受的痛苦仿佛一柄尖刃刺入身体,在血与肉之间黏腻的翻转刺入,痛不欲生。 四周寂静到恐怖的环境与鼻尖不断传来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还有无法奏效的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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