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猜到赫佩斯过往的痛苦与难以排解的郁结。道侣年轻,所经历之事常人却多半难以承受。如今看来,倒没有钻牛角尖。 谢长留信他能自行消化处理好那些杂乱的情绪,因此并没有多言,只不过提了一句:“心思敏感,也有敏感的好处。” 如他这般几乎尝不到世间种种心绪滋味,也算不得好事。 “雄主,这算是安慰吗?”赫佩斯放下刀叉,托着下巴问道。 按往常而言,谢长留对这类问题向来采取无视措施,左耳进右耳出,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今早却是低低应了声,承认那句话是安慰。 赫佩斯大惊失色,没忍住挪了挪椅子,离谢长留远了点。 会开玩笑、会坦然承认自己在安慰的家伙和谢长留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红发军雌终于能把那日的话还给谢长留:“你真的是我的雄主?不会是雄保会掉包的吧?” 谢长留无奈又无语地看着他:“我并非木讷,也非机械,偶尔说玩笑话也无妨。” 连话都变多了。 赫佩斯还是那副惊讶的模样,只不过椅子挪得比之前近了点。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对谢长留一早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反应只剩下震撼,还有点微妙的惊喜。 惊喜之下,却又是紧张。 紧张谢长留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连带便患得患失起来。 谢长留坐在他身边,用餐姿态有种板正之感,像是对标着什么规矩学成。 于是举手投足之间就有几分死板。 赫佩斯没注意到他死板的动作,他平日观察谢长留吃饭的次数也多,只当这是黑发雄虫的习惯。 早餐结束,该上班的上班,该上课的上课,赫佩斯怀揣满腹心事驱车前往皇家军校,先去送谢长留,再绕路去上班。 他考虑过给谢长留买辆悬浮车,但谢长留拒绝后,他也就没再提。 “对了雄主,你那把剑……去哪儿了?”赫佩斯坐在驾驶位,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开口问道。 德卡浦星那一剑之后,赫佩斯或多或少猜到了点谢长留会使用的出行方式。 但那把剑自从斩击流亡军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谢长留取出那把剑。 先雪剑在神识中兴奋铮鸣,恨不得跑出来向赫佩斯宣告它尊贵的身份,以及强迫赫佩斯回忆起踩着它御剑飞行的感觉。 它的脾气与谢长留全然相反,也不知是如何成为谢长留的本命剑。 凌洲仙尊安抚本命剑,摁下了道侣的好奇心:“日后。” 他尚未打算告知赫佩斯自己的身份,也不清楚那个所谓的穿书局会不会让他说出口,毕竟他与系统间有承诺在先。 赫佩斯倒也没失落,微微挑了挑眉充做回答。 悬浮车在皇家军校停下,谢长留下车,同赫佩斯告别,临行前,忽地开口:“不必太过忧虑紧张。” 赫佩斯知晓他那点敏锐的直觉又冒出头,也知晓谢长留是为了他昨晚那个亲吻的安抚。 他嘴角的笑意冻在脸上,有些尴尬地对谢长留道:“雄主,就当无事发生。” 谢长留微微颔首,便转身向教室走去。 接下来的时日,一人一虫之间的联系少了许多,赫佩斯的例行问话倒是一句不落,视讯也一次不缺。 谢长留安静地观察红发雌虫的一举一动,观察久了便能发现赫佩斯在躲他。 “他在躲我。”日常视讯结束后,谢长留沉声道。 3055呆愣地“啊”了一声,傻傻道:“哪儿躲您了啊仙尊?” 它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谢长留摇摇头,不再言语。 他用直觉判断他人的情绪状态,但这种直觉更像是多年修炼养成的战斗素养,并非从察言观色中学来。 而面对赫佩斯时,直觉又会强上几分。 3055对谢长留这种诡异的直觉表示很震惊,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谢长留在想些什么。 说他对赫佩斯有感觉,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开窍,说他对赫佩斯没感觉,又对红发军雌多次纵容。 小圆球想了半天,还是憋出一句“为老不尊”。却没曾想嘴一快,直接说了出来。 无故被指责为老不尊的谢长留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默。 3055在他犹如痛骂的沉默里,声音颤抖道歉:“仙尊对不起。” 谢长留缓缓道:“你何错之有?” 3055磕磕绊绊道:“不该说您为老不尊?” 谢长留:“……” 小圆球委屈巴巴不吭声,却悄摸摸想谢长留果然有一套双重标准。 赫佩斯早上骂他古板老头他都没什么特别大反应,轮到它便是冷冷的反问,把它吓得说话都不利索。 它嘴上没把门,想的多了,又把心思说出口了:“仙尊您这双标得也太过分了。” “双标?”谢长留在听课,也能分神问他话。3055一震,扭扭捏捏道:“就是双重标准……” “您看,你对我和对赫佩斯是不是两个态度标准?对奥斯尔德萨洛扬他们的标准与赫佩斯是不是也不一样?您这偏心得没边了。”3055耐心举例论证。 它作为穿书局的系统,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能对宿主的感情指手画脚,甚至有监督宿主与任务对象的职责。 但对着谢长留,它有些想阳奉阴违。 热闹点多好,谢长留的生活太冷清了。没有赫佩斯的声音,那种近乎死寂的氛围,有时连它都承受不住。 直言无用,这些事唯有自己看明白才行。 赫佩斯那箭头,除了谢长留,长眼睛的都能看清楚,3055旁敲侧击,决定当一回助攻。 谢长留一脸正气道:“赫佩斯是我道侣。” 赫佩斯的身份天然就与3055口中的那些虫不同,谢长留待他自然不一样。 小圆球气个仰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赫佩斯,自求多福。它想。
第85章 谢长留那情窍活像被堵死了,还要用水泥封一层,封完上面盖套金属房,死死密闭不留空隙。 3055料想谢长留这是修了无情道和天生性格的缘故。 但它坚决认为换了新世界,谢长留这无情道是修不下去了,总归得尽早打算转专业修个别的,还能再次原地飞升一步成神,顺带尝试体会情爱的滋味。 但很显然目前的谢长留没有转专业的打算,还准备一条路走到底。 关于双重标准的考虑暂告一段落,凌洲仙尊思索道侣忽然疏远的原因,3055思索赫佩斯成功的可能性,一人一系统都琢磨得很深刻。 然而没有一个想的到答案,连思考都举步维艰。 被思考的中心挂断了视讯,坐在书桌前,烦躁地扯了把头发。他这几日心里正在闹别扭,为的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赫佩斯只知道想不清楚,连见谢长留都觉得不妥当。 “烦死了。”红发军雌猛地把额头砸向桌面,办公室里一声重响,倒是让他纠结的心思被撞干净了。 他对谢长留的想法毋庸置疑很是鲜明,然而这种想法能不能表露出来又是另一个说法。 赫佩斯以前也遇见过很多类似谢长留身份的虫,他们蓄意接近他,就为了改变他的命运。谢长留突兀的出现大抵也是为了如此,携带任务在身。 按他以前的处理方式,那些所谓的任务者全都得失败。他自己的命运他最清楚,能不能改变,那些重复的结局已经告诉他答案。 可放在谢长留身上,这一套行不通。 他希望谢长留能任务成功,毕竟那些失败的全都消失了。 如果谢长留成功了,应该能够留下来。 赫佩斯坐起身,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他既不愿看不见谢长留,于是例行问候一个不落,又不敢看见谢长留,于是这份例行问候里又多了逃避。 心思纠结千回百转,他转动转椅,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打开光脑,给弗雷亚发了消息。 赫佩斯:【弗雷亚,有空吗?】 弗雷亚:【中将找我,我肯定有空!】 赫佩斯拿着光脑,指尖不自觉摩挲,沉默许久,才将问题发给弗雷亚。 赫佩斯:【弗雷亚,是这样,我有个朋友,额,他最近和他的雄主闹了点别扭……】 坐在宿舍里赶作业的弗雷亚蹭地一下坐正身体,并没有说出“这个朋友有没有可能就是你自己”的话,很耐心地问他:【是怎么样的闹别扭呢?】 赫佩斯抓了抓头发,斟酌着发送消息:【额……就是我那个朋友很喜欢他的雄主,但是收不到任何回应……】 弗雷亚看着他消息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发了一条很残酷的信息:【中将,您那位朋友,嗯……有没有意识到雄虫不给出回应才是正常的反应呢?】 帝国里结婚后得到雄主回应的雌虫少之又少,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才是正常。 谈及喜欢、谈及爱。在他们的世界观里本身就是件罕见的事情。 赫佩斯看着这条信息忽然愣住了。 谢长留身为雄虫有天然拒绝给出回应的权利,甚至冷漠都是正常的。 因为绝大多数的雄虫与雌虫结婚,一是为了保证富贵生活,二是因为帝国要求。 谢长留甚至是因为资产评级不够才和他强制匹配结婚的。 他如今坐在这里纠结似乎根本没有必要。 赫佩斯久不回应,弗雷亚又发了一段信息来:【不过中将朋友的雄主是怎么对待您朋友的?】 赫佩斯回想起谢长留面对他的每一次反应:【很平静、很淡然。】 他这条消息发出去,弗雷亚完全能确定这位朋友就是赫佩斯他自己。 年轻的亚雌回想起谢长留的脸和行为举止,问道:【那他对待所有虫都是这个态度吗?】 谢长留那张冷淡平静的脸浮现在眼前,赫佩斯默然回复:【好像是。】 弗雷亚:【……真的吗?真的不会有特殊对待吗?】 赫佩斯这会儿和死机了似的,根本没察觉出弗雷亚消息里的代称转换。他握着光脑,盯着“特殊对待”复盘。 谢长留对他露出的笑容,谢长留的安慰方式,谢长留的每一次无奈叹气。 弗雷亚给他留出了充分时间思考。思考结束后,赫佩斯给他发消息:【有。】 年轻的亚雌露出一个笑容:【这就是他的回应了。】 赫佩斯这几日的纠结和逃避,在弗雷亚的这段消息里忽然变得简单明了。 他茅塞顿开,又向弗雷亚虚心求教:【那如果我……我那个朋友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的雄主给他的呼应更加明显一点呢?】 困惑解决完又是新的问题。 赫佩斯没有追求雄虫的经验,谢长留又是个极其特殊的个例,铜墙铁壁毫无漏洞,他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弗雷亚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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