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长吁一口气。 便听虞渊继续道:“我连两枚灵石都没出,买酒花的全是你的钱。” “……” 那边剑灵和斩棘已经风卷残云地吃起来,虞渊也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昭明,一杯自己一饮而尽。 昭明问:“现在有什么打算?” 虞渊望着吊在老树枝头摇晃的月钩,撑着脸颊道: “既然已经被通缉了,那咱就先苟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师父你抓紧养伤,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就去魔界抓扶旸的把柄,洗刷冤屈。” 在未成为仙尊之前,昭明便时常被人追杀,因此对这事儿颇为娴熟: “据为师观察,自在城附近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庄,咱可以按老规矩来,扮做一对凡人父子,暂时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虞渊皱起眉头,细细思量:“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可师父你一点没遗传到我的英俊潇洒,很容易露出破绽啊。” 眼看昭明已经面无表情开始撸袖子,虞渊连忙改口: “我的意思是,师父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关键是我也很年轻,扮成兄弟就很好啊!” 昭明这才哼了一声,将袖子放下,饮了一口酒,在剑灵与斩棘抢夺最后一只鸡腿的背景音中,静静看着月亮。 “我们从前也经常扮做凡人吗?”虞渊问。 “那不然,你觉得用灵力没意思,满世界游历的时候,偶尔会借住在一些凡人村落,你说神殿绝对不可能去这些地方找你……我们耕过田,犁过地,插过秧,割过稻,喂过鸡,还斗过大鹅。当然,你耕田犁地没有为师快,秧插得也没为师直,不然我怎么是师父呢。” “还有一次我们去崖州边界的村庄借宿,那里住了一户瞎眼老伯,你帮他割草喂猪,被人夸了一句手脚勤快之后,就非得买一头猪回来喂。我问你为什么,你说没有养猪种菜,和村口大娘聊天的时候你很没面子。” “那我最后买了吗?”虞渊追问。 “没有。因为我们还在被神殿追杀,带着头猪得多明显啊,又不能当坐骑,所以你暂时放弃了,准备等以后找个地方常住的时候再养。” 虞渊哈哈大笑:“那我现在有猪了,就在宸光峰上。” 他还有一座小木屋,屋前李花飘飘,屋后有两畦绿油油的菜地。隔壁昭明是个很人讨厌的师父,不事生产,每顿必来蹭饭,总有各种借口不洗碗,偶尔还来他的菜地偷两根黄瓜啃,但凡虞渊看到,就会放猪拱他,然后他和猪再被恼羞成怒的师父追得满山跑。 昆山的风也暖烘烘的,比别处多几分温柔。 酒里下了药,昭明撑不过须臾便倒头睡去,剑灵和斩棘也不再闹腾,各自沉眠。 虞渊抬手扣住昭明的手腕,手中神力顺着经脉涌入,游走一周天后,发现昭明的伤势果然没好。 难怪以师父那要才华有武力,要素质有武力的性格,会用下毒拖延时间而非暴力开路。 “混蛋师父,你原本就不该跟来的。” 他双指并拢,点在昭明眉心,一缕灵光窜入,昭明陷入一场甜美的梦境中。 一梦黄粱,梦醒之后,一切现世的记忆都会如梦般消失。 “笃笃笃。” 叩门声在门外有规律地轻响,虞渊推开门,便见一着墨蓝道袍的青年站在门外,他生得剑眉星目,一脸正气,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如果话本上的正道少侠有脸,一定长他这样。 “我是自在城的城主向苍燃。”他自我介绍了一句,想了想又挠头补充道, “是小榭子的师父谢亭曈最好的朋友。你师父认得我,不然也不敢带你来。” 虞渊让开半个身子,请他进来。 五天前,他在逃亡途中推演天机,算到了昭明的死局。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独遁其一,经过虞渊反复推算,唯一一线生机在自在城内,所以他执意一路向西,就是为了将昭明送过来。 先前说的一切皆是谎言。 正如扶旸了解虞渊,所以能一步步设计他,虞渊也了解扶旸,知道他绝不会给自己避风头后再找到证据的机会。 故而虞渊根本不打算在自在城内久留,他会独身前往魔界,在扶旸销毁证据之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昭明的伤已不适合与虞渊险死环生地万里奔走,他必须让昭明暂时忘记一切。故而他偷偷窥探天机,在命途长河中筛选出了一个可靠的人,接济昭明一段时间。 等他成功证明勾结魔界的是扶旸,洗脱冤屈,就回来接走师父;如果他被扶旸反杀,昭明一辈子记不得他最好,总比被他害死强。 “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他的,即使重奕亲自来也休想动他。” “多谢。” 虞渊倒无所谓信不信,他在昭明身上留了护身法器,还会让斩棘暗中保护,就算他居心不良,昭明也不会有事。 更何况他能判断那人所说皆出自真心。 “他醒过来后会忘记一切,你不要在他面前提我。” 说罢,他身形渐淡,向东而去。 “诶,说走就走啊?” 向苍燃对着虞渊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随后拍开地上的酒坛,想起了什么,惆怅地对月碎碎念。 “唉,让你当初别喜欢重奕你不信,男人最了解男人,我老早就看清他不是好东西了,你喜欢他还不如喜欢我呢,虽然我只拿你当兄弟,肯定会严辞拒绝你……但你看,现在帮你照顾后人的还不是我。” 没人答他,满城喧嚣衬得此处愈发寂静。 “要是你在的话,现在肯定又得攮我……” 向苍燃目光悠远,回忆起年少时与谢亭曈气夫子闹学堂,一起嘻嘻哈哈的时光,唇边挂着淡笑。 谢流景做了一场美梦。 梦中他和父母住在桃花林中,林中花香阵阵,他和好朋友迷花仙子一起在树下吹叶子笛,智叟爷爷坐在湖畔,钓他永远钓不上的鱼,父亲和母亲的身影在小窗前忙碌。 他在这里幸福地渡过了童年,青年,一百岁,两百岁,三百岁,一生顺遂。 某一天,他们举家搬迁到关外西边的一座城中,那里是父亲的故乡…… 眼前白光一片,他醒了过来,发觉脑海中的记忆遥远而模糊,只有梦中发生的一切无比清晰。 “你醒了?” 眼视线逐渐清明,眼前是一个陌生的英俊青年。 “你是谁,这是哪儿?”谢流景发出哲学二连问。 那看起来不比他大多少的青年一脸诡异的慈爱: “这里是自在城,我叫向苍燃,是你师祖最最好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向爷爷。” “……向前辈,我的亲人呢?” 向苍燃看着手中的小纸条,一脸从容地念他昨晚刚编好的借口: “你师祖已然过世,父母云游在外,将你托付给我照顾。这自在城有一半是你师祖的产业,你算半个城主,可以随意作威作福。但我还是真心告诫你,千万别惹那些父母双亡,家里有不是亲生的妹妹,嘴里念莫欺少年穷的那类人,不然我也很难帮你的。” “……” 谢流景觉得这位前辈不像什么正经人,直接将他后半段话过滤,皱着眉问:“除了父母和师祖,我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对啊,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感觉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8章 命运汇前世篇章 “救我,求你……” 天高云淡,群山苍翠,蜿蜒山道之前,数十名杀手在身后追赶,背负血海深仇的少年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命逃窜,不料拐过山道后与人狭路相逢。 目光被血色遮掩,他跌扑在地,只用尽最后一丝力,抓住眼前一截比夜色还要寒凉的黑斗篷。 “这就是传说中的,碰瓷?” 风送炊烟染血气,被他扯住的那人手挎菜篮,声音却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沙哑,兜帽垂下,看不清他的脸,仍能感觉到其带着几分好奇与打量的视线。 他说完这句后,使劲拽了拽自己的袍角,没扯出,只好漠然地发出警告: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虽模样俊俏,酷似好人,但为人凶恶异常,十分不好相与,再不松手,你很可能被打。” 浴血少年还未回话,身后追兵已至。 那人又站在原地观摩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仇杀,他无心理会,御气斩断被攥紧的袍角,旁若无人地从众杀手中间路过。 身后少年硬提一口气,爬起来与众杀手殊死决斗。 黑斗篷走出一步,两步,三步。 一滴血溅到篮子里还沾着泥的莲藕上。 他忽地停下脚步: “谁干的?” 杀手不答,并且表现得和他一样凶恶,反手挥刀朝他劈来。身着黑斗篷的少年背对着众人,手指轻抬,打了个响指。 “咔嗒——” 时间仿佛定格,挥刀的杀手还保持着狰狞的神态,高高扬起又落下的刀锋距斗篷少年的后颈毫发之隔,却随着主人如飞灰般寸寸破碎皲裂。 这人是个高手,深不可测的那种。 无论杀手还是浴血少年心中皆如是想到。 “谁干的?” 平淡的嗓音再次响起,这次落在众人耳中不亚于催命魔音。 众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点了点头,抬手默契指向浴血少年: “是他!” “人我要带走。” 黑斗篷少年如是说道。 杀手们见他不管自己,如蒙大赦,一哄而散。 黑斗篷少年重新走到少年面前,朝他伸手。 少年倒是一愣,将手搭上去,边咳血边道:“多谢你……” “有钱吗?快赔。” “咚——” 闷声落地,尘土扬起,浴血的少年柔柔弱弱地厥了过去。 “碰瓷不成还赖账?想都别想!你就算是只貔貅,今天也得把钱给我吐出来。” “……” 已知莲藕三文钱一斤,一节莲藕半斤,算他两文钱。 又已知他身上没钱,如果要他还钱还得给他治伤,今天得多出一张吃饭的嘴,算他一百枚灵石。 还已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他伤好之前,最起码一年没钱还债,如此利滚利滚利,一年之后他得连本带息还一千万灵石并两千两金子,或者给虞渊大老爷打工……嗯,三千年。 得证:这个人可以救。 这是恶神降临人间的第六十五年。 持家有道的他站在山道前算了片刻,最终将菜篮子里沾血的莲藕一扔,愉快地带着人御风而行,不过须臾便到达自己的暂住之处——山顶破庙。 “死鬼你还知道回来,我萝卜都切干净了就等你带食材回来下锅呢!” 还未进门,破庙间便传出一道脆生生的童音。 红衣小童双手叉腰从屋顶上跃下,乍见虞渊居然拎了个人回来,骇得向后连跳三步,语序颠三倒四,说都不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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