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之一看见他到场,立马拖住他的手,把他带进场中央,屋子里的女孩或好奇,或惊喜,或冷漠,或羞怯的目光围绕着他。突然掉进脂粉窝里,他感觉鼻子不通气,分外想念起林欣鹤身上的清香。 端起酒杯,卫楚桓开始随处打发时间。对他热情的姑娘与其说是对他感兴趣倒不如说是对他身后的卫家感兴趣,不热情的姑娘多半心有所属,或者是对卫家不感兴趣,也不想成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绕场一周,他开始向徐敏之告辞,徐敏之只是扬起眉头,朗声道:“现在就走,不再等等吗?还有人没来。” 还有谁没来?卫楚桓以为那是徐敏之为了留下他新找的借口,坚决不肯再留下。 “你准备怎么回去?司机可都还没来呢。”一句话拿捏住卫楚桓的死穴,学车的事情必须要尽快安排。他只得耐着性子再等等,等徐敏之什么时候愿意走才行。又一次无聊的地逛到小花园里,在长椅上坐下,抬头望月,又是熟悉的圆月。 这回他没有开始想家,随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慢慢增加,他会想起现实世界的时候越来越少,只在某些情况下,他还会想起自己的妹妹。之前一直是他和妹妹两个人一起生活,而现在他离开了那个世界,也不知道妹妹会怎么样。 也许她会迈出家门,寻找到新的生活。 小花园里蹿出一只野猫,黝黑的毛发,看起来刚在草丛里打过滚,满身都沾着草屑。卫楚桓盯着那片草丛,枝叶剧烈震颤,像是要爬出来什么人,他的脑子里转过许许多多的念头,却又在一瞬间空白。 林欣鹤探出脑袋,跳出那片灌木丛,拍掉自己满身的灰尘,还有掉在脑袋顶上的枯枝败叶。 这是梦吗?卫楚桓眼神定定地看向林欣鹤。 林欣鹤随意地套着简单的休闲装,绑在后脑勺的马尾辫略显凌乱,他素面朝天的样子,和这个精致的晚宴格格不入。“光看我干嘛,不是嫌无聊不想待吗?走吧。”他脸上露出一点莫名的神色,迟疑不定地向卫楚桓伸出手,“你要跟我走吗?” 这不是梦。卫楚桓一把牵住林欣鹤的手,温热的手心在发烫,就要融化一颗心脏。 他们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宴会厅里,卫楚桓丝毫不在意周遭打量的目光,他带着林欣鹤穿过人群,逃出那个令他窒息的地方,最后停在林欣鹤骑来的那辆自行车前。他拨动车铃,“坐后面,我带你走。”林欣鹤毫不犹豫地跳上后座,揽住他的腰,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卫楚桓西装革履,踩着自行车,忍住自己兴奋的欢呼声,自由总能唤起人类最原始的渴望。他刻意把车骑进那些狭窄的巷子里,经过片刻的黑暗,又来到喧哗的闹市里。 穿过光怪陆离的繁华街头,霓虹灯在闪烁,矗立在街边安静的树木撑开一片绿影,斑驳的夜色动人。城市巨兽将孤独吞没,狂欢的人群却会在清醒之后感受到无边的寂寥。 可卫楚桓此时拥有最圆满的幸福,林欣鹤趴在他肩头大笑,“今天是满月哎!” “嗯,今晚的月色真美。” 逃亡的终点是自己家的围墙前,林欣鹤也终于学会了卫楚桓翻墙的技能,三两下坐稳墙头,“快上来。”他朝卫楚桓挥挥手。 卫楚桓也跟着坐上墙头,圆盘似的月亮在他们的身后熠熠生辉。他小心地探过身子去吻林欣鹤,在这段无聊的日子里,他总算想通一件事:“我们在一起吧。” 不要再浪费时间,他们要在一起。 林欣鹤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喘气,没有九十九朵玫瑰花,也没有更加动人的语言做铺垫,可是他心甘情愿地答应卫楚桓的告白。 他要和他在一起。 卫楚桓将林欣鹤先送回房间里,出来时看见已经从宴会上回来的徐敏之。 晚上穿出去的西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卫楚桓平静的和徐敏之对视,将她复杂的表情尽收眼底。 几次张口,徐敏之终究是没说话,人是她叫过来的,这样的局面也是她所期待的,可内心深处的别扭感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消除。徐敏之烦得赶紧推他上楼去休息,暂时不是很想见到这个大儿子。 “妈。”卫楚桓往前走两步又扭过头来,“让你为难了。” 做父母的还是心软,听闻子女示弱,心也变得酸楚,不过就是谈个恋爱而已,却还得和自己道歉。徐敏之难过地揉开他的眉心,“先去睡觉吧,今天你也够累了。” 卫楚桓乖巧地点头,慢慢转过身去。 徐敏之被某种陌生的慌乱击中,突然地叫住儿子,看他转头也只有一句“晚安”,卫楚桓应下,最后,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徐敏之的视线范围里。 他的背影在告诉她—— “不必追。”
第40章 漫长的暑假,有一部分时间是用来等成绩的,剩下来大部分的时间就花在研究志愿这件事上。但对于林欣鹤而言,并没有这种烦恼,出成绩的第一时间班主任就给家里打电话,“市理科状元!”也是预想之中的结果,他拥有广阔的选择空间。 第一批填报志愿以前,招生办也给他打电话,想要游说他来自己学校,最高学府和另外一家顶尖学校几乎是前后脚打来问情况。 林欣鹤却没有接任何一通电话,他早就想好要去杭城大学。可卫楚桓却不这样想,他皱着眉头问林欣鹤为什么,可林欣鹤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一切。 “小鹤,你去外面读书,也是一样的呀。” “不一样。”林欣鹤固执地坚守阵地。 卫楚桓叹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初也是这样固执,无形之中体会了一把当时老师劝阻自己时的郁闷的心情。“所以,小鹤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不得已,他只能另辟蹊径。 林欣鹤当然否认。 “那你为什么要来杭城,迁就我?” “不是,可你当初……” “我是文科生,杭城的文学系全国顶尖。你学的理科,那个院校的理科好,还用我说啊。”卫楚桓循循善诱。 林欣鹤节节败退,最终给最高学府回了个电话。那边招生办的老师听说林欣鹤回心转意,愿意来他们这里当然很是高兴,对于他未来的专业选择,也给了很细致的规划。 最终林欣鹤还是决定学医,本硕连读总共八年时间。 被最高学府录取的事情很快就传开,林欣鹤回学校领成绩单,不知道哪个大领导请的记者举着相机就冲上来,他被迫夹在一帮老师中间,面露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二天,那张照片登刊见报,配文就是“喜报,市理科状元新鲜出炉!694分超出一本线100分!被最高学府预录取!” 卫楚桓当然也看到那张报纸,只见林欣鹤满脸郁闷,恨不得把这天的报纸全部丢进焚化炉里。他悄声问:“你怎么不开心啊?” “这照片拍得也太丑了,而且我很烦这个头衔,还不知道会跟着我多久。”那时候,内卷这个词还没有流行起来,但内卷已经开始了,林欣鹤抱怨着钻进卫楚桓的怀里。 卫楚桓拍拍他的后背:“没事儿,大多数人的记忆都很短暂的。你看你哥,大二了就没啥人提了。” 并不是这样计算的,而是他自己,会在日后的每一场竞争里都搬出这个头衔来,目的就是为了在竞争中获胜。他一边厌烦内卷,又在做内卷的帮凶。“嗯,别人的记忆很短暂,只是我怕自己会一直记得,然后走不出这个头衔的影响。”林欣鹤还在想该怎么把家里的这张照片给人道毁灭。 “这有什么关系嘛,你的市状元是你辛辛苦苦考出来的,就算拿出来吹一辈子都无所谓的。”卫楚桓捧起林欣鹤的脸,轻嘬两口,“就像我们家小鹤这张脸,哪怕是到七老八十的时候,都可以拿出来和别的老头、老太炫耀的。” 林欣鹤不好意思地打他两下:“你觉得我应该学哪个专业比较好?” “你想学什么,哥哥都支持你。”卫楚桓将他拢进自己的怀抱里,此前的争辩化成烟雾,早已散去。 林欣鹤此时终于觉得困倦,蜷进卫楚桓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 卫楚桓卷起他的发丝,想起自己当初填志愿的时候可是十分任性,只想进设计专业,又没想好要去哪里,把能报的每一个设计相关的专业都填上,空了几乎一半以上的表格直接提交申请。成绩擦边的人当然可能落榜,他不可能。填报志愿以前,招生办的人已经和他确认好专业,志愿填报也只是走个过场。 那年杭城大学的设计系迎来了一位十分特殊的学生,大概是院里屈指可数的一批非艺考生,还是个成绩很好的学霸。 刚开始,院里的艺术老师以为自己可能要费一番苦心去调教这位特殊的新生,没想到他基础扎实,功底深厚,除了也是在从小学画画的那些人,其他跟着艺考培训班磨出来的学生甚至还比不上他。 卫楚桓学了一学期建筑设计,又转去读室内设计,学着还是觉得没劲,又跑去园林设计,大一最后落脚在工业设计。好在大家的基础课程差距不大,积累的学分都还可以相互替换,卫楚桓在各个专业里停留过一学期又离开,老师最后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他的成绩单上判了个A—,像是对其他认真的同学的一种讽刺。 假期在宋老师的美术培训班里锻炼出来的能力在大一的基础课上有所发挥,想象中热闹的大学生涯其实无聊透顶。他背着画板和专业书,日常就在画室和寝室之间行走。 不过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卫楚桓垂头亲吻林欣鹤的额头,将人紧紧抱住。 林欣鹤没过几天就直接接到了来自最高学府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在全家人的注视下,他拆开了信封,而这一刻将被永久记录。 最高学府的医学院迎来最漂亮新生,刚一入学就因为美貌而备受瞩目。林欣鹤从未接触过医学知识,一切从零开始,必须要拼命追赶才可以。 初入学校的惊喜已经全部转为压力,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学霸。林欣鹤深深感受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升上大三的卫楚桓将更多的心思投入到自己的专业中,为了期末的大秀,他从学期初就开始定设计,选面料。两个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减少了通话聊天的时间。 等到卫楚桓摸出手机,意外的发现自己唯一置顶的微信联系人,后面最新的聊天日期已经可以追溯到一周以前。点开和林欣鹤的对话框往前翻,无非都是那些重复且单调的对话,然后直到某一天,连这样的对话都停止。 时间和空间产生的现实距离,究竟会对一段感情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谁也不得而知。 “小鹤,最近很忙吗?”卫楚桓犹豫着,点击发送。 大概等到晚上十点多,他才等到那条回复:“嗯,挺忙的,在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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