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叽叽喳喳的各种猜测都飞了出来,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都有。 赵政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往回走。 也顾不得自己被这群太医划到了“东西”这一类里了。 一边想知道嬴政到底是有什么心病,一边又隐约担忧起来,他给嬴政吃的药会不会过量? 回去守着看看,别出什么事。 回去后,奏书早已批完,赵政没事做,就在床榻边守着嬴政。 一守就到了深夜。 喝了第三杯咖啡后,赵政终于还是没扛过去,脑袋上上下下地打架,趴在床边睡了。 嬴政醒来时,头痛得跟裂开一样,他动了动有些麻木僵硬的身体,因不适而闷哼了一声。 便渐渐感觉到一只手在毛毯下,正被什么人握着。 转头,看见赵政趴在床榻边,双手压在毛毯下,握着他。 嬴政有些怔然地看了他一瞬,混沌的脑海想起赵政回来了。 他吃药睡着了。 他们斗嘴了。 赵政还在他的手心里写字。 他的手被包裹在温暖的手掌中,真实的触感让他再次怀疑起来。 他是不是又做梦了,或是又失魂了。 这个赵政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他的幻觉,还是臆想? 嬴政抽出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没感觉到疼。 他的表情瞬间暗下来。 果然,又是做梦。 倒是赵政刷一下弹起来。 他烫着般缩回手,盯着自己胳膊,上面一块新鲜的紫红色淤青,下手非常狠,直接给他掐醒了。 嬴政也看见了,默然一下,没吭声。 不是梦啊。 赵政锁定这个唯一嫌疑人,露出胳膊给他看:“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嬴政:“梦见被狗追着,我就给了他一脚。” 赵政:“你再来一脚我看看。” 嬴政真就伸出手,又掐了他一把。 力道一点都不含糊,实打实的,掐出一片紫色。 赵政在心里笑他幼稚,身体却凑过去:“再来一次。” 嬴政推开他:“懒得理你。” 赵政不跟他插科打诨了,拿出准备好的夜宵。 小孩这身体必须调养起来,至于那心病是什么,他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嬴政道:“没胃口,不想吃。” 赵政笑了一声:“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叛逆期的小孩,什么都跟大人对着干。” 他挨个打开食盒,在案上放好,嬴政不动筷,他夹着菜送到他嘴边:“吃。” 嬴政别过头。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想吃还是在怄气。 赵政把筷子一放,“不吃是吧,扔了。”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把东西都倒进金盂,收拾东西。 嬴政一皱眉:“你做什么?” “回去做点别的,总有你想吃的。” “……”嬴政沉默一下,目光从金盂上划过去,慢慢道:“这些是你做的……?” “难道是天上掉的?” “……” 赵政说走就走,转头就拿了一份新的套餐。 速度之快,像早就准备好的。 这次的菜色和上次不重复,赵政开完盒子,又夹菜送到嬴政嘴边。 嬴政面色仍是冷的,但眼睛里多了一点生机,还有一点点期待。他抬起手,从容道:“我自己可以。” 筷子上夹着一块肉,赵政不想放下,“先吃了这个。” 嬴政拒绝地后仰了一下,扛不住赵政步步紧逼,最后只能小小地张开嘴,把肉含进嘴里。 旋即他眨着眼夺过筷子,低头用餐,慢吞吞的,也不看赵政。 脸颊有些发烫。 赵政有点摸出对付叛逆期小孩的办法了,就是硬来。 尤其嬴政这种强硬的性格,就跟他杠到底。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嬴政吃完了半碗米饭。 心道这饭量,这孩子能活到今天也是奇迹了。 赵政做的饭菜太合胃口,嬴政虽然不吭声,但破格吃得比平时多了很多,有些难受。 他不想告诉赵政,脸皮薄,就说要出去走走。 散散步,消消食。 外面夜正深,盛夏的晚风仍有些凉,走了一段距离后,嬴政就被风呛了下,咳嗽起来。 赵政把带来的披风给他披上,“还逞能吗,这小身板。” 出了门他就让嬴政穿上,小孩死鸭子嘴硬就是不听。 “非得要吃点苦头。”他道。 站在嬴政面前给披风打结,手指碰到喉结时,那东西滚了滚。 赵政没想太多,摸了那喉结一下:“还真是长大了。” 跟做梦似的。 嬴政被他触碰,倏然往后一退,掐住衣领遮住脖子,敛着眸,神色又冷起来。 只要一靠近,他就忍不住想和赵政再近一些。 若是十年前,他一定会随心所欲地抱住他,可是现在,他竟十分胆怯。 这十年来他悟出一个道理,有些东西,不得到,就不怕失去。 他曾经和赵政有过怎样的美好,这十年就有怎样的痛苦。 与其深交,不如……就这样保持着这种普通的关系,就很好。 他知足。 嬴政收拢情绪,低声道:“有点冷。” “冷?”赵政把他刚才的回避仔细回想了一番,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冷,就是排斥。 或许那心病还是当年吕不韦的事,只是严重了许多,现在连他也跟着排斥了。 赵政心里有些不舒服,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耿耿的,像是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没多说什么,带着嬴政去了最近的一处花园。 那里的晚风都是淡淡花香,适合散步。 嬴政第一次来沙丘,没有赵政熟悉,便一声不吭地跟着他。 走着走着,胃有些抽痛起来。 他皱着眉,步伐越来越慢,渐渐有些跟不上赵政了。 赵政也注意到不对,看见他一只手捂着胃部,了然。 他们这次出来只带了侍卫,还在嬴政吩咐下跟得很远,没带侍医。 嬴政倚在一棵盛放着白色花朵的树下,被赵政抓住了手。 赵政找到手上的穴位,给他按摩,等侍卫过来,再带嬴政回去看侍医。 嬴政被他握住手,袖子掀起,下意识抽了抽。 “别动。”赵政认真地帮他按压着,“乖一些,多大了,还使性子?” 嬴政冷哼一声。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政又找了其他几个比较方便的穴位,过了一会儿,胃痛缓解许多,迟来的侍卫也到了。 嬴政被搀扶着上了宫车,赵政坐在他身旁。 算算时间,因为侍卫在花园绕了路,来得晚了,刚才赵政停都不停地给他按摩了有两刻钟。 他视线落在赵政手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酸吗?” 赵政一手搭在案上支着侧脸,朝他挑起一边的眉,眼里带笑:“又酸又疼,怎么办?” “……”嬴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他就不该问。 赵政起身,靠近嬴政,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嬴政后背抵住墙壁,抬眼看着他,看不出异样,很镇静:“做什么?” 赵政到底是比他高了一些,低头看着他,眉目轻柔:“疼的时候,是不是该吹一吹?” 这话一下子将嬴政的记忆拉回到小时候,有一次他磕到了赵政的下巴,咬到舌头,傻乎乎地帮他吹了吹。 当时赵政告诉他…… “这法子没用。” 赵政:“……” 嬴政:“你自己吹吧。” “……”
第25章 以后我是你的[小修结尾] 嬴政话落,赵政想起来了。 “那会儿你还是个臭小孩。”他低头看着嬴政,“长大了不可爱了。” 嬴政:“彼此彼此。” “我收回那句话。” “哪句。”嬴政淡淡抬了抬眼。 “不管用那句,”赵政抬起手,“现在管用了。” 嬴政嗤笑:“自己吹。” 赵政忽然凑近。 嬴政无处可退,险些和他贴上唇,眼睛睁大了些,呼吸停住。 “我每隔一段时间会休眠,那天我想告诉你,但是你睡得很沉,我想着不可能这么巧,没想到回去就休眠了。” 嬴政当没听见,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政道:“别装傻,你听懂了。” 嬴政别过头去,慢吞吞开口:“跟我没关系。” 说得很轻巧,好像真的没关系。 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收紧了。 赵政保持着俯身看他的姿势,一只手撑着侧壁,很近,面色沉静如水。 一只手伸出去,似是要捏住嬴政的下巴。 嬴政躲了一下,那手却更缠上来。 嬴政别开他:“发什么疯?” 赵政只是看着他,眼底的沉静、认真渐渐消失,变得黑压压一片,晦暗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忽然,宫车到了行宫大殿。 赵政回神,收回手,露出一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笑:“去休息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车马起驾回咸阳。 路经邯郸,在那里停留。 这是两个人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两个人看过赵王宫、关押质子的旧址,很多地方。走过一棵枣树时,他停住脚步,“这树居然还在。” 嬴政抬头看了眼,树很高,在宫里很突兀地竖着。夏天,缀着密密实实的青枣。 这是他小时候和燕丹他们几个质子经常一起玩儿的地方,秋天还会一起偷偷打枣,如果被宫人抓住,会受罚,如果没被抓,就能吃到甜甜的枣儿。 走神间,赵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长长的杆子,往枣树间戳了戳。 嬴政:“打不下来的,还没熟。” 刚说完,青青的果实砸了嬴政一头。 “……” 赵政青枣兜在袖子里,笑眯眯的,抬手,从嬴政衣领里掏出一个漏网之鱼。 他手指带着凉意,触到嬴政的肌肤,触感异常明显,嬴政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收回手,把那颗枣送到嬴政嘴边。 “甜的,尝尝。” 嬴政半信半疑。 赵政吃给他看,“真的。” 嬴政一眼就识破这个小把戏,“不吃。” 一定是酸的。 这人就是喜欢逗他。 当小孩一样逗他。 嬴政脸色一沉,转身就走。 赵政没跟上来,还在枣树下,赏风景似的,边吃边看那枣树。 嬴政回头看了眼,收回视线,袖子底下手指露出来,拿着一枚淡绿色的枣。没有人,他默然送到唇边尝了一口。 甜甜的水分在嘴里化开。 一只手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都说了是甜的,疑心怎么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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