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队伍走了半个月,终于在十月底到达,看见了河面上浩浩荡荡的陆国迎亲船只。 使者松了口气,走到轿子旁敲了敲,敷衍的问了句,“三皇子妃,衣服换好了吗?” 很快,轿子里传出低低的应声,使者赶忙掀开帘子,催促道:“快下来,那么多人等着呢。” 使者心里感叹,不愧是陆国,船只建造的又宽又大,十足气派。 士兵们佩刀站在两侧,昂首挺胸,面目严肃,这些士兵一看就是上过战场,身上有股杀伐之气。 这么一对比,他们的送亲队伍就显得寒酸小气许多。 赵禄站在船头,身穿铠甲,背着手看着河岸上的楚国队伍,眉头皱的老高,一脸不满的嘀咕,“这楚国怎么回事?就派了两队人马送亲,那些兵路都走不稳,一群废物。” 站在赵禄身边的是迎亲使者,同样皱着眉,“竟然只有十车嫁妆,咱们陆国三品官员家女儿出嫁,嫁妆都比这丰厚。” 赵禄看了眼使者,没再说什么。 他是三皇子手下的副将,负责这次迎亲队伍的安全。 而使者则是皇后安排的一名官员,两人话说不到一块去,各自关注点也不一样。 赵禄扭头看向轿辇。 身穿大红嫁衣的楚沅,披着盖头,被搀扶着下了轿辇。 “放梯子,迎王妃上船。”赵禄嗓门大,大喊一声,底下士兵立即开始行动。 使者正襟戴冠,轻咳一声,提醒楚沅。 “三皇子妃,按照楚国习俗,等会上船前要行拜别礼,臣将代表陛下受礼。” 楚沅沉默。 乐书扶着楚沅,他咬着腮帮子,看也不看使者,脸颊因为用力紧绷。 真是没有规矩,不成体统。使者心里嘲讽。 很快,陆国官员下船。 两国虚情假意客套了一番,陆国使者便请楚沅上船。 使者立即看向楚沅,清了清嗓子,等着他行拜别礼。 这是楚国皇帝特地下的令,目的是让楚沅明白,他即便成了陆国皇子妃,也始终是楚国人。 做人,不能忘了根本。 楚沅抬脚往前走。 “等一下,”使者赶忙喊他,快速说道:“三皇子妃是不是忘了什么?” 楚沅充耳不闻。 红盖头下面,他目光清冷,眼里是死灰般寂静。 往后,早已没了家, 往前,也不会有。 他孑孓一生,了无牵挂,偏要任性一回,不受摆布。 离开楚国都城那一刻起,这个国家,连同他的过去,都已放下。 不曾回头,不留余地。 很快,船只行驶起来,离岸边越来越远。 进入宽敞的船舱,乐书扶着他坐下,又连忙跑到桌前倒茶。 “殿下,您喝点水。”乐书轻声说道,细听下能察觉到微弱的哭腔。 楚沅掀起盖头,他只掀了一半,接过茶盏,面色平静的说道:“哭什么,这里没别人,坐下吧。” 乐书擦了擦眼睛,看了眼紧闭的船舱门,说话声都不敢过大,“楚国那帮人欺人太甚,殿下这一路颠簸,吃不好睡不好,奴才刚才扶着殿下,都要摸到骨头了……” 乐书一路随行,看得出那群人怠慢殿下,他们拿殿下取乐,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看着越来越消瘦的殿下,乐书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楚沅叹口气,他放下茶盏,抬手摸了摸乐书的脑袋,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似春天清晨里的露珠,“没事,都过去了。” 乐书点头,不想勾起殿下的伤心事,他看了眼天色,说道:“殿下您休息一会儿,奴才去问问有没有药,您的咳嗽还没好全呢。” 他扶着楚沅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求收藏~ 陆容淮:本王何时出场?
第2章 船只在河面上行驶,波浪翻滚,船只也跟着摇晃不定。 楚沅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乐书刚打开门,门口的士兵便拦住路,板着脸让他回房。 乐书双手作揖,压低声音乞求道:“几位大哥,我家殿下风寒未愈,麻烦几位通融一下,让奴才去找大夫。” 士兵们互相看了眼,其他人拦着他,一名士兵快步朝船板上走。 很快,士兵回来,领回来一位身材壮硕的男人。 赵禄握着刀柄,大步走到乐书面前,上下打量面前这个瘦猴似的小奴才,鼻腔里喷出一道气,声如洪钟,“有什么事?” 乐书有点怕这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长得也吓人,瑟缩着脖子小声重复了一遍。 赵禄听完,皱眉吩咐士兵,“去叫太医。” “回去,水上危险,没事不要乱跑。”赵禄抬手一推门,大嗓门毫不顾及的冲乐书说道。 乐书被吓了一跳,赶忙退回去,下一刻,门就被大力关上。 “乐书。”楚沅坐了起来,双手搭在被褥上,侧头看向雪松玉兰勾枝屏风。 “殿下,太医很快就过来,您快躺着歇会儿。”乐书绕过屏风走回来。 “我不累,”他顿了顿,方才门外的对话他听得清楚,也察觉到对方的态度,细白的手指蜷了蜷,他说道:“去把包袱里的钱袋拿出来,还有几两银子,给门口几位将士买点酒喝,聊表谢意。” 乐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拿出碎银再度往门口走。 他正要拉开门,却听见门外看守的几人在小声说话。 “你们瞧见没有,刚才赵将军的脸色可臭了。” “看见了,赵将军自从接到这个任务,都没有笑过,我听他们说,好几次看见赵将军在发火。” “为何发火?” “你是不是傻,赵将军可是三皇子的人,赵将军的态度,就是三皇子的态度。” “这么说,三皇子不喜欢这个楚国来的皇子妃?” 有人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 “只是不喜欢,倒也罢了,就怕这位皇子妃,也会如前几位一样,暴毙而亡啊。” ‘啪’的一声,乐书手里的碎银跌落在地,外面几人听见了屋内的动静,瞬间没了声音。 乐书面色惨白的后退两步,他嘴唇颤抖,双目惊恐的瞪大,大脑一片空白。 怪不得,原来如此。 他家殿下十岁出宫,在破庙里一住就是九年,无人问津。 九月末忽然接到皇宫的圣旨,要他家殿下远嫁,随后就派重兵把守,严加防范。 他原本天真的以为,他们是用这种方式羞辱殿下,原来……原来他们竟是想让殿下去送死。 乐书死死地咬住唇,憋住眼泪,整个人气得发抖。 “乐书?”楚沅透过屏风,见他站着一动不动,目光疑惑。 乐书捡起地上的碎银,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等气息平稳,他转身走回来,将银子重新塞回了钱袋。 “殿下,奴才刚刚想起,外面将士人多,咱们这点钱可不够分,等上了岸再给吧。” 楚沅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思几转,猜到他定是听见了一些不好的话,他没有拆穿,轻轻颔首,“好。” 船只在邺河行驶了七天,随行太医忙的团团转。 楚沅晕船。 上船当晚便开始呕吐,加之河上风大,湿气入骨,伤寒加重,人昏昏沉沉的,吃什么吐什么。 乐书昼夜不合眼的照顾着,直到第三日傍晚,楚沅才勉强睁开了眼。 之后几天,更是把药当饭吃,上岸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憔悴了许多。 “殿下,喝点粥吧,我听那些侍卫们说,还有二十多天的路程呢,身体要紧。”马车里,乐书坐在一旁,手里端着碗,正舀了一勺菜粥送到楚沅唇边。 因他身体虚弱,又是皇子妃的身份,赵禄便让乐书上车服侍,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发现。 楚沅摇头,他头晕的厉害,实在是没胃口,“放那吧,饿了再吃。” 乐书看着殿下消瘦的脸颊,本就白皙的面容比以往更白,衬得眉间朱砂痣红艳似血。 他拿起一件厚实的狐毛披风,严严实实的将楚沅裹住,系带扎紧。 柔软的狐狸毛挡住楚沅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眸明净透亮,他端坐在车上,整个人安静又温顺。 “乐书,把我没看完的那本书拿来。”路上日子枯燥,楚沅便想看书,既能打发时间,又能静心宁神。 乐书眼珠子一转,又把碗端起来,一脸狡猾,“殿下身子未愈,看书费神,若是殿下肯将粥喝了,奴才答应让殿下看半刻钟的书。” 楚沅:“……” 他脸上的笑容如昙花一现,发丝垂落在脸侧,只听他清清淡淡的说道:“那便不看了。” 乐书差点梗住。 随后又悄悄松了口气。 殿下总算是笑了,这还是一个多月以来,殿下第一次笑。乐书心酸的想道。 陆国迎亲队伍浩大,随着路程变短,他们离陆国国都也越来越近。 终于,腊月初一,抵达陆国国都,邺京。 高耸壮阔的城墙上,士兵们动作整齐的击鼓,墙头红绸高垂,鞭炮声齐响。 城门口,官员们身穿红色官服,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面色焦急,频频回头。 “找到三殿下了吗?”礼部尚书韩政不停地催问。 “没找到。” “继续找啊,人都到城门口了,快去!”韩政双眼瞪大,急的直跺脚。 “韩大人,三殿下不在他府内,我们实在是找不到人。” “是啊是啊,那位煞神躲起来,谁敢去触霉头。” 韩政心梗,他也不想跟这位殿下打交道,但他职责在身,躲不开,只好咬着牙说道:“若是今天找不到人,先把皇子妃送进三皇子府,其他的,咱们也管不了!” “没错,咱们只要保证皇子妃顺利进府,剩下的跟咱们没关系。” “对对对。”一群人附和道。 很快,八角回檐嵌金珠流苏轿辇缓缓停在城门口。 韩政率领众人走上前,行礼作揖道:“臣等恭迎三皇子妃。” 官员和将士们齐呼,“恭迎三皇子妃。” 声音落下,很快,众人便听见轿辇内传出温润好听的声音,“诸位免礼。” 这道声线低沉轻缓,不卑不亢,好似春日里和煦的暖风,让人倍感亲切。 韩政讶异了一瞬,心里对这位皇子妃的好感上升,他上前一步,恭敬道:“三皇子妃车马劳顿多日,委实辛苦,眼下已到邺京城外,是否需要停车稍作休息?” “好。” 韩政松了口气,但又没有全然放松。 眼下已经是未时三刻,按照婚礼习俗,该由三皇子出城迎接,将皇子妃迎回府内。 可那位混账三殿下至今找不到人,韩政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想拖延时辰,万一人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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