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心虚地想,你都想象不到有多远。
自己跟一个外星人在热恋中,而这个外星人跟自己失踪两年有关系这件事,方铭不想告诉任何人,并不是担心别人不信,或者被当成神经病,他只是不想出现任何可能惊动宙的意外。 他甚至想过,这一切可能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但哪怕是个梦,他跟宙在一起时那种发自心底的纯粹喜悦和悸动,是他不愿意醒来的梦。
打车回到住的地方时,天已经黑了。 这个小区很安静,邻居们都礼貌而疏远,没有过度的热情打听别人的生活,也没有恶劣的邻里关系。 来到自己的单元门楼下,有一个姑娘站在那里,听到响动,正转头向他看过来。 那是一个带着眼镜的长发姑娘,她朝方铭露出一个友善和热情的微笑:“好久不见。” “诶?”方铭刹住前进的脚步:“你认识我?” 他这才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女生,再一次确认,至少在自己还保留的记忆里没有印象。 女生微笑地点头:“你是方铭。” 方铭这下有些窘迫了,他挠着头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好像不记得你了。” 长发女生却不介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再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张晓菲。” “你以前都叫我晓菲姐。” ----
第74章 传话
张晓菲说,她是在另一个时空跟他认识的,他们把那个时空叫做多重宇宙回收站。 方铭半信半疑。 张晓菲又说,宙就在回收站。 方铭全信了。 接着,张晓菲跟他说了很多很多,他们如何认识,他们如何帮助回收站的难民,她怎么成为一个记忆者。 “是宙让你来找我的吗?”方铭问,他为什么自己不来,他其实更想问。 张晓菲没承认也没否认,她直视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这次来,也是你拜托我的。”
*** 两年半前。 张晓菲离开回收站,回到现实世界的前一天。 方铭私下找到张晓菲。 “晓菲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方铭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张晓菲大方回答:“你说。” “晓菲姐,你要是方便的话,”方铭踯躅片刻,还是鼓气勇气说出了他的请求:“两年半后,能不能回来回收站看看宙。” “两年半后?”对于这个要求,张晓菲更好奇的是这个时间。 方铭黯然地说:“我剩下的时间,只能再陪他两年。” 张晓菲并不意外:“你还是决定陪他到最后?” “两年后,无论如何,我都会离开他。”方铭皱着眉,想像着那时的情景:“我以前听人家说,像亲友永别这种重大人生变故,通常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大多数人,半年后,就可以适应改变……” 张晓菲直截了当地说:“你担心你离开以后他过得不好?” 方铭想朝张晓菲挤出一个笑容,却失败了:“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可是我真的放心不下。如果他好好的,你就当帮我看一眼,还个愿,如果……他过得不好,到时看到你,就会知道还有人惦记着他。” 说着这些的方铭,有一种悲伤的感觉,张晓菲忍不住上前抱抱他:“你放心吧,他不止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 ***
“半个月前,我回到了回收站。”张晓菲说。 “那他怎么样?”方铭赶紧问:“过得好吗?” “怎么说呢?”张晓菲抿嘴笑:“跟以前好像没什么区别,还是独来独往,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个样子。” 方铭忽然有点嫉妒张晓菲能够见到宙,这几个月以来,他连宙是不是个人都不知道,而这个女人竟然还能获得宙一个近距离的表情。 自己才是宙的男朋友! 这种突如其来的酸意,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讲理,拼命忍住想问“宙长什么样子?有多高?眼睛大不大?”的冲动,来维护自己作为正牌男友的尊严。 张晓菲哪里知道他别扭的心思,还在刺激他:“他知道这是你两年多前的安排时,表情就更丰富了,我猜你都没见过……”回想当时的情景,她微微一叹:“又想哭又想笑的,让人心疼。” 方铭心中一窒,眼眶也酸涩起来。 叙完旧,张晓菲才正色到:“我这次来,也确实是来传话的。” “什么话?”方铭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宙说,二十几年前,他的妈妈曾经想过带他去她的世界,失败了,成功的概率恐怕非常非常低,但是……”张晓菲郑重其事地问:“你想不想跟他再试一次?” “做梦都在想。”方铭哑声回答。
从那天起,记忆者张晓菲留在了这个世界。 虽然不太清楚详情,但方铭知道,她来到自己这个世界线,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对她十分感激又抱歉。 张晓菲却不以为意:“放心吧,我跟这个世界的张晓菲好好聊过了,她愿意帮我们,我们的情况差不多,换条世界线生活也没多大影响,而且……”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的存款比她多,她不亏。” 方铭羡慕地看着她:“我要是也有记忆就好了。” 张晓菲却狡黠一笑:“你要是记忆者,宙靠近你就会头疼。” “那就算了。”方铭干巴巴地回答。 据张晓菲说,因为方铭的倒计时归零了,所以世界线重合的时候,他被回收站拒绝入内,因此只能隔着“墙”感应到宙的存在。 张晓菲一开始尝试过在世界线重合的时候来找他,但也因为这个原因,无法跟方铭建立对话,这才想到了来他的世界线。 “宙让我告诉你,现在每一次世界线重合,他都能找到你,你不用担心他,”张晓菲说:“哪怕他最终来不了你身边,他也会在另一个时空永远陪着你。” 方铭心里又甜又苦,却假装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说:“我一定要把他揪到我的世界里来。”
把宙带入现实世界,是宙的妈妈最初的想法。 宙告诉张晓菲说,他原本觉得不可能成功,但是自从他能在茫茫宇宙中找到方铭的那一刻开始,他觉得或许妈妈的计划是可能的。 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便是找到当年妈妈留下的信。 “而那封信,”张晓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被另一个世界的你,留在了这个世界。”
“信被藏在后山上。” 这是宙提供的线索,据说是另一个方铭告诉他们的。 说到后山,方铭首先想到的便是外婆家的后山。 于是,方铭带着张晓菲来到了外婆家。 失踪回来之后,田仔陪他回来祭拜过几次外婆,但都没有留宿,便匆匆回了城里。 这一次,他打算在外婆家多待几天。 方铭花了大半天时间,好好打扫了这个几年没人住过的小屋,仔细擦过每一个桌子,每一个窗台。 打扫到自己卧室里的那个书架时,他鬼使神差地取下了角落的一本儿童画册。 这本陈旧的《小王子》里,有各种自己儿时胡乱的涂鸦,连封面也没放过,大大咧咧地写着他的大名。 他呆呆地看着大名旁的空白处,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他像是被催眠了一样,从桌上拿起一支笔。 空气中涌起了不寻常的能量,但方铭却被眼前的书迷住了心神,他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拿着笔,手心离笔杆远得不自然,中间空出好大一段空间,甚至能容纳另一个人握笔的手。 方铭有些吃力地,一笔一划地写着,每写一笔,他脑子里的画面就清晰一分: 一点—— 那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因为怎么也握不好笔而发着脾气。 一竖—— 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那个男生握笔的手,带动他动起来。 一横勾—— 看不清脸的男生似乎很新奇地看着他们一起写出来的字。 一竖—— 自己在给那个男生读着这本画册。 横折—— 自己和男生在一个教室里面,他在写着黑板,男生坐在下面认真听着。 横—— 正在辅导男生功课的时候,自己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他。 竖—— 自己的背上,被写上了“你才是我的玫瑰”。 横—— “我死了,你就不用再牵挂小星球上的小王子了。” 眼泪又流了下来。 方铭回头看着空中出现的那个熟悉的影子,抱怨道:“臭小子,因为你,我都快变成林黛玉了。”
他想起来了。 不是全部,也看不清记忆里宙的样子,但足够让他知道,他失踪的两年半里,他爱上了一个特殊“星球”上,名叫“宙”的小王子。
模糊的记忆也让他想起来后山上的蹊跷。 “我好像在这个位置,曾经挖到过什么……”方铭一边跟张晓菲解释,一边用自己预先准备的铲子,铲着一块土地,那是他经常爬山的路线上的某一处。 “有了。”张晓菲兴奋地说。 铲子挖下去没多久,泥土中出现了一个直径约有两厘米,长10厘米左右的管状金属容器。 张晓菲还在研究这是个什么东西,方铭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拧开了容器的盖子。 借着阳光,他看到,里面有几张卷成桶状的纸。 回到外婆的屋子里,方铭用工具将它们小心取出来展开。 看起来很厚的一叠,其实只有两张信纸。 其中一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文字和符号,还有像公式一样的东西。方铭看了一会儿,一时找不到头绪,暂时放弃,拿出另一张。 另一张简单多了,方铭看了一会儿,说: “这是给我的。”
*** 这个世界的方铭,你好! 希望看到这封信的你,是已经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线的,这条世界线的主人。 我决定在见到你的时候,将你送入回收站,相信你会在那里遇上宙,跟他交上朋友,并完成我未能完成的任务——将他带回这条世界线。 你或许会有很多疑问,遗憾的是,我不能全部解答。我的记忆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这封信也是在零星的记忆闪回状态下匆忙写下的。从我留给自己的线索中,只能告诉你几个重要的信息: 1.这条世界线上的林千秋,应该就是宙的亲生妈妈,那封信能够留在这个世界,说明那张信纸是从这里带出去的。 2.引力取决于宙和这个世界线的关系,包括这条世界线上的人,以及他们跟这条世界线的关系,我跟这条世界线的关系还远远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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