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言蹊头疼欲裂,心中思忖是哪里出了问题,今晚的酒菜,夏成风不能饮酒,未免多生事端,他只叫人拿了一点果酒,专给齐王一人。
他有意叫夏成风住在这,厨子和人手都是白天亲自挑选的,别院里不会出任何纰漏。
铛铛铛——
这剑有问题!
邹言蹊努力聚焦,仔细看死士手里的剑,每次交锋,他的恶心就加重一分。
这剑在夜光中分外皎洁,偏能蛊惑人心,可是转到背光处,又漆黑一片。
邹言蹊想到了,他曾经在山里见过的一种石头,他分析那是很早以前从天而降的陨石,年深日久,和周围的山体融为一体,但仍然具有一些不同于本土矿石的特性,当时,他十分惊喜,特意把这种石头高亮标注在他的地图里。
那皎洁之光,不是剑本来的光,是反射的星光。剑锋碰撞出的蛊惑人心的力量,就是陨石特殊的能量场。
“你……”
他从夏成风的发顶扫过,下巴不经意碰到他头发,一片柔软,夏成风感觉到了,伸手抱紧他的腰,又说了一遍:“你不要怕。胆小鬼。”
死士还在与护卫缠斗,那些死士看上去目标明确,定准了上首的齐王,邹言蹊始终护着夏成风在一旁背光处。
这些护卫十分厉害,就算不听不看,似乎只凭着对危险的直觉,竟也和死士打了一个不分上下,齐王周围虽险象环生,却始终安然无恙,齐王除了受磁场干扰面色难看,仍旧端坐上首。
突然,有死士回转锋芒,一瞬间抵达邹言蹊身旁,雪亮的刀光晃在邹言蹊脸上!
邹言蹊五感过人,鼻尖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腰上骤然一片寒凉,白光闪过,夏成风用左手抽出了短刀,瞬间削掉了旁边死士举剑的手。
铛——
剑掉在地上。
邹言蹊的耳鸣仿佛灵光了几秒,他大口喘着气,心狠狠的跳个不停,他猛的侧身,压着夏成风趴在地上,他的手护着夏成风的头,手背重重的磕在地上,转身之际肩臂上还是被利刃划到了,疼得他半边身子要麻木了,听着耳边一声脆响。
好险好险,他身旁不过寸许,就是刚才打碎了一地的碎瓷片。
不过,邹言蹊的呼吸还是骤停了一瞬。
夏天的夜里,邹言蹊衣裳单薄,随着山上夜风呼呼的吹起来,吹的他心里凉透了。有什么一滴一滴从他后背上方落下来,黏糊糊的,带着血腥气。
邹言蹊眼睛红了。
夏成风整个人都被他压在身下,只一只手还紧紧的贴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在他背后伸长了,卡住了背后刺向他的利器,听声音,像是一把刀。
夏成风和背后的死士还在对峙。
“邹言蹊。”夏成风叫他。
邹言蹊双眼充血,表情复杂。他稍微起身,给紧紧贴着自己的夏成风一点空间。
夏成风贴着他腰的手臂收回来,捂上他的耳朵。
在他身后,夏成风折断了手中的刀锋,要了死士的命。
收拾了全部死士,齐王当晚就带人离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邹言蹊就亲自备了马车,在别院门口跟夏成风挥手拜别,马车一路不停的向宣州去了。邹言蹊在高处看了很久,直到马车绕过九曲十八弯,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返回别院。
一天后,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齐王在揽青山遇刺,通行的宣渝总兵夏成风重伤,英国公世子吓的肝胆俱裂,门都不敢出了。
真的吗?什么人敢刺杀齐王?还能重伤纵横梁国大军的战场修罗夏总兵?
等等先,为什么邹世子这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会和励精图治的齐王、年少有为的夏将军的名字连在一起啊?
骗人的吧?
你说谁骗人!据说,东街的廖神医,被他连夜抓去,到现在都不放人。
果真是吓破了胆……
好吧,这倒是极有可能。
几天后,灰色的鸽子飞来了,从勤业县传来消息,经查实,死士身上有指向秦王的证据。但皇上却秘而不宣,只暗中训斥了秦王。
和夏成风之前所想的一样,皇上下旨彻查成州府上下。但在这之前,先把嘉礼县被侵占的民田还了回去,被侵占民田在县里登记后,按亩计算,均可免除三年赋税。嘉礼县缺口部分,悉数由秦王出钱粮补上。
“秦王有的是钱,损失一点税粮不要紧。但是,这事虽然没闹到人尽皆知,好歹皇上是知道了。秦王以后哪怕再摆出一副风月闲王、无心大统的姿态,只怕皇上心里也不信了。”
“不过,夏成风,你倒是说说,皇上拿住了秦王什么铁证,信了当天的刺客,是秦王的人?” ----
第42章 靖宁侯府
“啊——”
“啊啊啊啊啊!”
邹言蹊眉毛跳了跳,觉得耳膜都要震坏了,他向下压了压头。
不远处一阵噼里啪啦的棍棒声,夹杂着丝丝缕缕破皮的声音,邹言蹊心想,雷声大,雨点小,也不过如此嘛,叫这么惨,好像要他命一样。
“爹,儿子知错了,爹!”杀猪声一声高过一声。
这要有事,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啊,叫爹?邹言蹊又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被他叫爹的人穿着家常衣服,依然气势不凡,看上去最多四十岁,相貌依稀可见几分俊美。
能在侯府呼和掌权,这就是他这么多年的岳父,靖宁侯吧?
那地上那个……
“啊——啊——儿子再也不敢了——”
还在猪叫。
靖宁侯说:“你平日不学好,你才多大,跟人去花街柳巷!”
“爹,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不过是去看看,家里事事有大哥,也不指望我光耀门楣啊。娘,救我!”
一旁的美貌夫人试探着轻声劝解:“侯爷,打也打过了你,你就饶他这一次吧。”
“还敢叫你娘!平日你往来的都是些闲散人也就罢了,今日,竟然跟那王五一起胡混!”
“王五怎么了,他是玩的开些,但是,那也也比大哥那什么未婚夫好。怎的,大哥那么为家里尽心尽力,为朝廷出生入死,我今天听人说,大哥被人伏击,伤的可重了,家也不能回,连夜就走了。你们还要把他嫁给那种人,让他嫁人?爹,你图什么啊?”猪叫的小公子不服。
“那种人”邹言蹊被点名,差点打个喷嚏。原来这人是他的异母弟弟。
靖宁侯挥手叫打板子的人先停下。
侯夫人皱了皱眉,不满意的说:“成潜,你大哥的事,你少管。”
听侯夫人这么说,屁股疼得厉害的小公子委屈的不行,竟然哭起来,边哭边说:“母亲,你快跟爹说说啊,你不是说,可以不用大哥跟那个狗屁世子联姻吗?那天,国公夫人都亲自来了,你跟我爹说了吗?”
侯夫人语气也强硬起来:“你大哥自己愿意,有你什么事?”
“娘,你!爹,大哥才不会愿意,我亲眼看见的,那一年,那狗屁世子来退亲,你们不同意,大哥那天都哭了,我长这么大,就见过那一次,他心里难受,连大夫人死的时候,都没见他哭过。”
见靖宁侯脸色越来越不好,侯夫人忙说:“成潜,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越大越没规矩了?是你大哥教你的吗?”
“母亲!”
“上次国公夫人来,你也见了,我还没说什么,是你大哥那边的人来一箱一箱的东西给国公夫人送,这是要退亲的样子吗?人家国公夫人都没好意思开口。”侯夫人说。
靖宁侯听完,脸色和缓了不少。
夏成潜哪里好糊弄:“爹,大哥为什么要委曲求全,还不都是因为爹爹中毒受伤,为我们家里才委屈自己。大哥要真想和男人成亲,那齐王不是现成的,齐王从小就对大哥最好,不比狗屁世子那种酒色之徒好的多?就那种人还一年来我们家退多少次亲!他以为他是谁?”
靖宁侯心里也是万分对不起大儿子,但是儿子实在是太成气候太懂事了,这才一年,就在宣州站的稳稳的,不但让梁国忌惮,还深受皇上信任,连老将军英国公都对他十分满意。
和英国公府这门亲事,是他和亡妻亲自定下的,反正两边都不着急,他也不想割舍掉和亡妻最后一点连接,只想着等以后有合适的人选了,各自定亲就好了,这是两边没说开却默认的事。这几年国公府的世子行事荒唐,邹家的小子屡屡透出退亲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有正式说。
这些年国公府和侯府都一样,虽说现在两国还纷争不断,边境不稳,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从来都是君主的心病。两家都深处要职,手握重兵,韬光养晦,宣渝又历来唇齿相依,一直以来都关系密切。上位之人,怎能不寝食难安。
但是如果两家的宗子都能无子嗣,就太好了,至少有些人就能安枕了。这也是两家这些年来,不成亲也不退亲的重要原因。
索性孩子们都还小,也不着急着谈婚论嫁。
只是,他还记得儿子去宣州之前,跪在祠堂里说的话,若他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保护弟妹,就要父亲答应他,他和邹言蹊的亲事,无论如何不能算了。
他很震惊。当时他中了圈套,被蛇咬伤中了蛇毒,无法继续在前线,宣州主将问题对朝廷、夏家和邹家都关系重大。这个从小懂事上进的大儿子,是他和亡妻唯一的血脉,他虽对儿子照顾不周,但也是真心疼爱儿子的:“爹还不用你为家里做这些。”
大儿子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只听夏成潜灵机一动又说:“爹你非要攀高枝,和英国公府联姻,家里又不是没有现成的姑娘,成碧不是也该看人家了,男婚女嫁,阴阳相合,这才是正理。要不然,我来娶邹家女也可以啊。”
靖宁侯气的说:“胡言乱语什么,你妹妹的话也是你混说的?你愿意,也要国公府看得上你!”抬手又叫人去打了几板子。
夏成潜只剩嗷嗷叫了。
靖宁侯表情严肃:“你有心替你大哥鸣不平,不如好好向你哥哥学一下,怎么安身立命,怎么光耀门楣,怎么济世安民,整天就是不学好。你知道那王五是什么人,他仗着秦王的势力横行,秦王与我们家交恶,你哥哥这次出事背后少不了与秦王有关,你倒好,跟秦王一派搅在一起,你还好意思为你大哥鸣不平!”
说完,靖宁侯摆摆手:“先下去吧,再有下次,就送你到宣州前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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