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看穿这点,瞬间觉得这少年身上神秘的雾气淡薄了几分。 他心里萌生出狡诈而残酷的想法,假以时日,自己若得了虞渊的信任,必定能拿捏住他,然后好好利用他…… 天天洗碗! “什么天天洗碗?” “谁天天洗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昭明略一回神,才惊觉自己将内心幻想秃噜出来了,好在没说具体人名,还有救。 “你们听错了,没什么,哈哈。” 虞渊双眼一眯,却是没再多问。 临行前老伯送他们出村,希望他们若是有空能再来看看他。 虞渊吃了他的鸡腿,认真承诺等秋收时再回来帮他割稻。 三人一路四处游历,走走停停过了六个月,期间虞渊不知是不是知道了昭明让他天天洗碗的幻想,一路净把昭明往生死秘境、绝处险地带,美其名曰望师成龙,有时心情不好了还亲自和他对招,没收他的灵石,抢走他的零嘴糖葫芦,十足可恶。 等到达霞州修真者云集的城镇时,正听闻半月后崖州要举行登榜大会,今届魁首可受仙盟盟主召见。 昭明闻此消息,笑嘻嘻地主动建议:“徒儿,咱们去崖州吧。” “有什么好去的。”在虞渊眼中,那些少年人的比斗无异于小鸡互啄,无聊得紧,故而一次也没去看过。 奈何这次昭明异常坚持,拽着虞渊的袖子死命摇晃:“我去参加呀,你难道就不想检验一下自己望师成龙的成果?” 虞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矜持道:“那以后的碗?” “我洗!” 虞渊满意了,并给出虚伪的承诺:“师父放心,身为徒弟,我岂会让你一直洗碗,我保证,等熬过这一段时间,以后我来洗。” 至于以后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 “你等着……”昭明咬牙微笑,心中默念‘东西穷’。 …… 既已决定,三人便立刻动身前往平丘。今年登榜大会在夏家的枫淮古渡举行,渡船还未接近,视线便被满目艳烈的红色占据,层层叠叠,将晚霞烧得无比绚烂。 “‘枫淮古渡,晚夜流火’,据崖州风物志上说,若是夜晚,风吹来时,整片枫林宛若要烧穿黑夜,更加壮观。” “徒儿你知道的还挺多。”昭明侧目。 师徒二人说话间,渡船已摆渡至渡口,经守卫检验身份骨龄后,他们便被放入场中。 此时第一轮擂台挑战赛进行得如火如荼,昭明目标明确,直奔第一座擂台。 虞渊诧异,看着擂台上闭目调息的冷面少年,问:“你认识他?” “现在还不认识。”台上比斗开始,昭明一面盯紧战况,一面传音, “但按理说,每到两人相斗的重要时刻,附近一定会有懂行的路人大声惊呼打斗者的姓名家世,修为几何,使了些什么招式,有多么厉害……” 昭明话未说完,便听旁边一人惊呼道: “嚯,大家快看,台上那黑衣少年就是修真界这代的天才剑修,剑痴夏十五,蝉联三届登榜大会魁首,其素有一剑霜寒十四州之美誉,这招‘回风返火’乃是他的成名绝技,此番他又有精进,定能大败敌手!” 虞渊:“……这是什么道理?” 昭明:“我不知道。不过徒儿,你觉得我比他如何?” 虞渊眯着眼打量昭明片刻,最终道:“目前来说,实力可能你高一点,但他有一柄好剑。” “那借你穷碧落一用。” “可以,但穷碧落终究不是最适合你的剑,用来对付和你实力相近的人还行,若实力高你一大截,会吃亏。” 等昭明报名参赛后,虞渊又看了片刻,还是觉得无聊,便问道: “登榜大会还好举行几日?” 昭明刚上擂台,大胜一场,闻言垂下眼睫,想了想,道:“十六日。” 虞渊皱起了眉,明显感觉他在说谎,但他什么都没问,只道: “我先回马家村帮老伯割稻子,结束以后再来找你。” 转瞬身形便消失在人海之中。 徒留昭明对空气看了半晌,郑重道了谢。 十五日后的黄昏,昭明力战群雄,如愿夺得登榜大会魁首。他将穷碧落埋在枫淮古渡北边的枫树下,被人带去拜见重奕。 进入仙盟驻地时,他顶着一张易容过的脸和一颗同归于尽的心,出仙盟时,已是深夜,枫林灼灼欲燃,他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剑,失魂落魄,一双凤眼里的光芒像被烧尽一般。 整个仙盟乱成一锅粥,人来人往奔走相告,重奕道君遇刺,快捉拿刺客。他像听不到一般,木然穿过所有人,直到有人发现他不对劲要上来拿他时,虞渊忽然出现,打了个响指,所有人的动作为之一顿,他拽着昭明的领子将他带离。 “你怎么了?” 风穿火林,万千枫叶簌簌而响,眼看被带回的昭明坐于树下一动不动,虞渊几乎以为自己救了一个与他外貌酷似的木偶回来。 他小心翼翼蹲下捡了片枫叶去戳昭明的脸,少年昭明忽然将脸埋在臂弯,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长夜寂寂,头顶是无声燃烧的枫叶,身边是悲恸欲绝的少年,虞渊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把人戳哭了,手上枫叶赶忙扔掉。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哭,他茫茫然不知所措,但又不能不管,只好在他身边安静地坐着,偶尔枫树落下叶子,跌在昭明头上肩上时,他便伸手替他拂下。 来一片拂一片。 拂一片来一片。 好像永远不会断绝。 夜越来越寂静,枫叶终于不再往下落,虞渊想了想,试探着拍了拍昭明的脊背给他顺气,就像扶旸曾经安慰他那样。 昭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他的衣袖扯过去继续哭。 “昭明我警告你,我很凶恶的,你要是敢蹭眼泪和鼻涕在我袖子上面,我一定会把你踹飞!” “……” “别蹬鼻子上脸啊,我的衣裳很贵,你赔不起你知道吗?” “……” “歇会儿,我去把地瓜抱过来给你蹭眼泪行不行?” “虞渊你混蛋,有好事儿的时候怎么从来想不到小爷!还有,你才是地瓜!” …… 等虞渊终于把自己的衣袖拯救出来后,发现上面没有眼泪,松了一口气: “你原来是干打雷不下雨啊,吓死我了。” 昭明不理他,自顾自地道:“我之所以要参加登榜大会,是为了有机会见到害我父母双亡的仇人,然后刺杀他。” “嚯。” “我骗了你,我根本不是什么昭明,我叫谢流景,不仅如此,我还一直在利用你助我提升实力,好去报仇。” “哇。” “我其实为人特别冷酷残忍,之所以顺着你,不过是忍辱负重,为了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 “哦。” “……你的反应是不是平淡了点?” “虞渊就是个反应慢的笨蛋,看小爷我的。” 剑灵不知何时已将穷碧落从枫树下挖出,抱着剑,眼里流露出极致的震惊, “什么,你这人居然心机如此深沉,实在是太厉害太可怕了。怎么办,小虞子,小爷好怕,此子不宜久留啊!” 昭明道:“滚。” 虞渊问:“为什么没能杀了你的仇人?” “魔族要和正道开战了,除了他,仙盟之中没有能服众的领袖。我此时杀了他,会害死很多人。” 昭明闭目回忆,当自己带着时间发酵酿出的陈年仇怨,十年颠沛流离,终于站到重奕面前,将剑刺进重奕胸膛时,那个男人平静坦然的表情。 他为昭明分析利弊,并大方地表示愿意给昭明一个杀他的机会,只要昭明的剑再深一分,他就会大仇得报,但若正魔开战,修真界一盘散沙,天下会多出许多比他还凄惨的孤儿。 “流景,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今日不杀我,往后无论你名动天下或是修为通天,都再也杀不了我。” 那个男人这样对他说,又或者是命运借他之口对昭明吐露天机。 最终昭明没有杀死重奕。 他知道重奕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修真界里没人能取代他的领袖地位。 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如今少年落魄,连与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取代他担负起巍巍人间? “明天去苦海你走不走?” 过了片刻,虞渊过来询问。 “啊?”昭明讶异抬眸,他都把自己的阴谋悉数坦白了,没想到虞渊还愿意带他。 “你不是要快速提升修为拯救天下吗,路上你刷碗,刷一个算你一文钱,什么时候还清债款,我什么时候放你离开。” “好的徒儿……那个,能算两文吗,为师觉得自己很有成为未来天下第一人的潜力,要价两倍不过分吧?” “……一文半,不能再多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又名《洗碗工师父和他的关门弟子》
第193章 剑灵他忠心耿耿 “近来搜寻我们的人似乎变多了。” 雨夜雷鸣,夜枭声寒,邻近人魔边境的破庙内,虞渊靠在稻草堆上望着门外倾倒而下的暴雨,若有所思。 “十三日前,魔界发生了叛乱。” 出去打探消息的剑灵将斗笠摘下,褪去伪装,漆黑的眸发一点点变红,眉头却紧紧皱着, “据说是小璧崽子终于造了他舅舅的反,联合魔界近三分之二的势力发动政变,北原边境那边消停了,找我们的人手自然就多。” 更何况虞渊为免祸及昭明,还得时不时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把追兵往自己这边引,以至于他们一路从西到东,步步凶险。 “好在快到达魔界了,到时候魔界越乱,越方便我们浑水摸鱼。” 裹挟潮气的风将干燥稻草吹湿,虞渊重新披上斗篷,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般乐观。 这一路下来虽然凶险,但对他来说,这样到达边境终究太过轻易,他总觉得扶旸还有什么后招在等自己。 剑灵道:“但魔界的混乱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修真八卦报上说,就在三日前,魔帝动用最强力量将叛乱镇压,小璧崽子重伤,生死不明,现在整个魔界都在搜寻他的下落,一旦找到,乱象很快就会结束。” 虞渊惊讶:“不可能啊,段成璧敢造反,必然做了万分周全的准备,这样也只撑了十天?” “据说是魔族小殿下,你从前的七师弟,临到关键时刻反戈一击,背叛段成璧投靠魔帝,再加上厉善塔的妖魔也在帮魔帝……这背后肯定有扶旸的推动,他做得越多留下的马脚也越多,但是,虞渊,我们真要去魔界吗,扶旸一定能猜到你想去魔界浑水摸鱼找证据,他不想暴露,会花大力气拦你。” 虞渊摸了摸剑灵的脑袋:“你要是害怕,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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