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01:“……” 不,这好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少年微微偏开一丝目光,刚想笔直地绕道走过去,忽然衣角一紧。一只鬼鬼祟祟探向前面的兔耳朵,末端弯曲一小段,将他一丝不苟的军服纠缠住。 不算多么大的力道,但是他居然无法脱身。 小黑兔子哭得一颤一颤:“A001!!呜哇哇哇哇哇别走啊!!” A001:“…………” 就在此时,大黑兔子纵身一跃,竟然以犹如一座小山一般的身躯跳向他的面前,在一尺距离的台阶稳稳当当落地。 “A001,初次见面。我有所耳闻,您是那位至高无上的主神唯一而精锐的利刃。”它将手中光秃秃的手杖戳向地面,扬扬耳朵,弯腰行一个标准的绅士礼节,“对于对主神界现状的担忧,可否请您听我一叙?” A001凝眸看向它:“你想说什么。” “主神界充斥着无数汹涌而戾性的谜团,而只有您拥有主神赐予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限。” 大黑兔子起身站直,抬手,抖抖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声音扬起:“我们恳请您使用钥匙,打开这座通往未知谜团的大门。” 所谓“初号机”也只是主神界的傀儡。 但A001竟然破天荒地沉默一瞬,轻轻推开抓着自己衣角的小黑兔子,往它的方向走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白发与披风被风吹鼓得飘扬,映着夕阳纸片泛黄般的荡然凉意。 他回头,纤长白皙的指尖褪下手套,搭在心口。 他是这一代所有系统中最完美的作品,利刃一般的杀戮机器,人人都惧怕他,人人都不了解他,人人都敬而远之——想要和神分庭抗礼,就要和神一样冷酷无情。 “我明白了。”A001极平也极理智镇静地道,“毋庸置疑,主神界的原则是摧毁一切敌对与无用的小位面,缴纳能量,以此维持主位面的运作。” 冰消雪释一般,蓝眸绽开清浅的柔软笑意。 “跟我一起毁灭这个主神界吧。” “如果我们一起毁灭了它……我会很高兴的。”
第103章 信仰 主神难得做梦。 作为主神,他所在的最高位置已超越人类的极限。 梦境较之永恒不过一瞬,倘若消耗精力关注沉浮而注定消逝的梦境,反而徒增他感受的乏味。 而他向来只感兴趣于有趣的事物,最为厌恶千重遍的乏淡。 这次的梦境是一场回忆。 主神界中心,实验室。 全真模拟星空,宇宙中庞然大物的星球悬浮环绕,虚拟的投影使它们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无数星球挂件,真实得看得清表面的坑坑洼洼,仿若触手可及粗糙又冰冷的球体表面。 晶蓝色的屏幕闪耀着密集如星的代码,关键词在冰冷之下呼之欲出。 “创新”、“科学”、“精准”、“机械智慧”、“至高成果”。 他正在修复A001的代码问题,修长手指敲击键盘的最后一个字符,上传完成。 白发少年从屏幕中跃出,降落在他的身边。 “真有趣,你的代码每个字符都是我亲手打下的,这样的话哪怕有一天我分裂开来不再是我,也能够轻易地上手你的代码——包括核心代码哦。” 他以懒洋洋开玩笑的语气道。 A001却迟迟没有回答他。 嗯? 很抱歉,主神大人,我好像走神了。 彼时刚刚完成十数个收割剿灭任务,白发少年直立着,回头望向他。 蓝眸极淡,无机质的冰冷与平静交织糅杂。 犹如落于一池清水的湛蓝墨色,玻璃瓶装着的萤火虫,星星点点,闪烁碎光。 “我只是在想,人类的苦难为何没有尽头。” “摧毁他们的文明,帮他们结束痛苦,不是一件好事吗?” 独属于机械的问题。 主神感觉可爱,饶有兴致地回答,对人类来说,苦难固然无法避免的存在,却还有很多比苦难分量更重的东西。 “……那么,人类到底有什么,是我没有的东西呢?您可以把这样东西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 只是A001免不了会失望。 “情感。但兵器不需要多余的情感,”主神听见自己温柔的声音,微带笑意,揉碎月光的引诱,“情感只不过会让你变得软弱无用而已。” 醒来。 黑发青年侧靠窗边,红眸的晦暗不明,隐隐绰绰地压抑在昏暗的主神殿之间。 不,不是这样的。 他对于A001的代码展现出超乎寻常的热忱,写了最全面的无数模块,确保他是真正最为类似人类的机械体。 无论主神界,亦或是三千大大小小位面,再无一个机械体比他更加拥有人类的特质。 假如A001能够听见他敲击代码的心声,就会发觉,他最喜欢A001的代码。 千兆级别的字符串,犹如一望无际波澜起伏的海,湛蓝细碎的闪光静谧地摇曳。 最高预警突兀地响起,在空荡荡的夜里犹如噬魂死神挥下镰刀之前的警告,死亡信函冷冰冰的轰鸣。 【警告,警告。 编号A001,昨日任务失败,任务进度:0。 编号A001,失去踪迹。】 黑发青年站在主神殿内,身形在月色下拉得长长,手中一柄折扇轻轻展开,弯起唇角,簇簇暗底的花悄然又蔓延地生长。 目光映过夜色之下的玻璃窗,看见遥遥远方一抹白昼曙光般的雪影。 【警告三次。 编号A001,已确认叛逃。】 * 起初谁都没有想过能够无比顺利的说服A001。 想要刽子手本人,不,实际不是人,按照定义只是一具机械体——对人类世界的生死存亡展现出怜悯已经很不容易了,假如再能让他背叛主神界,无异于给机械端上一盘草莓蛋糕配酸甜浓醇的柠檬茶,还痴心妄想机械能够从中欣赏并称赞茶点的美味。 但随即两只漆黑兔子发现,A001本就是喜欢蛋糕配茶,享受一个美妙的午后的类型。 “……” 这实在有一些超出他们对于机械的认知了。 难道主神界的高等机械都这么像人类吗! 主神界掀起了一阵月白的风暴。 A001浮在半空,一弯惨白的月,月光下摩天大楼般组合森严的防御系统设备尽数启动,精亮雪白的高维科技武器第一次对它们的同类兵刃相向。 轰。 无声却震耳欲聋。 A001处在战斗状态,以细绳扎起白发,长发被风荡得向后高高飘扬。 抬剑,挡下轰鸣而来的镭射激光炮,雪白刺目的光在距离身体最近的瞬间被长剑压过! 两道方向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空中重击,轰开爆炸,最终消弭!! 星星点点散落的力量,犹如纷纷扬扬的玫瑰与雪的碎片。 少年迎着碎雪,身形一闪。 压低的眉眼冷冽而强硬,在挥剑一刻无可避免地被溅上一道血痕,惊心动魄的红影。 【计算中…… 右侧60度角敌人50位,战力A级。】 左侧45度角敌人30位,战力A级。】 后方180度角敌人60位,战力S级。】 【正在计算能源消耗……】 【滴——】 【新型AK-3000已就位。】 【自瞄准程序启动,计算中,3、2、1,计算完毕。】 …… 【Assault Mode Set Up.】 【Assault.】 发射。 …… 主神界的初号机,所向披靡,功绩累累。 这份摧枯拉朽的力量,终于让主神界本位面也同样完完整整地感受一次。 A001擦拭唇角的血痕,翻身而空中卸力跪地,安静地收起粒子长剑的剑鞘。 剑光飘零的粒子犹如雪一般凝冻在黑夜,砰然散落消逝,陨坠的星焰溶化在黑影之间。 又再度一路来至主神殿前。 天生杀戮的机械,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任务下达的指示,转而剑指自己效忠的至高位面。 ……要成功摧毁了吗。 他凝眸低垂,感到一阵恍惚的不真实,白齿咬咬舌尖,柔软的舌侧微弱的刺痛透过中枢系统一路传来,才压抑住这份虚感。 “A001。” 遥遥听见熟稔的声音。 少年偏长的眼睫微微一颤,翩飞如蝶,又堪堪停驻在剑锋冰凉的雪白流光之间。 主神伫立在世界最高处的主神殿前,瞥目一眼,淡淡道:“终止这场闹剧吧。” “……” 他无法回答,唯有沉默。 主神如琥珀酒一般潋滟的红眸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会生气吗,A001?” 沉默片刻。 “我的人类感知检测器告诉我,您现在很恼怒,相当、相当恼怒。”A001低垂着眸,平静地道。 黑发青年微一挑眉,笑意里看不出情绪。 他在已然成为半座废墟的主神界之间,走下长长台阶,未曾向周围的断壁残垣和滋滋冒烟的报废高维科技看去一眼。 “但我不是为了主神界而生气。”青年弯起眼睛。 A001从未见过他有这样暴怒的时候,那双向来游刃有余带着愉悦笑意的红眸,酝酿着深不见底的黑,翻涌滚烫的晦暗星河。 主神懒散地道:“只是——很好。A001,你做了出乎我意料的事。” A001一顿,纤长的手紧紧持住双剑的剑柄。 储存在信息库的数据告诉他,人类世界之中,一切问题可以用拥抱、亲吻和轻拍背部解决。 可是机械应该如何解决问题呢? 以他唯独学会的战斗。 白发少年抬起脸颊,下一刻持剑直冲而去,凛然战意毫不遮掩,尾端渐变的蓝发如绸缎一般荡过腰间! 铛——! 主神侧身一让,虚空罅隙化一道剑铿锵相撞,短短电光火石之间,抬手与A001过招无数次。 剑锋扫过。 A001没有任何留手,刻在代码里的战斗状态,一旦出招便招招毙命不死不休。 双剑齐用。 长剑一荡,挑、挡、刺、再进! 两人的战斗极具艺术观赏性,血鸦锐鸣,黑羽翩飞,而雪白的流光碎屑夹杂掺落,怦然如星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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