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冉丝毫不知危险,怎么也救不起别人,只把孟慈还得作记忆里和善亲切的阿姨。小景冉盈了一眶清泪,伸手握住孟慈没拿刀的左手,颤声问:“孟姨,所里怎么了?大家怎么都,都……报警了么?是有劫匪来伤人么?!” 小小的掌心带着灼人的热度,孟慈被烫得浑身发抖 景冉以为孟慈是在害怕,努力安抚道:“孟姨你别害怕,咱们一定能把坏人绳之以法。” 这番话搅得孟慈心中大乱:谁是坏人?这个研究所里,谁称得上是坏人? 是这群倒在血泊中的、理念不合的同事?还是拿起屠刀,为了理想扫清障碍的自己? 谁是坏人?这个研究所里,谁需要被绳之以法? 弱小的一个孩子,也能算作光明未来的阻碍么? 孟慈悄悄把匕首收好,她像往常一样,牵起小景冉的手,说:“别怕,孟姨带你离开这。” “可是李叔他们……”小景冉哽咽着问,“他们怎么办啊?” 孟慈冷漠地说:“管不了他们了,你快跟我来,不然连我也救不了你。” 她强硬地拉着小景冉走出了这间屋子,在院子里绕了好几个岔路。 小景冉仓皇的视线掠过其他房间,有些地方房门紧闭,而那些房门大开的屋子里,隐约能看见一片血色。市内没有劫掠过的凌乱,反倒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小景冉被吓白了脸,晃了晃孟慈的手:“孟姨,到底发生什么了?” “……” 孟慈不说话,只是脚步更快了。小景冉几乎被拎起来,脚步都要倒腾不开了。 小景冉带了哭腔问:“孟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样,我好害怕。” “没事。”孟慈终于说话了,她把小景冉推进一间小黑屋,强硬地装上门。在一片黑暗中,孟慈把景冉推进一个小池子中,弄得小景冉浑身湿漉漉的。孟慈这次腾出手来,按下室内电灯的开关。 惨白的灯光下,屋里的东西展露无疑。小景冉被推倒在屋子正中的小水池里,孟慈则是背对着小景冉,快速地摆动着靠墙的一套设备。设备上快速地显示着一行行代码,小景冉完全看不懂。他只得去求助孟慈,这下,终于看到孟慈藏着的刀柄。 小景冉一下子明白过来,孟慈有极大的杀人嫌疑。惊惧之下,他的眼泪迅速凝固冻结,逼着自己沉下心来,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用懵懂的语气问:“孟姨,我们在做什么?” “孟姨,我不懂你在干嘛,可以和我说说话么?就像上周末我们一起聚餐时那样。” “对了,之前你提过的烤苹果,我……” 小景冉机智极了,他希望用过去亲密的回忆,唤起孟慈的怜悯。可他完完全全猜错了,孟慈所想并非杀人灭口。 * 景冉站在一汪浅水里,原来弄得小景冉浑身湿透的水池,现在才将没过景冉的小腿。 他不知道孟慈所在世界中,年幼的自己和她说了什么,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孟慈试图保护小景冉。 冰凉的液体是保护深潜者的深潜液体。只有被液体包围,才能进入潜意识世界。孟慈手忙脚乱折腾的仪器,则是启动深潜的装置。 这些设备小景冉认不出来,可对景冉来说这些设备可是熟悉之际。景冉由此联想,自己的职业一定和深潜有关,和潜意识世界有关。 * “别吵了!原来如何又怎样?!”孟慈突然低吼,“先过了眼前这关啊!” 有了这句话,再加上孟慈着急忙慌地操作深潜机器。景冉可以确信:孟慈想清除小景冉的记忆。 孟慈对着水池呵斥:“别傻站了,快去深潜液里躺好!” 孟慈眼里的小景冉顺从地躺进深潜池。但她注意到,小景冉一直用眼睛瞟着门口,想要伺机逃走。 “别想不该想的。”孟慈半是威胁地说,“只有我才能救你的命,明白么?!” 小景冉颤声问:“孟姨,你会带我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对么?” 孟慈有些动容,手上也收了劲儿:“嗯。你就当睡了一觉,别害怕。” 就在孟慈回身,准备开始运行深潜设备时,紧闭的铁门被人踹响。 “咚、咚——”踹门的声音愈发响亮,孟慈六神无主,慌忙把小景冉推到水池的一角,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景冉。 踹门声像死神的脚步,每下都重重砸在孟慈心上。 即使手染同事的鲜血,孟慈都保持着阴恻恻的镇定。此时的她,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惊慌失措地看向门口,每一声巨响都让她怕得瞳孔微缩。 “嘭——”铁门被暴力地踹开,孟慈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双手把小景冉护在身后。 一个穿着纯白马褂的老者走了进来,看起来像刚从哪个公园晨练回来的老大爷。 他白头银霜,慈眉善目,连皱纹都比其他老人顺滑得多。一双笑眼弯弯,未语先笑,毫无威慑力。 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三四人,身上都沾着干涸的深红色印记,冷酷阴沉地看着孟慈,透出一种看垃圾一样的、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对比之下,愈发显得老人无害,他身上不仅半点血丝未沾,还笑意盈盈地问:“小孟啊,你这是在做什么?” 孟慈像见了洪水猛兽一般,怕得几乎要匍匐在地上,她自知瞒不过老人,急忙连声告饶:“汪老师,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要改变他的记忆就行了,您、您比我厉害,一定是可以的。” “小孟啊,考虑事情呢,得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被称为汪老师的老人慢慢地说,“我觉得呀,你还是得多学、多看一些。” 孟慈声泪俱下:“汪老师,何必呢?一个孩子的记忆,最容易操控了,何必对他下狠手。” * 听到“操控”一词,景冉的脑子针扎一样地疼了一下,痛感之强让他整个人晃悠了一下。剧痛来势汹汹、去得也飞快,疼痛过后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看着眼前这个笑颜和善的老人,景冉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汪凭鹤。 深潜学科的开山鼻祖、普及深潜治疗的当代巨擎,是当之无愧的深潜第一人。 在劳者多能市,汪秋月曾说过汪家人都拥有一件道具,这件道具可以在潜意识世界提供线索、保人一命。这种道具,便是汪凭鹤制作出来,送给汪家人的。除他以外,还尚未听说过,有谁能制造潜意识世界使用的道具。 记起了这个名字,景冉也记起了自己是深潜者,这里是潜意识世界。 这里是自己童年的记忆,这次是作为被试者么?景冉来不及细想,因为汪凭鹤身后的强硬派站了出来。 * 汪凭鹤还想再劝几句,奈何有人忍不住了,一个高个强壮的男子说:“孟慈,刚刚你做了多少人,现在才后悔?” 孟慈说:“我没有!那些人是理想的叛徒、是未来的阻碍,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垃圾,清扫是正当的行为。可他,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根本不知道我们……” “闭嘴!”男子拎着孟慈的衣领从地上拽了起来,“你忘了他是谁的孩子?!” 汪凭鹤呵呵笑了两声:“呵呵,大家的火气不要这么大啊,气大伤身哦。” 说完这话,孟慈和男子谁也不敢回嘴。汪凭鹤笑起来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掩盖不住一道摄人的目光黏在景冉身上,他轻笑着说:“有不同的意见,才有进步的空间。马上我也要退下来了,当家作主的重任就都落在你们身上咯。” 在场的人都低眉顺眼的,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无人敢回答。 汪凭鹤顿了顿,享受着权利带来的这一瞬间,才慢悠悠地说:“我啊,一把老骨头了,也想归隐田园,享受几天悠闲日子。有自己的田地,种葡萄可以,种苹果也行,总归是自己的地嘛,想怎么开垦就怎么开垦。” “不过,要是别人的苹果种到我家,各位评评理,我能乐意么?还不得赶快铲了,哈哈。” 安静的房间内,只听得汪凭鹤一个人的笑声。他笑够了,才装糊涂地说:“唉呀,上了年纪就是记性不好。小孟,你和小刘吵什么来着?” 孟慈白着一张脸,全身发抖:“汪老师,没什么。” 谁还敢说话?潜意识研究所就是汪凭鹤自家的田,如果有人想干涉汪凭鹤的决定,就会像那颗生错地方的果树、像外面倒在血泊中的其他人一样,被狠狠铲除。 汪凭鹤依旧一副笑模样:“那就好,咱们呀,还是要多团结多交流。诶,对了。” 他冲着小景冉的方向招了招手,亲切地说:“小朋友啊,真对不住,今天吓到你了吧。” “别害怕,爷爷马上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落日潭3 慈眉善目的汪凭鹤半弯着腰,温热的掌心抚上孩子惊慌无助的脸,亲和力十足地问:“小朋友,你是不是叫景冉啊?” 不等孩子作答,汪凭鹤握住孩子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说:“唉,这儿乱糟糟的不适合孩子念书。还是早点回家学习得好,走啊,爷爷送你回家。” 说完,汪凭鹤不紧不慢地拉着小景冉往前走,语气温和地问:“乖孩子,你家住哪儿、离研究所远不远啊?” 景冉冷眼看着汪凭鹤牵着一团空气往外走,这个慈善的老头看上去有多么可亲,自己手腕上的压迫感就有多强。 小景冉遭遇的一切都传递在景冉身上,他的手腕能看见手指用力按下留下的凹痕。 汪凭鹤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强势暴虐,用温良的面具掩盖自己极强的控制欲。 汪凭鹤步履不停,俯视着手边的空气,谆谆善诱地说:“好孩子,你家是不是住西路小区来着?” 小景冉敏锐地发现汪凭鹤的异常,孟慈惧怕的人怎么会真是无害的老爷爷?小景冉故作天真地说:“爷爷你真好,不过你记错了,我家不住西路小区,我家在东路小区。” 汪凭鹤停了一停,鹰爪样的手更用力地掐紧,语气更加温和地说:“宝贝,你是好孩子,好孩子要讲诚信,将来才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越是亲切的笑容,越让小景冉背后发寒:“是真的,我没骗您。我家前一阵刚从西路小区搬到东路小区。东路小区离学校更近,爷爷,我真没骗你。” 他压低了嗓音,如图微风拂过叶子般轻柔的沙沙声:“你确实没骗我,但也没说实话。没关系,小孩子总有犯错的机会,爷爷原谅你。” 汪凭鹤不再说话,沉默而强硬地拽着小景冉往外走。 暮色四合,本应燃起灯火的研究所,今日却在冷寂的黑暗中沉默着。形色匆匆的几队黑衣人,穿梭在幽暗的回廊中,似乎拖行着什么重物。偶有几声沉闷的声响,约莫是那些重物撞上台阶墙角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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