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着的刀刃,以再近一丝就会出血的分毫无差的距离,危险地抵在脖颈。 ——系统的身上,轻而易举能摸出这些危险的玩具。 “什么意思!” 少年柔软的白发近在眼前,他抬起头,湛蓝的眼眸怒气十足,晶晶亮亮,怒火几乎满溢出来,穷凶极恶地瞪着自己。 “把我丢进人类身体误以为自己是高中生?看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你觉得很好玩吗?” 时惟之垂眸不语。 初初生气了。 失去记忆和恢复记忆的初初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 失去记忆的时候白纸一般又坏又可爱,经常出其不意地诈他们一下,给他们一个惊喜。 恢复记忆就更加坏更加可爱了,因为过于熟稔也完全不会有距离感,不爽简洁明了,非常好认,有仇当场就报,直接玫瑰带刺一般持着刀威胁上来,非得好好折腾他们一顿才行。 一定要比较的话,还是更喜欢完完整整的初初。 初晴空过长的白发因为动作有些散乱,湛蓝渐变的发尾搭在脸颊和肩上,从下往上看他,冰凉的蓝眸显得格外生动,恼火地道:“说话说话!时惟之!” “信不信我在这里杀了你?!” 休息室寂静无声,只有少年细微又急促的呼吸,轻轻喷在脖颈。 那就—— 青年伸手摘下军帽,安静地开口,冷冷淡淡道:“刺进来。”
第91章 自杀 初晴空明亮的眼眸因困惑不解而微微眯起,显然被这句话震得不轻,需要确定一遍自己是不是听错。 没有听错。 初晴空:“?!!” 面前的青年低头,仿佛没有感受到命门落在他人手中的威胁和压抑,淡淡地道:“初初,你可以动手。” 时惟之的目光落在小刀上。这在往常根本不是能伤害到他的武器,但是他心甘情愿地给出掠夺自己生命的许可权。 这是初初第一次叫他全名。 然而尽管这么生气,这柄刀也仍然稳稳地抵着,没有在脖颈溢出一星半点的鲜血,换作以前,初初只怕是连超电磁炮都启动对焦、毫不客气地将星舰整个炸得一干二净。 时惟之不会哄人。 如果是裴辞以在这里,他恐怕会笑着装作听话又顺从,搜寻几个饶有趣味的话题,缓和初初的情绪,再不动声色地拿走那柄刀,反客为主地拿在手里把玩。 如果是明凤阙在这里,生性高高在上的凤凰也会微笑,轻声询问你想杀了我吗,我听你的意见,随后用柔软的凤凰羽翼将两人包裹起来,慢慢浸透冷冽的香气。 但是,千方百计,他都不会。 他只会淡淡垂眸,重复一遍:“生气了吗?刺进来。” 初晴空的头上欢快地爆出一个井字:“……你说什么?!” 一来二去,他的生气程度高了一个LEVEL。 他他他就是应对不了打直球啊! 有上赶着想死的? 不对,说到底这算什么啊!难道是欲擒故纵吗!是觉得自己下不了手吗?! 他抬起头,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吗?我不是你们人类帝国所制造的愚蠢机器人,有所谓的不能够伤害人类的机器人原则,我曾经可是——” 他眨眨眼睛,停住。 记忆有些混淆,他一时不记得自己……应该确实没有杀过人吧?杀人这种可怕的事情,果然还是站在背后差役宿主来做就足够了。 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系统。 “总、总之——” 即将爆发的声音卡在喉咙,戛然而止。 青年垂下细密的睫毛,对视进他的眼眸,又深又冷的眼底犹如洞察一切,拥有无与伦比的清晰冷静的情绪。 他的手不知何时抬起,搭在了自己持着小刀的手上。 时惟之的手骨节分明,比他大一圈,力量也更足,微一用力,便带着他的刀一寸寸向前,脖颈丝丝缕缕地渗出血珠。 再近,就要将小刀整片切进脖颈。 会死。 哎不对…… 哎——! “咣当。” 最后的力气,初晴空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小刀向后扯了出去,重重扔在地上,刀尖沿着抛物线掉落地面,惊起乍亮的声响。 休息室里一时寂静无声。 片刻,初晴空爆炸:“你你你你有病吧?!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想死啊!!” “想死”,这两个字一出,时惟之微微叹了一口气。 “……初初,”他毫不在意地将军帽放在一旁,轻轻抱住他,“没有耍你,也不想让你生气,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让你消气的方法。” “少来!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因为这个。” 因为失血而微凉的手捧起他的脸,时惟之低下头,措不及防地,将唇轻柔印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一碰,蜻蜓点水的吻。 春日的花瓣一霎扯乱,纷飞如雨,落在数据流精密的字行。 初晴空:“……” 直到这一刹那分开他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吻,拉住时惟之的衣领,惊慌失措,手微微颤抖,一张脸以极快的速度蒸得通红。 不是!你亲什么啊! 不是!我自己脸红什么啊!! ——初晴空咬紧牙关:“你你你……你干什么?!离我远点啊!” 时惟之弯起唇角,无法掩饰自己始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眼里如水面一般倒映着他脸颊的红晕。 光速生气又光速停止生气,羞恼地骂骂咧咧。 这种不自知的纵容啊。 星舰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静谧无声地航行,航程漫长,不存在某一个确定的目的地。 休息室的舷窗外一片无穷尽的钴蓝色,寥寥的行星遥远美丽,遵循既定的轨迹穿行,与星舰逆流而过。 初晴空一跃躺在沙发上,细长笔直的腿交叠,打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哈欠。 今天能量快耗尽了,有些困倦——只想好好睡一觉啦。 时惟之:“晚安,我帮你关灯。” 初晴空瞬间充满自己的能量:“等一下,我不睡咯!” 绝对只是想和宿主对着干! 时惟之:“……” 时惟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初晴空:“不好意思,不·听·快·滚。” “那,一起看星星。” “这·个·也·不……” 初晴空咦了一声,这才注意到这里是星舰内部,代表着所处的世界是时惟之的帝国,而不是常驻的无限流位面。 窗外漫漫宇宙,很难想办法从星舰跑路。 他默默把自己蜷起来缩在沙发上,心中大口叹气,心想完了走不了了。 不过……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某种意义上宿主相当憎恨的地方? 他有点感兴趣,又有些别扭,不太想被轻易地抓到自己的好奇心,于是继续嘴硬,“行星有什么好看的?我早就知道你们的星星了。” “和我的过去有关。” 初晴空懒洋洋地摆摆手:“这个我也知道了,你以为系统的宿主资料是摆设吗——????等一下!” 他霍然坐起。 因为面前的时惟之背对着他,抬起了手,轻而平静地伸手,缓缓摘下了自己的漆黑军制手套。 随后抬手。 常年被手套包裹,如今终于展现在他面前的手腕,冷白削瘦,血管青筋一清二楚。 却也有着一道又一道、深刻狰狞的疤痕。 这绝不是外界能留下的伤口。这位可是高高在上的位面之主,没有人能拥有这样不可企及的战力,在对位到他时给他留下如此之深的伤痕。 一定是他自己亲手划开的手腕,一遍遍重复,一次次痊愈,千百次后才在这具有着惊人身体素质的躯体上留下这样的疤痕。 初晴空微微怔了一下。 ——还记得初见的时候,执意寻死的少年吗? ——无限流规则:【警告一次,警告两次,警告三次!就、地、抹、杀!】 ——时惟之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微微闭上眼睛。 ——他从天而降:“宿主,别怕!!启动应急防护方案启动!” 这一幕清晰地重新跳出,一切崭新如洗,历历在目。当时冷冰冰的系统不能理解的感情,在这一刹电光石火地恍然大悟。 ——原来是在,自杀吗? ……
第92章 星星 少年时期,帝国皇室继承人。 在正式接受军方的训练之前,他先一步从母亲处学习了死亡的概念。 那时雍荣华贵的皇后仰面倒在皇宫帝寝的绣金卧榻,心口插着一柄足以致命的尖刀,身下洇出流也流不尽的鲜血,淌如河流,淌到他的脚边。 在雏鸟般一无所知的年纪,年幼的他从欢欣热闹的生日宴回宫,听见声响,踏着血液跌跌撞撞疾驰而奔,只来得及对视进母亲最后的目光。 失去聚焦的眼眸空无一物,只余悲悯。 女人濒死时的动作是用轻柔的力道伸出手,轻轻地隔空描绘自己那一双被象征为不祥灾厄的紫眸。 随后他不记得很多事。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暴怒的皇帝打入帝国关押重犯的军舰,又孑然一人成为了以最高级别关押的最凶险的罪犯。 军方的训练,因皇帝授意而更像严苛的刑戮。 他学习如何杀人、如何使剑,如何在尖锐的粒子擦过脸颊时面无表情地回收那一柄谛如朝。 ——谛如朝。 雪白的帝国尖端研究院,犹如关在银白巨笼的蚁冢,齐心协力以伟大的进步妄图掌控银河系的秘密。 最终他们潜心研究,创造出最精密前沿的武器,保密级别无可估量,在科学家预想里冰冷地将时代一划为二,开辟崭新的未来。 它是最锋利的武器,但并非好用的武器。 冷峻残忍的坚冰永远想要反向侵蚀它的主人,誓要将主人一同燃烧殆尽,成为一捧银亮的灰烬。 于是他重新学习了死亡,犹如认知这不过是死神诡谲的怪癖,重申人人都应有一次的呼啸而过的结局。 谛如朝第一次血淋淋的开刃,是给予以酷刑为乐的教官们未被赦免的死亡。
96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