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和孕妇,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景冉背后直冒冷汗,他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牵动胸前的伤口,疼得直打颤。 韩默川拍着景冉的后背,待他咳嗽止住才停,缓慢地说:“孕妇也是主体生命的一段光影,也许妈妈并不是主体的十二分之一。” “妈妈并不需要参加葬礼,她的孩子才是主体的一部分。” 景冉只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一片黑暗中,被看不见的丝线牵扯着。他的嗓音嘶哑:“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我们就找到了,任务中那个‘未曾参加葬礼之人’。” “孩子从未出生,自然也不会参加葬礼。” 景冉脸色白得吓人,目光隐晦暗淡:“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能离开因果森林么?孕妇已经消失了,作为婴儿的主体可能不会再出现了,我们也会被困在这里。” “我觉得这个潜意识世界在针对我,可我没有证据。” 韩默川宽慰他:“你来的当天,孕妇和你说她藏了东西。也许她藏下了再次出现的方法,明天我再去找找看。” “这里也有人在帮你,比如小九,还有刚刚的阿婆。” “说到这儿,有件事我避讳着阿婆在场,没有说。”景冉直勾勾地看着韩默川,“你确定是进入因果森林的那一天,是我进入因果森林后的第四天么?” “我确定。” “现实世界里,你深潜的时间,也是晚于我么?” “是的。” 景冉的脸色古怪极了,他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是这样,小九怎么会,在我进入因果森林的第一天,就想到拿你开玩笑?” 韩默川皱眉:“什么意思?” “今天我自己在屋里,梳理了进入因果森林后的经历。” “小九刚见到我的时候,就提过她有喜欢的人,希望那个人赶紧来。现在我们知道,她是为了看我吃瘪的样子,编些胡话诓我。” “可问题是,我刚进入因果森林,而你还没有到来时,小九怎么知道你会来?难道小九,能知晓、甚至是预测现实世界里,你的行动?” 景冉眉头紧锁:“好似人人都能提前预知,每个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再猜测得大胆点,孕妇和我说的话指向性那么强,示意我要去阿婆屋子里找东西,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韩默川没有回答,只说:“先休息吧,养好身体再说。” * 韩默川不仅再次搜索了阿婆的房间,连孕妇之前住过的屋子也仔细地翻找过了,但依旧一无所获。 今日,景冉状态比之前好得多,在韩默川的搀扶下可以出门了。 他可惜地说:“在我昏迷的那几天,孕妇藏起来的东西,可能已经被其他人找到了,线索又断了。” “不想了,先参加葬礼吧。” 景冉和韩默川走到替生长廊上,发现女人们似乎都很疲惫,彼此都不讲话,只是沉默地站着。 十三看见他们也不打招呼,反而是阿婆凑了过来。 死气沉沉的氛围中,阿婆脸上的笑容显得格格不入,她先是说了段没头没尾的话:“发芽、生长、死亡,是树木漫长的一生。” “好孩子。”阿婆盯着景冉的脸,眼中似有泪光凝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坚持住。” 景冉困惑极了:“您到底是谁?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婆摇摇头、不说话了,她像是耗尽了电量的机器人,慢慢地闭上眼睛,只有胸口轻微的呼吸表明她还活着。 女人们又开始吟唱歌谣,只是今天格外的有气无力的。因果森林中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让她们在葬礼上心不在焉。 她们围着空洞向地上的替生镜看去,镜子比昨天更加清晰,甚至自带着一层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土地。 今天残缺的一角,是阿婆。 女人们脸色出现如出一辙的震惊,她们在一起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因果森林中,从没有人只生活了一天,就要进行葬礼。 阿婆的葬礼,居然紧挨着她出现的那一天,实在是闻所未闻。 阿婆像被低语声惊醒了,她的眼皮搭着,理应看不见替生镜中的东西。可身体却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驱使一样,顺从地躺到了藤椅上。 藤椅如同每一天一样,飞速包裹着阿婆的身体。她始终沉默着,任凭藤椅吞噬了她。 藤条移开时,阿婆早已消失不见。 阿婆是景冉在因果森林接触的,最为神秘的人物。 她似乎对景冉心存愧疚,对因果森林运行的法则了如指掌。 可她又被潜意识世界约束着,不能透露任何线索。 葬礼之后,替生石如约出现了一个新来的人。她看上去比小九还要小,估计只有四五岁大。 新来的孩子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十三露出嫌弃的表情,人却老老实实地走到树下,抱起了孩子。 景冉心里乱糟糟的,他想着自己的伤早于枪声,想着小九预知了韩默川的到来…… 纷繁复杂的信息中,他试图抓住串联着珍珠的暗线,让事情得到合理的解释。 等等,合理的解释? 什么才算合理?是符合常理的认知么? 景冉拽着韩默川的双手一紧,语气中带着不确定:“我有一个想法,它听起很不合理……” “但我好像猜到了,这里为什么叫因果森林。” 作者有话要说: 截止到这里,整个副本最混乱的部分应该过去了,往下都是解谜了(大概)。 第46章 回转森林6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过往的每一次选择,在冥冥之中影响着当下。 总归是,现有因,后有果。 当工作日的早八点赶上大暴雨,问及原因时,员工会说:“因为今天暴雨,所以上班迟到了”。 员工绝不会说:“因为今天我要上班,所以天降大雨。” 这是不合理的说法,不符合客观事实,是不会被采纳的。 因果森林中发生的,净是些常理上讲不通的事情。 可当因果颠倒,一切都显得正常了起来。 因为小九早就认识韩默川和景冉,才会再第一次见面时,就熟稔地开玩笑。 因为孕妇知道景冉会救助她,所以才会在第一天的葬礼上莫名其妙地搭话。 因为景冉受了伤,所以子弹必然要弹出枪膛。 当因果倒置,因果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变得合情合理、有迹可循。 景冉不寒而栗:“这座森林里,因果关系被倒置了。” 韩默川沉默着,不仅在想着景冉的话,他脑中还不断回想着阿婆的样子。 这座森林的名字,是重要的提示,阿婆昨夜叫着景冉的名字,像是在和他倾诉,说起因果森林时,却一瞬不动地盯着韩默川。 阿婆似乎更亲近景冉,为什么唯独这段话,像在单独说给自己听? 景冉顺着思绪分析道:“因果森林的因果关系是倒置的,先有果再有因。阿婆要我确保,明天我的身体是人群中最虚弱的,难道是因为……” 景冉握着韩默川胳膊的手有些抖:“最开始,我以为是替生镜选中的人,才会进行葬礼。而因果森林中,因果倒置,是要进行葬礼的人,无法在替生镜上映出影子。” “因果关系正序时,人会因为身体虚弱而死亡;而在因果森林,因果关系倒置,当人被预定参加葬礼,才会身体虚弱。” “阿婆是,想要我进行葬礼?” 韩默川握住景冉颤抖的手腕,他的手凉冰冰的。韩默川心里疑惑:景冉并不是患得患失的人,从未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进入因果森林后,景冉似乎情绪波动更大了。 也许是受伤的原因,韩默川这么想着。 韩默川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随手把它抛了出去。 石子在空中滑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最后砸在了地上。 韩默川碰了碰景冉的肩膀,指了指小石子落下的方向:“冷静些,看见哪个小石子了么。” 景冉呼吸平稳了些,镇定下来:“嗯。” “因果倒置,的确能解释之前的事。”韩默川轻声说,“但森林中,不一定一切都被倒置了。” “就像那颗小石子,不是因为它出现在地上,我才作抛出的动作。而是像现实世界一样,我抛出了石子,石子才会落在地上。” 景冉想了想,举了个例子:“也许因果森林里的因果关系,像旅行时,预约酒店一样。” “最开始,因为某家酒店以服务好著称,才会选中并付钱预约。” “实际到店后,如果发现酒店的服务很差,又很容易为了避免承担违约金,而忍耐。” “钱都已经付了,就先在这家酒店住着,忍忍就行了。” “付钱和住酒店之间的因果关系,在时间的流逝中,相互纠缠牵扯着,难分彼此。” 景冉无力地说:“孕妇留下的线索始终找不到,这么说有些悲观,可我有种预感,再在这里呆下去,情况会十分危险。” 两人徐徐走过树上长廊,放眼望去,这座珍宝组成的森林,前几天还是晶莹剔透、给人奇贵无比的感觉。这几日来,森林像被蒙上了一层灰,叶片暗淡无光。 因果森林,像从内部生锈了一样,正在缓慢地走向灭亡。 韩默川审慎地思考过后,对景冉说:“明天你要不要考虑下,按阿婆说的方法做?” 阿婆是真善还是伪善,景冉拿不定主意,自然也不敢轻易尝试阿婆的建议:“明天,还是先观望一下吧。” 韩默川说:“这片森林中,一定有几条特殊的因果规则,它们是相互颠倒的。” “葬礼的规则,很有可能是颠倒着的。” “你是说,只有参加葬礼的人,才能获得新生?”景冉突然想到了这次深潜的任务。 灵光一闪,他终于在黑暗中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景冉说道:“我们要找的‘未曾参加葬礼之人’是未出生的婴儿,如果一个人从没有出生过,又怎么会经历自己的人生?” “深潜任务的含义,是让我们终结这场永无止境的葬礼,不,是永无止境的重生。” “因果森林,以葬礼为世界的起始,以新生为世界的终结。” “你说的对,葬礼和出生的因果是颠倒的,我明天要保证我是人群中最虚弱的人。只有出席我自己的葬礼,才能找到新的希望。” 景冉目光灼灼:“不破不立,绝处逢生。” *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一次葬礼。 女人们比昨日更加委顿,连十三脸上都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景冉好奇地问十三:“怎么回事,最近你们集体失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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