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总是这么无常,也许再早一时,一刻,甚至只需要一炷香,就能挽回这一切,往事不可追回,放不下的,只有活在世间之人。 少年如释重负,放下了悬着的心,紧紧抱住他,喃喃道:“……还好。” 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 少年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柄锋利的剑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身体,“宋羽寒”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神情,嘴角还挂着血,脸色苍白,他缓缓转动了一下刀刃,刀锋破开皮肉的声音在狭小的距离之中格外清晰。 “……呃……!” “他”额间红印再次滚烫,舌尖轻轻舔掉了唇角的那一丝血,漆黑的瞳孔之中闪着戏谑的光,望进对方那双颤抖的眸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喟叹,随即哼笑一声。 “呵。”
第27章 成新娘了 “……住手!”那一剑让他始料未及,情不自禁喊出声来,猝然睁大了眼,映入眼帘的是粗略拿芭蕉叶粘上的房屋顶。 好像,回来了。 幻境里的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桩桩件件宛如破碎的镜片将他环绕,每一片镜片都映照出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却做着不一样的事。 真实到荒唐,若是真是这样…… 宋羽寒闭了闭眼,手指有些颤抖。回想起最后毫不留情刺向那看不清模样的白衣少年的那柄短剑,血残留在掌间的那股温热感与少年错愕地声音犹在眼前。 若真的是这样,毕思墨当初腹部的那一剑,是不是也是他刺的。 …… 他颇为头痛地摁住了脑袋,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内布局简单粗略,床边窗口糊着一面昏黄的窗纸,淡淡的日光透过窗纸映射,似乎是被哪位好心人捡回家了,身上还盖着绣花被褥。 宋羽寒坐起身,掀开了被子,却触及到了一阵冰凉的触感,一时一怔,从腰间抽出一柄通体幽黑,边缘之处缠绕着血红的花纹与冰冷的银纹的折扇,瑰丽诡谲。 ……他正欲展开折扇,头却忽然剧痛欲裂,针扎般密集的疼痛席卷而来,这种痛丝毫不输于幻境中蚀骨之痛,以至于难以自制地冒出了细细麻麻的冷汗。 “……” 宋羽寒手微微颤抖,立马合上了折扇,情况才有所好转。 突然,房间口的木门被人“吱呀”推响,推门的是一个浑身黢黑的大汉,与常人不同的是,他的头上长了一对突兀的鹿角,大汉手里还端着一碗米糊糊,见宋羽寒醒了,朗声道:“醒了?醒了就来吃点东西吧。” 是妖族。宋羽寒不动声色将折扇收入了乾坤袋,随后打量了他一圈。 这么说来,他可能在湍急的弱水河里与颜离初被迫冲散,而自己已经到了妖界的领地。 宋羽寒闻言连忙下了床,道:“多谢大哥了,请问这里是?” 大汉道:“叫我鹿哥就行,这里是结离村,你被弱水河冲上来,毫无意识地瘫在滩上,要不是我,你可就死了。” 宋羽寒上前几步,接过他手里的米粥,笑道:“实不相瞒,我从外地而来,途经此地,多有叨扰。” “外地?”大汉拉了条凳子坐下,好奇问道:“你被遗弃去了人族?” ……这小妖应当是把他当成妖族了,他入了弱水而毫发无伤,粗衣麻布,身上也没有修士该有的特征,认错了也不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宋羽寒点点头,还没想好要捏造个什么身份,那大汉就率先开口了:“要我说啊,你们这些看脸的族群,就是麻烦,丑的还不认,嘿!那跟阴险狡诈的人族有什么分别。” “哈哈哈哈。”宋羽寒状若无事地笑了几声,也不知他将自己认错成了什么妖怪,含糊地转移话题问道:“鹿大哥,我可否问问这附近你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商队,或者是轿子什么的,又或是穿着红衣的人。” “红衣?有啊。”大汉从桌子上拿了个梨,大张嘴咬了一口。 宋羽寒没料到这么快就有了线索,连忙问道:“那敢问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大汉像是习以为常,随意道:“那人是你的什么人?姊妹吗?听我一句劝,别找了啊,找不到的。” 宋羽寒觉察道些许不对,问道:“为何?” “都献祭给妖王了,找到有什么用?” “献祭?” 大汉停下啃梨的动作,狐疑看他:“你不会被拐了这么久,从来没回过妖族吧?” “这个……”宋羽寒话头一卡,顺着坡下,“是啊。” “好吧。”大汉拍拍手,解释道:“妖族如今的妖王,青面獠牙,暴戾好色,相传他自上位开始,就一直在派人寻长相年轻,身材高挑的人,男子女子不限,通通收入城中——诶!对对对,就是你这种。” 宋羽寒装作没看见他指着自己的手指,接着问道:“那他召集来做什么?” 大汉道:“还能做什么?玩呗,具体怎么玩,那都是上边人的把戏了,有人说他以杀人取乐,将人头挖空了倒酒喝,身体砍了四肢做人彘当摆设。反正不管怎么样,出去的人一个都没能回来,也联系不上,咱们小门小户的,也不敢忤逆,他们要人,就送人过去咯。” “……竟这样暴戾?” 大汉道摊了摊手:“谁知道呢。” 宋羽寒对妖族了解并不多,妖王更加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概念,但也听说他虽百年来碌碌无为,也不至于昏聩好色,何况这男女不分,生荤不忌的强抢民女民男的勾当未免也太荒谬了。 他问道:“妖王,可是那位两百年前妖魔大战后与之结仇的那位?” 大汉道:“你说的那是老妖王,我说的这位,是近五十年来新起的新妖王,长什么模样不知道,不过听说是不大好看的——诺,米粥你还没吃呢,饿了就吃点,渴了厨房有水,我待会再给你拿。” 他将米粥推了过来,宋羽寒道了一声“多谢”,拿起勺子往碗里搅了几下,往嘴里送了一勺,赞道:“嗯!清甜,好吃。” “好吃就成,我家婆娘亲手做的。”大汉又啃了一口汁水饱满的梨,道:“所以被掳走的那人是你什么人?” 宋羽寒沉默片刻,淡淡一笑:“是兄长。” “哦!男的啊。”大汉哈哈一笑,“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觉得你兄长肯定也生得不错!” “我长得不错……?”宋羽寒一愣。 他是如何看到自己的长相的?他早已隐去容貌,难道弱水有隔绝幻术的作用? 宋羽寒下意识地去摸手腕上颜离初留给他遮掩相貌的镯子,却摸了个空。他心下一“咯噔”。 难道,是在水流礁石之中,冲碎了。 一旁大汉的声音传来:“怎么啦?在找什么?” ……他欲站起身来,却突然腿一软,只得下意识用手撑住桌面,看向大汉:“……粥里有什么?” 大汉见他脚步虚浮,意识不清,欣喜若狂,忙地往门外喊:“婆娘!婆娘!成了!” ……他眯起眼睛艰难地撑住身体,往门口方向看,只见话音刚落,一名绑着头巾,头生羚羊角的妇人匆匆推门进入,打量了一会虚弱的宋羽寒,眼睛一亮,道:“果真生得不错!这下他们可以放过铃儿了!” 她见宋羽寒盯着她,哈哈一笑道:“省省吧,这药无色无味,就连神仙也难以察觉,你身上还带着伤,更加不可能有察觉了。” ……宋羽寒发不出声音来,他聊得多了,竟然就对他们放松了警惕,也许是在幻境里光怪陆离地走了那一遭,陡然回到现实,不由得就轻信了他人。 他冷冷瞧了他们一圈,趁着最后一丝力气,手上掐了个诀,嘴唇嗡动:“……予汝灵魂,赐尔新生,去。” 一只微不可查的小蚊子嗡嗡地飞出了窗,像是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地。 …… 他的衣服染了点灰,妇人半蹲下来将衣袖拍净,捏着昏死过去的人的下颌仔细瞧了瞧,赞道:“不错,不错,这下大人总该满意了!” 壮汉在一旁道:“昨日你硬说他快死了,这不是没死?真是妇道人家,若不是我硬要再看看情况,待会城里的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妇人骂道:“你个没良心的!铃儿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离了她,你也别想好过!” 壮汉道:“那有什么办法!城里逼得紧,尊上生性弑杀,你忘了隔壁那家贝壳怎么死的了?” 妇人气急败坏地去锤他,骂道:“我不管!我不管!你赶紧去找件嫁人的衣裳给他换上!要是铃儿没了,我要你好看!” ……壮汉懒得多说,低头看了一眼闭目不醒的宋羽寒,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爽地提着他的后颈往里屋带。 就在这时,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三短一长,轻而缓慢,妇人一个激灵,连忙小跑着跑过去:“来了来了!” 她拉开门栓,只见门口站着两名侏儒身高大小的妖怪,他们脚不着地,麻布尖角斗笠遮住了大半边脸,两人一模一样,只是身高有些许不同,一个略高,一个略矮,手里各举着一盏明黄的长明灯,十分诡异。 而门外放置着一座四方四角的花轿,八个抬轿的位置都站了一名这种模样的妖怪。妇人像是见怪不怪,恭恭敬敬地低头哈腰道:“两位大人。” 其中的矮一点的那个小妖怪出声了,声音带着点刺耳的尖厉:“嗯,叫你准备的人呢?” 妇人赔笑道:“您来得巧,正准备着呢。” 矮妖怪狐疑道:“这么痛快?莫不是诓骗人来的?” 妇人忙道:“当然不是!” “行吧。” 正好这个时候的壮汉扛着人走来了,宋羽寒已经被换了一身火红的嫁衣,不过尺寸不太对,似乎有点大了,肩膀处的衣领子不断下滑,低垂着头。 矮妖怪跳脚道:“你们孩子不是女的吗,怎么变成男人了!又是从哪里坑拐过来的,我要向尊上告你们欺君罔上!” “不不!不是这样的!”妇人连连摆手,事急从权,她根本来不及设想该如何解释,一时间急得脑门冒汗。 村子里的人符合条件的人家,基本上都不愿意交出自己的儿女,他们早就将自己的女儿寄养在了别家,一般的来选人的妖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对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太过在乎,完成任务就行了,但现在这个小妖怪似乎是个死脑筋。 壮汉也慌了,顺手掂了掂宋羽寒,将他半边滑落下来的红衣提了上去,这一个动作让他脸往右边偏了偏,高一点的那个妖怪突然嘶哑出声。 “等会儿。” 矮妖怪回过头,道:“怎么了?” 高妖怪提着长明灯飘了过去,伸出一只形如枯槁的手,尽量让细长的指甲避开宋羽寒的脸,疑惑地打量了好一会,嘶哑地说:“这人,长得好像尊上房内墙里挂的那副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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