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还能感知到谢长留睫羽扫过的痕迹,他翻了个身,抬起手去看在背光中的掌心。 他牵过谢长留的手,与谢长留拥抱过,搂过谢长留的肩。 与谢长留的肢体接触从小心翼翼到肆意妄为,谢长留的反应从最初的抗拒到全盘接受。 如今连亲吻也有了。 接吻的那一瞬赫佩斯大脑空白,所有的声音离他远去,幻听更是被死死压制。 他从虚幻的假象中逃离,唯有那一刻的温存是真实的。 那一刻的谢长留会想些什么? 赫佩斯忍不住去猜测谢长留的想法,却在想到谢长留的全盘接受时收敛了所有心思。 谢长留是不一样的。 他不知情爱,不懂世间情感,无法感知到他者的情绪,将自己活成了一块石头。 赫佩斯又要如何去打动一块石头。 他的激动在强行理智的思考中冷却,加快的心跳也恢复了正常。在漫无边际的思绪里,他开始后悔今晚的冲动。 后悔的情绪来的猝不及防,狠狠砸中他的脑袋,成为了一种无声警告。 但如今亲都亲了,后悔也无用。他如今后悔,就是对方才情绪上头选择亲吻的他自己的否认。 赫佩斯在那些漫长的、无法改变命运的时间里,对自己质疑否认过许多回。可如今,他却不想否认那个冲上去亲吻谢长留的他自己。 至少能看见谢长留的另一面。 只不过第二日要如何面对谢长留,又成了问题。 赫佩斯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希望新的一天不要到来,给他足够的时间完成尴尬的消化,竖立起面对谢长留的坚固壁垒。 最好是铜墙铁壁,能让谢长留都进不来的那种。 一如谢长留对着他时的模样。 他翻身,在床上滚了两圈,又将自己滚成一个茧,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今晚夜色正好,天际清爽无云,月色皎洁如流水,柔和地散落在窗棂。 谢长留站在窗前,伸出手轻轻兜住了那捧月色。 3055从他的神识中出来,陪他度过漫漫长夜。 良久后,谢长留开口问道:“3055,赫佩斯他,为何要亲我……” 话里还带了几分犹疑。 3055近期忙着任务中期报告撰写,根本没功夫观察他和赫佩斯的相处日常。 乍一听亲吻,嘴巴一抽,直接扯了一长串:“什么,亲了?什么时候亲了!赫佩斯。怀孩子了??” 思维跳跃极快。 谢长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它从桌上推到了地面。 果真是半点用途都没有。 提的意见、发表的看法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废话。凌洲仙尊叹了口气,对这蠢货系统无话可说,索性自己琢磨了。 只不过他在此事上的经验基本为零,要他分析简直天方夜谭。 谢长留思索了一夜,还是得不出答案。晨起打开卧室门,赫佩斯还未起床,主卧的门紧闭。 赫佩斯八点半才上班,谢长留起床的时间点,他根本起不来。 公寓客厅内清清冷冷,还带着早晨的冷意。窗户昨夜他们都没记得关,有风从窗缝中飘入,吹动桌布下摆。 谢长留看了眼时间,六点多时做了早餐。 他们家里头只有加热即食的东西,谢长留只要负责将食物连带包装加热就行,中间根本没有给他“下毒”的机会。 早餐做好放餐桌上,赫佩斯也打着领带从主卧里走出来,见到客厅里的谢长留,红发军雌下意识移开视线。 下一秒又觉得太过刻意,强行看向谢长留,若无其事道:“雄主,早啊。” “来用早餐。”谢长留平淡道,似是没有看出他的不自在,昨晚那个意料之外的吻仿佛并没有发生,他的态度如常。 赫佩斯一个莽上去的,反倒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尴尬紧张完全包裹住了他。 “我、马上来。”他磕磕绊绊对谢长留说,随手打起领带,然而越是紧张,手上的动作就越是出错,到最后猛地一扯,险些把自己勒死。 谢长留皱了皱眉,赫佩斯看见他皱眉,还当他情绪不快,匆忙解释:“我平时没那么乱……” 他有些烦躁地扯松领带,面对谢长留时那种被操控的不快不喜又出现了。赫佩斯啧了一声,又一次痛恨自己不受掌控的命运。 谢长留从餐桌前站起身,踱步到赫佩斯面前,手上动作轻巧,取走他手中的领带,绕至他颈后,手指灵活地替他打了领带。 今日场合正式,饶是赫佩斯这等放浪恣睢的家伙,都得乖乖穿正装打领带。 不符合着装要求,离开会议就要挨骂了。赫佩斯不想听上了年纪的领导絮絮叨叨,还要动手打架挨训。 “有无错误?”谢长留看了眼他胸前的领带,淡声问道。 他曾见过赫佩斯为数不多地打领带场合。谢长留不是粗笨之人,也非不食人间烟火,干活利索,手指也灵活,见过一次,也能记得差不多。 赫佩斯呆呆地看着他,那点因昨晚强吻的不自在都消失了,只余下如今的愣神。 他看都没看领带,朝着谢长留傻傻地摇了摇头。 谢长留微微颔首,抬手将他衣领整理平齐,神色如常地重新坐回餐桌。 他的情绪如一潭静湖,没有一丝涟漪波澜,任凭赫佩斯怎么撩拨,都不曾受到影响。 赫佩斯的耳朵烧的慌,滚烫。 他很想问谢长留为何要替他打领带,替他整理衣衫,要知道黑发雄虫之前都是用眼神提醒他衣着不整。 上手整理是第一次。 赫佩斯控制不住想东想西,他的脑子本来就容易乱想,全是天马行空的想法,如今更是不受辖制,肆无忌惮猜测了。 素日的战斗素养也跟着胡思乱想消失,他心神不宁地迈开腿,全没想到左脚绊右脚,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版平地摔。 谢长留叫他突如其来的平地摔一惊,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摔的,扶都来不及扶。 赫佩斯趴在地上:“……” 好蠢,好丢脸。 谢长留低头看着趴在他面前的赫佩斯,躬身扶起他,也难得开口打趣:“晨起,不必行此大礼。” 只不过他说话一向四平八稳,性格也端方谨明,打趣从他口中便带了说教的意味。 赫佩斯:“……”
第84章 赫佩斯羞愤躲开谢长留扶他的手,像是要证明什么,利索从地上爬起来,假装无事发生:“大概是低血糖。” 3055小声絮叨:“那个体格还能低血糖啊。” 絮叨没多久就被先雪剑敲了一击。 “用早餐吧。”谢长留沉默一瞬,顺着他的话对他说。 今日的凌洲仙尊,依旧不知道侣心中所想。他仍遵循往常习惯,以不变应万变,冷静应对赫佩斯所有乱七八糟别出心裁的举动,包容心很强。 赫佩斯总觉得能在他脸上看见无语。红发军雌坐在餐桌间,安静一会儿后又问道:“雄主,你是不是对我很无语。” 谢长留抬起头,眼神沉静:“未曾。” “真的吗?” “莫要胡思乱想。”凌洲仙尊无声叹了口气,轻飘飘带过赫佩斯的问题。 他今早的确有些不一样,至少会打趣了。赫佩斯狐疑地看着平日老实古板的雄虫,心里不免产生惊奇。 对谢长留会开玩笑这件事。 赫佩斯也不在谢长留是否对他无语这件事上纠结,他往嘴里塞了口加热后的速食早餐,对谢长留道:“没想到雄主也会开玩笑。” 谢长留有些无奈道:“我在你心里是何种形象。” 竟是连玩笑都开不得。 “嗯……”赫佩斯沉吟道,“古、古板老头?” 谢长留:“……” 这回的确是明显的无语神情了,赫佩斯看得清清楚楚。他清清嗓补充说明:“不太好接近,很冷漠的虫,根本不敢搭话的类型。” “做事一板一眼,还守规矩,我稍微过火一点就是成何体统……”红发军雌越说越起劲,最后嘀咕一句,“我真成何体统的样子还没让你看见。” 谢长留心说已经看见过了。 发情期那日赫佩斯的模样与举动对谢长留一个克己复礼千年的人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成何体统”了。 相较之那次,昨晚的亲吻都算不上大事。 都只能叫做简单的“轻薄”。 赫佩斯描述了一大段谢长留给他的感觉,期间不乏抽象描述。说到最后话锋一转,倒也晓得给个大棒再给个甜枣:“但的确很温柔。” 谢长留性子冷,但也容易心软。 那种心软并非源于怜惜的情绪,而是对自我实力的认可,以及隐晦的自信。 有解决所有问题的自信与能力,因此愿意“心软”帮忙。 或者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责任心。 谢长留有些惊讶地看了赫佩斯一眼,似乎没想到会从赫佩斯口中听见对他这样的评价。 “为何会如此想?”他问道。 他听过来自他人对他的无数种评价,十六州大能,名动天下,不近人情性格淡漠,冷心冷肺白眼狼,装模作样…… 谢长留是烂心烂肺畜生不如的孽种,也是名动十六州、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凌洲仙尊。 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这些评价里不会出现“温柔”。 “这需要为什么吗?”赫佩斯咬着叉子含糊说,“都是感受出来的。” 手指边说边比划。 他能很清楚感受到谢长留对待他时偶尔露出的温和态度,与对他的分外纵容。 这些在他眼里,便统统用了温柔概括。 就像今天早上谢长留对他的态度,黑发雄虫知晓他的纠结尴尬,便选择用寻常态度对待他,并不会表露出分毫与昨晚事件相关的任何神情。 纵然谢长留对待何种情况都是没什么变化的神情,但他还是会为谢长留这种平静感到宽心。 谢长留会用他独特的“谢长留式”妥帖方法处理所有的不安。 赫佩斯将餐盘里所有食物叉到一块,一口气塞进嘴里,费劲咽下去后问谢长留:“没有虫这么说过你吗?” 谢长留诚实地摇摇头。 红发军雌于是好奇道:“那他们是怎么评价你的?” 耳边似乎响起一道尖利的辱骂,阴毒地骂他“畜牲”。 谢长留默然,半晌后平静道:“我并不关注他们如何评价。” 活的年岁太长,那些无关痛痒的言语也就不会放在心上,对他全然没有影响。 赫佩斯了然地点点头:“雄主你心还挺大,好事。” 情感上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至少在面对恶意时,能够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必在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去咀嚼品尝那些深层次的痛苦。 红发军雌的脸上流露出近乎冷漠的神情。谢长留的余光里,能清楚看见他眼角眉梢的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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