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虽涨得通红,书生该说的事还是没有落下。 峦星河点头,知晓这书生是好意,便应道下午可以去瞧瞧。 书生很高兴,更是连脖颈都涨红了,许是平日里根本没说过如此长一段话,说完还有些气喘吁吁。 范金丰离开后轮到这书生,峦星河顺势问了问他的姓名。 书生名叫秦喜来,说着话便递上了个小小的瓦罐,又是腼腆地笑了笑:“汤装在瓦罐里,我带回去给家里小妹喝。” 名字让人记忆深刻,峦星河初听到时微一愣,随即心里就不由自主“靠”了句。 书里的反派……顾清竹小半辈子的对手。 所谓反派并不是说秦喜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而主要是因为他与主角在政事上永远处于相对。 当然,反派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去,落得个罢官落魄成酒鬼的下场。 而眼下瞧着,秦喜来不过是个长得清秀一心挂念着家中妹妹的青年罢了。 峦星河接过那个还贴心套了个布袋子的瓦罐放到灶台上,转而抓起拉好的面条又问:“煮软些还是硬些。” “煮软些,我娘牙口不好。”秦喜来笑笑,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个布包,数出十文钱来。 竟不是自己来吃饭…… 瓦罐巴掌大,满满一罐鸡肉和蕈都冒了出来峦星河才递还回去。 秦喜来将瓦罐和大碗都搂紧怀里,郑重地冲峦星河弯了弯腰致谢才离去。 不过是短短几句话的缘分,纵使是书里反派,峦星河也没想过他们会再有什么交集,所以早早就将买人的事抛在了脑后。 晌午所有客人离开饭馆后,峦星河去门口打算收回供客人休息的条凳。 没想到一跨出去就瞧见门边静静坐着个书生正垂头看书。 清秀的侧脸让峦星河立即认出,这不正是秦喜来…… “秦公子?” 秦喜来抬起头,有些迷蒙的眸子霎时清醒,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道:“我怕峦掌柜寻不到大娘家,所以想着一会儿给您带路。” 望着秦喜来被太阳晒红的脸,眸子干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如此简单善良的人还真叫峦星河狠不下心来拒绝。 “可吃晌午了?”峦星河心底叹气,带起淡淡笑意问道。 “吃……吃过了……” 撒谎都不会的人,在书里竟能舌战群臣,与主角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 不知短短几年,秦喜来究竟遇到了多少事,才会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面慈心冷。 “不若公子就进来和我们一起吃点,吃完我随你一同前往张大娘家。” “不用不用。”秦喜来惊慌地连连摆手:“我在门口等峦掌柜的就是。” “爹!吃饭了。”等了半晌没见人的峦武出门来寻人,见到人就立即惊喜出声:“秦兄!” “峦兄。”秦喜来更觉羞愧,耳朵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经过峦武解释后峦星河才知,两人竟然是国子监同窗,对方也已是举人之身,平日里经常在一起探讨学问。 既是同窗,峦武更加热情地将人拉进后院,一路上不停的说着话,看得出来很喜欢与之相处。 饭毕后,峦星河父子不忍拂他的好意,便跟着秦喜来一起去了那大娘家。 大娘姓张,长子刚满十四岁,二弟十二岁,最小的妹妹刚才刚满十岁。 峦星河没有买下几个孩子,只是与大娘和其长子签了两份活契,当是给两人寻了份活计。 从千恩万谢的张大娘家出来后,秦喜来神色有些恍惚,没走几步后忽然朝峦星河拱了拱手:“不知峦掌柜饭馆里可还要伙计。” “你还有想介绍的人?”峦星河奇怪。 秦喜来摇头,还未说明脸现红了个透,峦家父子静静等他沉吟半晌后缓缓开口。 “我想为我自己和弟弟寻一份差事。” 举人之身,放在本世界已能算是士族,光是随便寻家书院教书每月也有几两银子进账,完全不至于沦落到要去饭馆打工的地步。 所以峦武神色震惊,嘴唇张张合合好几回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既鼓起勇气张了口,秦喜来倒显得放松许多,翘起唇角无奈苦笑后解释起来。 他家就是个都城人家里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 家中为供他读书早已耗尽家财,秦母生小妹时伤了根本,妹妹和娘常年都要汤药养着。 秦父在布庄做掌柜,每个月挣来的银子几乎都花在了他们娘仨身上。 秦喜来从考上秀才后就靠抄书写字贴补家用。 中举后他也想像其他举人般入书院当夫子,奈何天生不善言语,见着生人还未开口便先结巴起来。 秦父知道后更是不想长子去当教书先生,担心会因此影响秦喜来春闱之事。 所以秦喜来一边在国子监读书一边还是只能抄书来挣些散碎铜钱。 方才峦星河开出每月六百文的工钱让秦喜来意动,这工钱都快赶上秦父的月银了,何况每日还只上工半日,下午他还可以回家读书。 他与两个弟弟都认识字,而且年轻身强力壮,完全可胜任跑堂一职。 秦喜来对自家情况的直言不讳让身为同窗好友的峦武心中酸涩不已,峦星河倒是因此高看了这孩子几眼。 没有眼高手低也没走捷径,为了赚钱不惜降低身份甘愿做个跑堂,只为减轻家中负担。 只从这点来看,此人秉性绝对不坏。 既他还没走上不归路,那峦星河不介意改变峦家几人命运的同时也拉这孩子一把。 “堂堂举人来做个跑堂,我这小小的饭馆哪承受得起。”峦星河连连摆手,面上满是不赞同之色。 “不过虚名而已,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娘亲和妹妹的身子更重要。”秦喜来拱手作揖,诚恳地道:“读圣贤书者也食五谷杂粮,若是连家人都养不活,这书不读也罢。” 峦星河点jsg头,故作思索片刻后才道:“那你明日带你两个弟弟来饭馆吧……” 不仅让他带着两个弟弟来饭馆里跑堂,秦喜来因会识字算账,主要工作是收钱算账。 弟弟们的工钱为每月八百文,而他则是每月一两银子,还特别准许秦家几口早饭与晌午都在店里吃。 “多谢峦掌柜,多谢峦掌柜。” 秦喜来哪会不知峦星河这是故意帮他们一家,心里仅有的一点读书人自负都随着他拱手而全部烟消云散。 破补沉舟的一次请求,没想到最后竟改变了他的人生。 *** 两年后,北羊巷。 天还未亮,位于巷子尾的秦家就已凉气了烛火,秦母一脸倦容地嘱咐着长子路上小心。 “笔墨可带够了?” 见孩子两手空空,秦母以为长子忘记准备笔墨纸砚,忙不迭又提醒道。 秦喜来轻拍母亲的手臂,又将长出乳牙的小妹抱到怀里逗弄起来。 “峦叔早已备好了笔墨和吃食,让我只空手去就行。” “又麻烦峦掌柜,这两年咱们家全靠峦掌柜日子过得才好了许多,怎的连科考都要麻烦人家。”秦父敲着旱烟杆子,不赞同道。 “日后儿子好好孝顺峦叔就是,再说我们家的吃食……” 不用说明秦家两个弟弟就已知晓兄长的意思,这几年吃惯了饭馆里的伙食,自家饭菜着实难以入口。 峦氏饭馆不仅好吃,还养人。 峦叔变着花样的给妹妹和娘亲熬补汤,小妹长得白白胖胖,抱出去谁人不说养得好。 他们兄弟三人如今这个头窜得比爹都高,很难不说是峦叔饭菜的功劳。 “咱们确实要好谢谢峦老弟,去年你娘病重缺一味药材,无论如何求有药的那家医馆都不愿意卖咱们,最后还是你峦叔去山里寻到的药材救回你娘。”秦父又回想去去年的事。 去年春闱长子原本就该下场,哪知不巧赶上秦母突然病倒。 大夫所开的救命汤药中有一味名为何首乌的药材。 寻遍全城医馆终寻到次药,但那掌柜的却道有大户夫人每月都要用此药材熬汤生乌发,所以他不敢轻易将药材卖于他人,免得被责怪。 秦喜来恳求,那掌柜的便让他去求那家大户。 结果……显而易见! 弟控驾到(二更合一)
第43章 秦喜来连大户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管家赶出了大门。 峦星河闻讯后匆匆赶来, 当夜就带着三足进了山,在山中搜寻两日后终于寻到那味药材交于大夫救下秦母之命。 所以峦星河对秦家人来说,不仅是东家还是恩人。 秦喜来后来在峦武开解下也想通了, 反正欠的恩情早已数不清, 与其纠结该如何报恩, 还不如日后将人当成自家长辈孝顺就是。 而且他是个聪明人, 峦星河对秦家人好根本不求回报这点又如何看不出来。 连连点头应好后, 秦喜来在两个弟弟陪同下出门前往贡院。 今日是都城许多人家的大事,对普通百姓们来说却无多少改变, 巷子里穿梭的人依旧为了生活早早起床忙碌着。 见到秦家三兄弟路过,大多视而不见亦或是冷哼两声。 缘由别无其他,这两条巷中居住的大多是阳关大街上摆摊的摊主,自多了家峦氏饭馆后他们生意一落千丈,还经常被食客们念叨不好吃,任谁听了心里都不会得劲儿。 秦家兄弟在饭馆当伙计,当然向着峦氏饭馆说话,一来二去的便与许多邻居来往减少。 不过秦喜来毫无在意,满面春风的领着人疾步而去。 苦难时邻居们被伸过援手, 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有他们的影子。 那么不管堂人家喜欢或是讨厌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 都城贡院。 殷殷期盼的考生亲属们老早就来到贡院门口等候,街上满是神色忐忑之人, 耳旁叮嘱声不绝于耳。 峦家这里却呈现出另一种画风,峦武跟峦文府蹲在地上,一人端了碗面条正在吃,就像是码头边等活计的壮汉般大大咧咧根本不在意别人目光。 峦星河有些无语,提起脚尖轻轻踢了下峦文的屁股:“出门前你才吃过晨食, 怎的现在又吃,还抢你大哥的面条。” “爹做的面条吃多少都不够。”峦文仰头笑着拍马屁。 孙永躲在峦星河身后探出个头笑看两位兄长抢面条, 自己则是拿着个烧饼啃着。 峦老头背了个背篓,里边全是给峦武和秦喜来准备的吃食。 于弘沩冷哼一声,好似见不惯弟子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趁人刚咽下面条的空档也伸脚踢了下。 为了考前最后复习,他将峦武带到王府小住几日。
127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