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买回来的是干粽叶,洗过还不够,必须得放锅里再煮一下,这样才能恢复柔韧度。 纪淙哲在灶膛烧着火,林臻就已经把圆簸箕摆出来了,接着把一盘蜜枣放在上面,又把糯米分出一半跟赤豆搅拌混合。 粽叶煮好后,他俩开始裹粽子。然而要到裹的时候却发现没绳子。 纪淙哲跟他说“隔壁两家用的都是稻草,你去弄点稻草回来。” 林臻问“我去哪儿弄稻草?我们的稻草都堆在西瓜地那边。” 纪淙哲啧道“你傻不傻,咱们厕所屋顶不就是稻草堆的吗?” 林臻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那这还能吃吗?” “又没让你吃稻草,而且是裹在粽子外面的,你怕什么。” 林臻只好去厕所那边抽了几十条稻草,他特意找了最上边的,已经被白雪覆盖的厚实的稻草,这样心里勉强觉得算是干净的。 只是路过井边的时候,他又过去将稻草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洗了许多遍,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拿回了家。 他俩学着隔壁家看到的样,将粽叶转了个圈,转成了底小口大的喇叭状,接着左手抓着粽叶,右手抓着糯米塞进去,放了一颗蜜枣后又把粽叶往下压封顶,最后笨手笨脚地缠上稻草。 原本看着隔壁两家动作麻利,裹法也不复杂,结果他俩一裹一个散。 仔细一看,连顶都没封好,白花花的糯米都露了出来。 而稻草一拎,整个粽子都散了架。 无奈之下,俩人只好跑去隔壁家继续学了半天。 杨大娘边裹粽子边教学“糯米要压紧实了,封顶的时候抓粽叶的手别松,用力向下压,你看这样……” 她压下粽叶,接着把两边的叶子也往中间折,最后将细细的稻草从中间往上缠,缠一下抽紧一下,一只结实的粽子就怎么甩也不会散了。 小两口学会后继续回屋裹,这回算是裹得像模像样了,尽管形状离杨大娘裹得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起码不会散了。 一下午时间,俩人闷在屋子里裹了几十只粽子,空气中全是粽叶和糯米清爽的味道。 纪淙哲去灶膛烧火了,林臻把几十只粽子全都丢进了锅里,加了满满一大锅的井水后盖上锅盖。 等到傍晚时,满屋子都弥漫起粽香,林臻揭开锅盖,手指捏了捏粽子,摸着已经发软,他就从锅里抓着稻草拎出一只,准备剥开看看能不能吃。 刚出锅的粽子滚烫,林臻一边扯开稻草绳,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后又继续剥开粽叶。 这是只赤豆粽,赤豆跟糯米已经粘腻在一起,米香中混着豆香。 林臻筷子挖了一块喂给纪淙哲。 不同于前世他们吃过的肉粽,这种裹法的粽子吃起来非常清爽,丝毫不觉腻,他俩干脆连晚饭都不烧了,每人吃了三四只粽子。 既然粽子都熟了,林臻就把它们捞出来给一只只挂在了楼梯下的绳子上,等到想吃的时候,拿下来锅里煮一下就行了。 年二八的晚上,雪停了。但纪淙哲跟林臻望着屋外及膝的厚雪,也深知春联生意没戏了,除非一夜之间融雪,要不然别说拖拉机开不了,连人两腿一踩进雪地里走去镇上,估计都要走到天黑去了。 纪淙哲躺在床上,春联生意没了他认了,可是前些天买红纸花的四十五块钱,他一想到就肉疼得要死。 “你说我俩怎么这么蠢,怎么就不会出发前一天买红纸呢?” 林臻叹气“天灾也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没事,我不是还赚了六十六块钱吗?还带回来一包虾片,其实也是赚了。” “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 林臻打开抽屉数了数钞票“上回还剩二百七十四,卖春联赚了八十三,买红纸花了六十,喜宴赚了六十六,一共三百六十三。” “来来回回永远都这个数。”纪淙哲抱怨道“算了算了,睡觉睡觉。” 林臻上了床抱住他“别想了,睡吧。接下来先安心过年。” 第二天小两口正在吃粽子,突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村主任在滋滋拉拉的电流声中说话。 “高山村的年轻人们,带上你们的铁铲,带上你们的铁铲,到村口集合,到村口……” 纪淙哲跟林臻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我也不清楚,我去隔壁问问。”林臻吃完粽子洗了把手,便去了陈虎家,没一会儿他又进屋了。 “让我们去铲雪,要不然雪太厚了,年三十杀猪没地方摆。” 纪淙哲听着,心里直痒。对于别人来说的苦累活,他现在却羡慕得很,大男人就该抡起袖子跟大伙热热闹闹干活聊天,而不是像个小媳妇一样大着肚子缩在屋里头。 他心里那个憋屈。 “我去了。”林臻扛起铁铲。 “去吧去吧。” 林臻走后,纪淙哲闲得没事做了,他在廊檐下坐了会儿,觉得太冷,又在屋子里溜达了两圈,觉得太无聊。 看见桌上堆着的一沓红纸,眼睛都疼。 他越想越不甘心,要是这些红纸还处理不掉,估计这个年都过的怄气。 去镇上已经不现实了,难道挨家挨户去卖?那不得累死。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 纪淙哲脑中一个灵光,暗骂了句“我操,我他妈真是一孕傻三年了。” 他赶紧换上了高筒的雨鞋,把桌上已经被林臻写上字的春联一揽,抱在怀里出了门,往小卖部去了。 他们这边通往小卖部方向的路,今天早上已经被林臻和陈虎给清理出了一条小道,太阳出来后雪有点融了,走起来泥泞又湿滑。 纪淙哲现在肚子沉,不得不一手抱着红纸,一手扶着腰走得又慢又小心。 等来到小卖部时,整个人坐在凳子上喘了好一会儿气才能说出话。 “纪哥,你怎么这么大肚子还出来啊?”小老板撑在柜台上乐呵呵地看着他“林臻也真是的,他怎么舍得哦,要换做是我,我巴不得给你供起来……” “少废话了。”纪淙哲休息完,走过去将红纸放在柜台上。 小老板一脸懵“纪哥你送我春联啊?可是我家就两扇门,也贴不了这么多啊。” 他说着,开始挑选起来。 纪淙哲打掉他的爪子“还没天黑呢就做梦啊?这些春联放在你这,你帮我卖一下。” 小老板鸡贼道“纪哥你也知道,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我这里肯定很忙,不一定顾得上你的春联。” 纪淙哲哪能不晓得他的心思,于是便说“一块钱一幅春联,你卖出去一幅就给你一角钱。” 小老板为难道“纪哥,我真的忙……” “两角!” “哎!”小老板高兴道“那行,纪哥我帮你卖!你不知道我们村的那个老师今年去他女儿家过年了,估计大伙都还没贴呢。” “行了行了,卖你的吧。”纪淙哲在旁边的凳子上继续坐着,他准备看看生意如何。 虽说地上雪厚,但高山村就一家小卖部,这两天生意自然也不会差。 他才坐了没一会儿,但凡进来买东西的村民都不需要小老板开口推销,就能买走一幅春联。 这下纪淙哲的心情也好了,只是一坐就忘记了时间,直到有个村民进来买东西时看见纪淙哲后叫道“林臻媳妇啊,你怎么在这里哦,你们家林臻找你都找半天了。” 纪淙哲太阳穴一跳,完蛋了完蛋了,这要是让小兔崽子知道他大着肚子乱跑,估计又要生气了。 于是他赶紧跟小老板说了声“晚上我再让林臻写点春联送过来。” 接着便急匆匆地走出了小卖部。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看见脸色铁青的林臻跟座冰雕似的站在前边。 纪淙哲头疼了一下,笑得跟狗腿子一样走过去哄他“你铲完雪了?” 林臻不说话。 “走走走,咱们回家去。” 纪淙哲拽着林臻的手臂,可对方脾气上来了倔得跟头牛似的,死活拽不动,并且脸色阴沉地瞪着他。 “我就是想把春联卖出去,你别担心了……” 林臻终于开口了,只是语气又急又冲“万一摔跤了怎么办?” “哎呀没事儿,我过来的时候走的很小心的。” “你就不能等我铲完雪吗!”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上头就给忘了。” “回去!”林臻他又惊又急,一口气还堵在肺管子里,便拉开纪淙哲的手,一个人大步朝前走了。 纪淙哲在后面扶着腰完全跟不上,只得喊道“哎,你要是不扶我,那我可能真要摔跤了。” 林臻立即顿住了脚步,随即转身走到他身边,小心地扶着他的腰。 纪淙哲边走边哄“好了好了,别气了,下次不会了。” 林臻撇了撇嘴“嗯。” 到家后,林臻帮他脱了雨鞋,又去打了热水给他洗脸洗脚。 纪淙哲就坐在椅子上兴奋地跟他说春联,又让他下午继续写,写完后给小老板送过去。 不过在村子里卖春联,他俩没奢求全卖完,毕竟这回是裁了太多,只要能卖出去一半能回个本,他们也心满意足了。 等到大年三十的下午一两点钟,林臻就去了小卖部跟小老板对账算钱了。 昨天卖到现在一共卖出去了八十几幅春联,小老板拿走了二成后,他们也还是赚了五十六块钱。 小老板将剩下的春联交给林臻,林臻顺便买了两只烟花,又去村口买了斤排骨,接着在严岑家的摊位前逛了圈,买了一条草鱼。 本来小两口想着今年的日子比去年强,年三十的时候去镇上买些好菜犒劳一下自己。 结果一场大雪后,他俩也只能是家里有什么烧什么了。 林臻将剩下的春联送给了两家邻居一家一幅,又给自家的大门上贴了一幅,春联一贴,过年的气息就浓了。 下午三点多,他俩就开始烧饭。 林臻去后山摘菜,纪淙哲就在灶前把米淘了,放上蒸架后,从楼梯的绳子上摘了几只粽子摆在上面蒸。 林臻在门口甩了甩蔬菜上面的雪。 “菜没被压坏吧?”纪淙哲在灶后问。 “没有,这些菜都挺耐寒的。” 林臻说完就把鱼排骨以及蔬菜全拿去井边清洗。 洗完回来,他在门口脱下雨鞋,换上棉鞋进屋。 今天的年夜饭,小两口准备做一道红烧鱼,红烧排骨,切了点咸肉炒冬笋,另外再炒两道蔬菜。 林臻在砧板与灶台之间忙碌,而纪淙哲却在灶后烧得红光满面。 等到这些菜全烧完了,林臻才开始炸那天从别人喜宴上带回来的小螃蟹。 这些红红绿绿的小螃蟹经过高温油炸,瞬间膨化,十几秒就可以捞出锅了。 咬一口清脆咸香。 去年的这个时候,俩人在一起过年顶多是凑合着一块吃饭。今年却滋味不太一样了,就仿佛经过了一年的时间,混沌迷茫的日子也逐渐过成了一股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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