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监狱,把门外等待着的、沉甸甸的黑猫塞进羽绒服里,黑猫从领口漏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宿渊看着黑猫,眼中闪过暗芒,黑猫连忙讨好地夹着嗓子叫了两声,才没被这个醋王触手怪把它拎着后颈从容时怀里丢出去。 容时微微勾起唇角,像是一朵在冬季阳光下绽放的花。 - 容时回到家睡了一觉,他本以为先按捺不住的会是陆宗,没想到来电显示上先出现的却是林慈恩的名字。 他伸了个懒腰,床下酣睡的黑猫也被手机铃声跟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宿渊坐在飘窗上,他整个人背着光,看起来像是挂在博物馆最高处一幅千金难买的油画。 白皙修长的食指滑向接听键,他动作看起来慵懒漫不经心,某种却映着冷漠的光晕。 电话一接听,林慈恩带着哽咽的声音就从另一头穿出:“小时,你快过来,你父亲、你爸爸他最近身体就不好,今天在办公室突然吐血,医生说……说他可能要不行了,你来见见你父亲吧。” 容时点点头,他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也对父亲的生死毫不关心,宿渊走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炙热的掌心驱散了指尖淡淡的凉意。 “好,你们在哪里?”他声音没有任何情感,悲痛之下,林慈恩竟也没听出来,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飞快地爆出地址。 那不是医院,反而是陆家一处私人的研究所,虽然这个研究所底下两层确实是可以做抢救和疗养,但还是充满怪异。 容时皱了皱眉,他不想从最阴暗的一面来揣测父母的用意,但在听到地址时,还是忍不住想:陆宗不会是装病,想把自己骗去敲骨吸髓吧。 林慈恩语气听起来很急切,如果真是演戏,那她这个演技不出道真是可惜了。 尽管有所猜测,但他还是起身穿好衣服,黑猫和另外几只猫缠在一起打滚,看起来并没有跟着去的意思,倒是宿渊像条大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容时穿好外套转身时险些没踩到他的脚。 宿渊安抚地拉着他的手指:“别怕,我跟着你,保护你。” “我有什么可怕的。”容时笑了笑,用目光比量了一下他的身高,“天塌了不还是有个子高的顶着么?” 宿渊严肃地点点头,满脸认真:“嗯,我帮你顶着。” 下一秒,要顶住天的男人拿过围巾,在容时脖子上缠了两圈,系成了花卷形。 “我给你当司机吧。”宿渊试了足足五分钟也没成功系出一个好看的形状,叹了口气拿起车钥匙。 容时刚刚已经见识过他的车技,不禁有些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开摩托的……不对,你有驾驶证么?” “啊?这种两个轱辘的东西也要驾驶证?”宿渊看起来比他还要惊讶,不过还是抬起头,带着点微妙的骄傲道:“你不是晕车么,我想载着你就学了,很简单,一上手就会了。” 容时调整好围巾走下楼,他之前去探监陆曦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果然发现车子前面那块铁坑坑洼洼,看起来很像是撞瘪了又被人大力掰回来的。 容时没拆穿他,带上手套拍了拍后座,宿渊沉默了一下,不知怎么说服了自己,又美滋滋坐在后面抱住了容时的腰。 到了研究所门口,不仅没有陆思衡和陆弘景的车,就连林慈恩都不知去了哪里,他发的几条短信都石沉大海,电话打过去也是无人接听。 “还挺有趣的。”容时冷哼一声,面上没有半点有趣的感觉,宿渊紧紧拉着他的手,像一个忠诚沉默的护卫。 他大步走了进去,陆宗的房间在一层最里面,走廊很安静,一时间只剩他们二人的脚步声。 隔着房门口的玻璃,容时看到陆宗躺在病床上,他面色灰白,身上连着许多机器,说是命不久矣确实不为过,只是刚刚还焦急啜泣的林慈恩却不见踪影。 容时没有脱下手套,宿渊抢先他一步拉开门,病房上似乎有某种机关,“嗖”地合上了。 这间病房非常大,里面甚至还有能划出一套会客室,然而现在那些沙发桌椅都被搬走,地面上画着一个血红色的复杂阵法,但是看着就叫人不寒而栗。 厕所中传来“呜呜”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人被绑在里面,刚刚还一脸死气躺在床上的陆宗睁开眼,冲容时露出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 “到爸爸这里来。”陆宗招了招手。 容时站在原地,冷笑着看向他:“不了,你闻起来很恶心。” 陆宗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他想到什么,很快就又换上了笑脸:“儿子,爸爸生了重病,你愿意帮帮爸爸的对吧。” 他连着仪器的那些线,大步走了过来,像是一条毒蛇攀上容时的手,另一边,施鹤从套房内的小房间走了出来。 “爸爸也是很爱你的,孩子。”陆宗脸都不红一下,打着亲情牌,见容时不为所动,反而厌恶地甩开他的手,面色不免扭曲了下。 宿渊一把推开他,挡在容时身前,容时掏出一张卫生纸,细细擦拭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刚才用这只手打了蟑螂。 “你是什么东西在场的都一清二楚,就没必要说这些话来恶心人了。”容时擦去鼻腔汹涌流出的鲜血,他明明看起来那样虚弱,却站得笔直,狂风都不能摧折。 施鹤摸了摸胡子,不屑地笑了,他看容时的目光像是看一块鲜美的肉、一个罪恶的怪物,却唯独不想是在看一个平等的人:“陆总,你难道还想和一个怪物沟通亲情么?怪物是没有感情的。” 他走上前,高傲地顶着容时的脸:“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徒弟说的,但就算你们两个加在一起手段也还嫩着呢,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我和陆总,坐收渔翁之利?” “小孩子还是天真啊。”陆宗包容地笑笑,却也露出藏在笑容下的毒牙,“哪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小时,这是父亲对你的忠告,以后务必要牢记啊。” 施鹤一唱一和补充道:“陆总,怪物是不能转世的,您这句忠告怕是要浪费了。” 陆总摆摆手:“施道长,胃癌也未必会死人,医疗这么发达,会痊愈的嘛。” 施鹤不屑地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哼,他看着不断为容时擦拭,目光中带着担忧的宿渊,目光中充满恶意。 “陆总,请你走到阵法左侧,我马上为您准备换命。”施鹤挥动手中的黄符,黄符无风自动,落在阵法中央。 陆宗和他不同,都要用亲儿子给自己换命了还不忘虚伪地装一装,尽管他并没有指望着容时真心甘情愿地走进阵法,施鹤已经叫了他徒弟,他也叫了几个信得过的保镖守在附近,不怕拦不住容时,可他还是安抚道:“小时,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若不是非要用八字相合的血亲,爸爸也舍不得这样对你,放心,虽然你非我族类,但今天之后爸爸一定好好照顾你……” 情到深处,他还落下了两滴鳄鱼泪。 容时拉着宿渊的手晃了晃,他嘴角微微抽动着,看着陆宗走进阵法,竟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随后变成了大笑:“哈哈哈哈哈爸爸你真是太无私了,施鹤是不是没告诉你,他之前布的那个阵会在七天内要了我的命,而且不可撤销,今天是第六天。” 他看着陆宗不可置信的眼神和他试图出来却难以挪动的脚,笑得更大声了,施鹤见事情已成定局,也懒得用话敷衍陆宗。 “陆总,您也别这么看着我,施主心有罪恶,贫道只是为了洗涤你内心的罪恶罢了。”施鹤没有半点心虚,直白道:“不过这个阵法并不是换命的,只是为了更好消灭这个怪物需要一点血亲的生命力,医疗这么发达,胃癌也未必会死人。” 他看起来年近六十,竟然还有力气从房间里将被堵住嘴绑成粽子的林慈恩拖出来,林慈恩看了一眼施鹤,随后将仇恨的目光长久停驻在陆宗脸上。 然而陆宗没有意识到,他用萃毒的眼神看着施鹤,没想到这人竟然敢算计他。 容时止住鼻血,他仿佛没听到施鹤要怎样恶毒地对付他,施施然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宿渊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看施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施道长,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对付我呢?”容时眨了眨眼,语气中满是疑惑。 施鹤显然不懂反派死于话多的至理名言,又或者他知道但确实胸有成竹,他轻蔑地扫了容时一眼,正色道:“除魔卫道是我的指责,像您们这种怪物,本来就是该死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容时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展颜轻笑:“施道长这话还真是有趣,我是怪物,那在我还是人的时候指使陆宗、蛊惑林恩思的施道长,还有诱使陆曦的施道长的好徒弟,可以诱导将人变成怪物的你们,又是什么东西呢?” 门口猝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容时笑着替门外人拉开门,只见施以观站在那里,面如金纸,嘴唇开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小施道长,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是给过你机会的,诚实是一种美德啊道长。”他站在屋子里,像一朵妖艳的花儿。 施以观重重合上眼,施鹤甩袖冷静道:“我们当然是人,你这怪物只经推动便露出真面目,此时还想指责我们师徒,花言巧语动摇我们决心么?” “呵。”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两下,容时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人类,有的为了自己的命要让亲生儿子去死,有的明知丈夫玷污了妹妹却按下这件事,将它化成世代的怨恨,还有的蛊惑别人杀人,自己却一副正义之士的模样,毫不心虚地说出冠冕堂皇的话来。 “所谓人和怪物,区别又在哪里呢?”容时冷笑,“在于人更善于给自己的丑恶披上一层皮么?” 林慈恩坐在阵法中,泪水沾湿了红色的鬼画符,她非到此时才恍觉自己大半生过得多么荒谬,她嫁给了一头恶狼,为了这头恶狼失去了妹妹,放弃了儿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自己也变得丑恶不堪。 她来时当真以为丈夫命不久矣,直到给小儿子打过电话,正准备拨给大儿子时,两个保镖突然闯进来夺下她的手机,她才意识到问题,索幸其中有一个保镖可能是大儿子那边的人,偷偷给她扔下了把水果刀叫她自己割开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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