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又会不知廉耻地贴上来,永远不知疲倦。 陈辰觉得奇怪,何池当初的算计有想到今天的时刻吗?这样和他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呢?他能得到什么? 除了钱,一无所获,他甘心吗? 想罢,陈辰低头讽刺地笑了笑。 他竟忘了,何池和他在一起,设计这么多把戏,说着爱他,妄做深情,也不过都是何家为了挽回公司而做的贡品,真是可怜又可悲。 …… 晚上六点。 陈辰开车回去,在路上,他听见老人摆着摊招呼着叫卖,“炒年糕,热乎乎的炒年糕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他绕了路,以免堵车,不曾想过这长街这样热闹。 陈辰鬼使神差地刹住了车,何池也许会喜欢吃炒年糕,于是他说,“来一份。” 老人慈祥地笑起来,利落答道。 “好嘞。” 陈辰想,过年就对他好一点。 他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年间热闹一点,也未尝不是好事。 他忽然想起以前的时光,自从遇到何池后,他的每一年春节,居然都是他陪他过的。 不是很热闹,也没有喧嚣,只是好像就已经足够了。 何池那时眉目尚且张扬,眼里很明亮。 “阿辰,我陪你这么久,你终究会习惯的。” 何池说得对。 陈辰推开门,家里一片暗沉,昏暗无光,沙发上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坐着一个人蜷缩着、乖巧地等他回来,他愣了一秒。 “何池。”他条件反射性地想,大概他是以为他不回来了,所以早早地就休息了。 “睡了?” 可是—— 六点十分,陈辰走遍了客厅,没有发现何池的踪影,他给何池打了电话,空荡荡的客厅中响起了冰冷了机械女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他怔住了。 六点十五。 他发现家里的某些装饰消失了,兔子样式的抱枕,茶几上的、他从未用过的玻璃杯,他嫌弃过的、不那么可爱的多肉绿植,他说过不好看的蓝色小挂饰,都不见了。 六点二十。 他轻轻推开何池的房间,门没有锁,里面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黑白装饰,简单而又沉闷,他不知道何池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因为他从未进去过。 陈辰站在门口,默了。 ——何池消失了,陈辰用了二十分钟才发现并且承认这个事实。 他一样也没有留下。 热乎乎的炒年糕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凉了。 陈辰一瞬间觉得恍惚。 何池走了? ……怎么回事? 他沉下心来,想,何池是在闹脾气?是在离家出走想引起他的注意?因为他说了那些话?可他明明说过更过分的,何池照样好脾气地原谅他。 收拾东西离开? 陈辰嗤笑,他能去哪儿? 陈辰走进房间,靠窗的电脑桌上放了什么,他走过去拿起一看,瞳孔微震。 ——离婚协议书。 右下角签了字,落款是端端正正的何池二字。 陈辰扯了扯嘴角,他想离婚? 但是人呢? 何池怎么这么天真,他以为离婚就只是签个离婚协议就可以了? 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就离开了。 ……十年,他想就这样离开。 陈辰笑了笑,微微嘲弄,哪里来的这么简单的事。 协议书的角被他捏出了褶皱。 离婚协议下放着一张折了的纸张,陈辰指尖夹着,顿了顿才打开,里面只有寥寥几句,他却看得瞳孔紧缩。 ——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 ——从此,你自由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你自由了……从此。 落款,何池。 陈辰撑着桌子,心里涌上怒意,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只是心里梗着,像没有开闸的水管。 何池倒是走得干净。 但他对不起他什么?!是那次下药,还是这十年纠缠?!他以为就这几句话就能一笔勾销前尘殆尽? 不可能的。 陈辰心中愤恨,一把撕了那张纸,雪白的纸张成了碎片,片片如雪,似月亮的光一样皎洁,零零飘散在了黑色的桌子上,映得那白愈发刺眼。 我爱你,也碎了满地。 他带着怒意,转身走下楼,屋里一片沉静,没有人气,只有他的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嗒,嗒,嗒。 然而,然而。 今天是个合家欢乐的日子。 不久后。 陈辰回到卧室,查看监控,而打开电脑的那一刻,他顿住了——何池,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他已经五天没回来,而张姐李叔放了假。 他走得悄无声息,如果他是五天前就走了呢,如果他现在……现在已经心存死志呢? 陈辰想起那天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时光,灯光洒在何池身上,何池惨白着脸,问他,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开心一点? 他说,是。 …… 陈辰闭上眼,沉下心来,不会的。 何池不至于走到那个地步不是吗,又没有人逼他,他不是活得很好吗,自娱自乐自我满足自我欺骗,有什么可值得他放弃生命的? 他只是被伤到了,陈辰试图说服自己,他只是在闹脾气而已。 陈辰调出监控,从五天前看起。 五天。 他看得眼眶发涩,心里紧紧绷着一根弦,越看下去便越崩溃,一不小心,就会断掉。 何池很安静,在家里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给阳台上的植物浇水,逗弄着被阳光温柔笼罩的花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老是光着脚走来走去,穿得很少,张姐总会给他披上一件衣服。 张姐说,“先生,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何池总是软软地答。 “我知道的,张姐。” 而他在晚上会蜷缩在沙发上抱紧自己,留着一盏灯,等着陈辰回家 可他永远也等不到,于是他会关了灯,失落地回到房间睡着。 他喜欢玩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辰随手送给他的蓝色的哆啦A梦的不倒翁,小小一个,很无聊,他却玩得很开心,偶尔还会笑起来。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何池总是会哭,做饭的时候忍着眼泪,吃饭的时候会难过的把饭塞进嘴里。 他会无助的蹲在角落,然后颤抖地掏出一个白色的药品,倒出几片药片,就这样吞下喉咙。 他在吃什么? 他生病了? 陈辰通通不知道。 第三天的时候,陈辰看到何池一个人坐在窗台晒太阳,太阳很暖,他小幅度地仰起脸。 半响后,何池捂住脸,失声痛哭。 当天下午,何池收拾好了东西。 他擦干净了桌子,丢掉了玩偶,将植物收起来放在了没人打理的花园,他没有留下东西,清除掉了所有他生活的痕迹。 走时,何池只拿了个小包,他穿得依旧很单薄,站在门口,逆着光,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陈辰看到何池笑了。 那笑容依旧纯稚,干净,眼里却蒙了一层雾,周身是散不开的悲伤与难过,绝望映在他的眼底。 陈辰按下暂停键,缓了缓,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呼吸,双手插进发丝里。 他指尖忍不住地直直微颤。 他想,何池能到哪里去呢? 他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父母,没有亲戚,也没有钱。 ……他能去哪里? 陈辰不知道,但是他竭力不去想那一个隐隐约约浮现在他脑中的答案。 他拿起电话,报了警。 “您好,110报警服务台,228号,请讲。” “我要报警,有人失踪了。” “是您的亲人吗?” “是,”陈辰稳了稳,话筒传出他颤抖的声音: “我的……妻子。”
第22章 番外篇 前尘 “好的,那么请问……” 几天后,陈辰见到了何池的骨灰。 他见到的,居然是。 ……骨灰。 何度站在他面前,面容很憔悴,眼皮下一片青黑。 何度抽着烟,吐出雾,他疲惫道:“警察通知的我,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可我没有选择通知你,但是你还是会知道。” “可我想,他既然选择死得远远的,也许就是不想让你知晓。” “现在你找来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想知道什么?” 陈辰嗓音微涩,“他……死在哪?” 何度:“长陵海。” ……长陵海。 为什么是这呢? 好久,陈辰伸手扶住了额头——他想起来了。 他们曾经约定过,要去看海的。 长陵海。 何池为什么,会死呢? 何度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他自顾自地说:“我们家里不认他,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老是穿女装,我们怀疑他可能心里有问题,渝晚坚决的给他请了心理医生,他拒绝了。” “可能自己也觉得丢人吧,也就再也没和我们联系过。” “我说他是个疯子,他一口承认了。” “这些年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他从不主动谈起,只是告诉我们一切都好。” “你们结婚时,那是我少见的他的高兴。” “他给我说过,你们结婚只因为你喜欢他。” “我们信了。” “后来他说,是因为有人给你下药,他给你挡了下来,结果你却和他上了床,阴差阳错你们才相遇的,我当时还想,你们也算是有点缘分……” “什么?” 何度撇了他一眼。 陈辰终于像恢复了神智,“你刚刚说什么?!” 何度眼里不耐烦,没看陈辰,只答道,“不是当时你们公司的人给你下药吗,他试图拦住,没拦下来,反倒是自己也中了招,你便说结婚。” “他告诉我的就这些。” 陈辰脑中一片昏暗。 “我以为——” “你以为?”何度眉目锋锐,语气淡漠,“你以为什么?以为他念念不忘手段龌龊地只是想要得到你。” “还是你觉得,何池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誓不罢休?” “当时你们何家危机,我,”陈辰紧紧抿唇,“……我以为是你们何家想用这种方法来让我帮你们。” “帮我们?”何度问,“这种方法?” 陈辰沉默。 “你他妈……” 何度深吸一口气,咬牙挤出字,他一把摁灭烟头,拳头砸在桌上发出响声,“陈辰,我承认,你年少有为,我也知道当时我们确实是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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