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没注意这个小香炉,甫一摘下口罩就做了深呼吸,再淡的檀香味都成了刺鼻的熏香,让他泛上一阵难受。 秦霜鱼的手落在他肩膀上方一点的位置,犹豫再三还是拍了拍,低声问:“你没事吧?还好吗?” 缓过那一阵来就好了,沈舟然重新把手放下,抿了下唇,声音透出微微的哑:“没事。” 梁思砚啧了声:“季淮,你找的什么包间。” 季淮的目光落在沈舟然病恹恹的面容上,脸上笑容稍敛:“是我思虑不周。” 喊进来服务员,让她把香炉撤下。 他早就点好了菜,很快开始上菜,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了满满一桌。 “既然你说了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秦霜鱼说。 季淮笑:“你当然不用跟我客气。”又偏头看向沈舟然,“然然,菜还符合你的胃口吗?” 听他对沈舟然的称呼,梁思砚筷子一抖,险些夹不稳菜:“季淮,你能不能正常点?”妈的恶心死了。 当着他面一套,面对沈舟然又是一套,真不是个东西。 等会,梁思砚想起个很重要的事情。 沈舟然不会还不知道这狗东西的真面目吧? 梁思砚越想越有可能,紧盯着沈舟然的反应。 沈舟然一看桌上的菜就知道很符合自己的口味。季淮跟他从小长大,能知道他的饮食习惯并不难。 这么符合,看来今天这顿饭局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沈舟然点头。 季淮像是放心下来:“喜欢就好。”又不忘了一旁的秦霜鱼,笑道:“我给你点了爱吃的豉汁排骨,尝尝味道怎么样。” 秦霜鱼那点被忽略的不愉快立马消失,夹了一筷子排骨:“我尝尝。” 看他这样,梁思砚吃不下饭去了,停筷子心想,季淮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沈舟然问:“你找我要说什么事。” 说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季淮却显然不打算现在提起,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点肉耳:“先吃饭,一会再说。” 很快,另一双筷子伸过来,叉了一整颗狮子头,比肉耳大了整整五倍还多。 梁思砚说:“尝尝这个。” 两人视线相撞,他白了季淮一眼。 秦霜鱼在旁边看着,觉得好玩,也夹了一筷子乳鸽最肥美多汁的部位过去:“多吃点,学弟你好瘦。” 沈舟然看着碗里不断堆叠的食物,皱眉。 “停,”他说,“我有手。” “好,你先吃。”季淮放下筷子,笑着看他,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梁思砚和秦霜鱼也看他。 一瞬间,沈舟然以为自己是动物园里的猴,被围着看扔了香蕉后的反应。 那一整颗狮子头真的很醒目,他拿勺子挖了点,含进嘴里慢慢嚼着,良久才咽下去。 看他吃了自己夹的菜,梁思砚得意地冲季淮扬了扬眉毛。 季淮面上笑着,眼神却冷了下来,思考如何才能让梁思砚合理地滚出这个包厢。 心里却因为沈舟然没有选肉耳而有些微不悦。 看沈舟然没吃自己的乳鸽,秦霜鱼不太满意:“我给你夹的很好吃,你尝尝。” 沈舟然在他的催促下又咬了一口鸽子肉。 确实很好吃,一咬爆汁,满嘴留香。 但油水多了太腻,跟狮子头一样,他浅尝辄止后就不再动筷。 秦霜鱼托腮看他吃饭,像在看一只幼猫进食,还是超级挑食的那一种:“你平时在家吃饭也这样吗?” 沈舟然点头。 他说:“像看一只小猫,一点点舔着猫饭。” 沈舟然筷子一顿。 这话里的亲昵太过,没记错的话,他们两人是第二次见面吧? 见沈舟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自己,秦霜鱼自知失言,耸耸肩笑了下低头吃饭。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总是过多的关注沈舟然,可能是身边朋友对他的态度令自己好奇,也有可能是…… 秦霜鱼想到那天晚上,沈舟然浓翘长睫下,眼角那颗若有似无的泪滴。 对方总给他一种碎成很多瓣,又一点点拼起来的感觉。 这会让秦霜鱼有种奇怪的,近乎怜惜的情绪。 看他们两个相处的不错,季淮眼眸明明暗暗,最终归于深思。 他以为秦霜鱼跟沈舟然之间会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从以往的表现来看,沈舟然不可能接受秦霜鱼这个人,但现在让他意外。 或者说,沈舟然身上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让他意外加好奇。 无论是两年前突如其来的追求示好,还是现在的淡然不惊。 季淮看着梁思砚,心想看来好奇的不止自己一人。 是他之前太松懈,觉得沈舟然已经完全对自己死心塌地,才在不经意间暴露了本性,惹得对方远离,到嘴的鸭子飞了不说,还有苍蝇飞进来。 他从现在开始,会认真扮演好一个好竹马,好大哥。这业务他很熟,自己已经演了很多年了。 他不会让父亲失望,他会是个完美的继承人。而沈舟然,也会是他最完美的未婚夫。 季淮说:“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现在已经落下帷幕了。我会在三个工作日后把钱款打给你,公开道歉我也做到了,很抱歉给你最近的生活带来了困扰。然然还有别的要求吗?我都会答应,就当给我个补偿你的机会。” 看来 ,季家那边给他的压力,比自己想象中要大。 沈舟然抬眼看季淮,说:“把歌曲下架,之前签订的合同处理好。” 季淮:“会的。许秋瑶那些歌的版权是直接归公司的,我已经让他们下架了,这期间的版权费也会补偿给你。” 沈舟然思索片刻:“没了,就这些。” 季淮:“好,我会让法务部尽快处理。” 沈舟然点头,喝了口茶,慢慢品着。 他跟季淮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现在对方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留有警惕。 中途秦霜鱼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了,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 本来还不觉得,秦霜鱼一走,气氛立马古怪。 沈舟然吃饱了,也准备走人。 季淮不可能跟梁思砚对着吃,那会让自己消化不良,喊服务员进来结账。 沈舟然茶喝多了:“去下洗手间。” 前脚刚一关门,后脚算完账的季淮对梁思砚说了个数:“328。” 梁思砚:“什么意思?” 季淮扬唇,笑了:“我请他们吃饭,没说请你。把钱转给我。” 梁思砚:“……” 梁思砚:“你有本事当着他们俩的面也说这种话。两面三刀这词就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吧,季淮。” 他想到自己被季淮趁火打劫现在还要转账,怒从心头起:“你在沈舟然面前装的可真像个人啊,也不知道几个月前谁对我说他就只会眼巴巴凑上来讨没趣,摇着尾巴围着别人打转……” 他在这边说着,季淮脸色微变。 梁思砚听他竟然没反驳自己,觉出异样,回头看去,就看到沈舟然毫无波澜的眼,顿时慌了,站起来解释:“等会沈舟然,你是从哪开始听的?这话不是我说,我只是转述!” 看沈舟然略过自己拿衣服,他想伸手去拉他,想到什么最终没碰上他的皮肤,抓了抓头发很烦躁,“喂,你别什么事情都往我头上扣,我之前是会说这种话,但我已经改了啊。” 沈舟然说:“结完账了?走吧。”率先走出门。 梁思砚狠狠瞪了季淮一眼,赶紧追出去。 “你听我解释沈舟然……诶,你别走了。”梁思砚比沈舟然高一截,腿也长,三步并两步追上他,在门口拦住他的去路,盯着沈舟然冷淡苍白的面容,说,“我已经跟你说了,刚才那话真不是我说的,都是季淮说的,你别被他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就算偷听也应该从头开始听啊,哪有中途听一半的。看沈舟然这表情肯定以为自己又在骂他。 梁思砚觉得自己比窦娥冤,一会七月就要飘雪了。 沈舟然觑他一眼,“嗯”了声,反应冷淡。 梁思砚很无措:“我错了,对不起,那话不管是谁说的我都不该重复,摇尾巴的是我,是我可以了吗?你说句话行不行?” 他追着沈舟然解释了一路,口干舌燥,此时看他完全不像相信的模样,电光火石间突然想通了什么,张张嘴,问他:“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相信季淮?” 沈舟然这才正眼看他:“你想多了。” 他跟季淮在自己这里都不做好。 梁思砚显然是真想多了,一想到沈舟然宁愿相信季淮那张嘴,也不相信自己,竞莫名有种委屈,是被误解的感受。 他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该说的全都说了,却不能让沈舟然扭转对自己的印象。垂于身侧的手攥了攥拳,他深吸一口气,颓然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之前会那样对你。”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感受真的很不好。 梁思砚突然想到,自己当初误会,质问沈舟然想用生病这种不入流手段骗自己过去时,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他,是不是更难受,更不高兴? 季淮撑着把伞出来:“站在门口会很晒,小心中暑。” 他帮沈舟然遮去太阳,丝毫没提刚才的事,仿若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光这一点的态度上看,他就比梁思砚的段位要高。不动声色揭过的同时,间接性坐实了“话是梁思砚说的跟我没关系”这一现状。 梁思砚被挤到了一边,插不进去。 一下子成了个多余的人。 司机很快开车过来,他回去换了辆新车,之前开来的那辆送厂修理了。 季淮帮沈舟然打开车门,手搭在上面,撑伞笑着回望他:“小心撞到头,快进去吧。”动作熟稔,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沈舟然坐进了车里,在座位上看他,觉得这人陌生又熟悉。 “公司的事我会跟你的律师对接处理好,你可以不用操心,”季淮关上车门,“回家吧。” 司机发动车子,感慨说:“季少看上去真体贴。” 沈舟然点头:“你说得对。” 季淮对他一直都这样体贴。大哥对他还会有要求,会严厉,做错了事会凶他。 但季淮只有体贴。 时至今日,他才从这种无底线的包容宠溺中,品出些捧杀的意味来。 汽车慢慢远去,季淮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下一秒,一个拳头冲着他鼻梁挥了过来! 季淮闷哼一声,倒退几步,伞丢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沾满灰尘。 梁思砚甩甩胳膊,刚才那一拳自己可没留力,他冷声嗤笑:“演完了深情戏码,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下,你到底想对沈舟然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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