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逐渐消散,他嘴唇发白,用力把匕首拔了出来,扔在地上,一瞬间失去了支撑,倒了下去。 他蜷缩着,痛苦的捂着头,他不知道手上的痛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那个声音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他知道自己直坠深渊,怕吗?他问自己。 “别怕….”声音淡淡的,轻轻地,虚无缥缈,却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那白衣带着红,宛如冬日里绽放的傲梅。 后卿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汗,中衣紧贴着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想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手都是抖的。 有多久….没有梦到过那个自己了….. 重生之后他几乎快要忘了… 琉璃心、白骨路、无根木…. 前世他坑杀三城,用白骨铺路,他杀了轩辕氏拿到了无根木,只是那琉璃心……………..他始终没有动手………… 他真的想灭世吗? 是他想,还是另外那个自己想?前世夺回意识控制权的后卿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后卿蜷缩在床角,他不敢再想,他害怕那种熟悉的、要把自己撕成两半的感觉再次袭来,害怕脑海里再出现那个人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头疼欲裂,那个人的声音也没有出现,他才松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再次入睡,可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后卿索性穿好衣服,去外面走走。 深夜微凉,风吹在脸上,后卿拢了拢衣领,清醒了不少。 让三界闻风丧胆的魔君有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众人皆知他是仙魔混血,可没有人知道他还是一体双魂。 呵….后卿轻扯嘴角苦笑了一下。 那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十三岁?八岁?也许是更早吧…. 后卿记不清了,也不想记,又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可他再不愿意承认,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靠的是那个凶狠的‘自己’。 他同他共存,大多数时间他都蛰伏着,悄无声息,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甚至想有个人能陪陪自己也不错,即使那个人是自己,即使那个人仅存在于脑海里。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会是这样,直到有一次头疼欲裂昏厥过后,他睁开眼看见自己躺在干净的床上,知道是下山除祟的白蟾玉将他从血泊里救回去,为他包扎、疗伤,问他还疼不疼,饿不饿…….. 多久没有人在乎过自己受没受伤了? 时间太久了,他也记不清了,白蟾玉对自己伸过来的那双手让他贪恋的想留在他身边。 有张床睡、有人守候….那一道光,将他从黑暗里暂时拉了出来。 所以当白蟾玉问他想不想永远留在毓庆宫留在他身边的时候。 他是想的。 可是……他害怕….. 所以后卿慌了…… 他知道自己为何躺在血泊里,他甚至在杀他们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不是害怕,那种颤栗,是兴奋,血的颜色,跳动着…. 可是他没法告诉白蟾玉…. 如果被这样一个干净的人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此不堪、如此肮脏,知道就是另外一个自己杀了全村……知道自己才是要被除祟的对象…………….. 那白蟾玉会不会也同自己划清界限……后悔救了自己,这样脏的他会让他厌恶吧… 可蓝浅一定看出来了,没有什么能瞒过蓝浅。 后卿入了师门的第七日,他才第一次看见众人口中大名鼎鼎、惊才艳艳的掌宫大师兄---蓝浅。 一袭宫服,临风而立,宽肩窄腰,如玉如兰。 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比师尊还好看,后卿心里不由自主的想。 可蓝浅他只是瞥了自己一眼,随后的日子里便是铺天盖地的厌恶。
第22章 不是战神么…这么大个官儿也没个人守夜. 是啊,他那么聪明,那双眼睛,有什么能瞒得过呢… 毕竟自己的灵魂,有一半是脏的啊…..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尽力去挽回,为什么蓝浅就看不见自己的努力呢?难道出身就是一切吗? 还是…蓝浅已经知道了自己隐藏的秘密? 再后来…他不想知道了,也没必要知道了。 师尊没有了。 那就随便吧…….. 杀父、弑母、虐兄、屠弟,血腥至极、阴狠残暴又喜怒无常,他是他,他又不是他。 梦里的场景再一次涌进脑海。 他记得那天,那头‘困兽’呼之欲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喊着恨他,是自己折磨他千百遍,可在快要失控的时候,在自己快要放弃抵抗的时候,唯一让他清醒过来的念头居然是想去蓝浅身边,哪怕看一眼…. 他强撑着去了阴牢,他看见蓝浅被吊起来,冷白的手臂上都是伤痕,手腕处被勒的青紫,他看见自己的手下拿着滚烫的烙铁,想要扯开衣服直接烙在皮肉上。 他看见自己抬手,想都没想一道红光飞出直接把手下碎成了粉末。 为什么?折磨他…明明是自己下的命令啊… 绳索断了,蓝浅跌在地上,一声不响,缓缓地抬起头。 可他却慌了,他不敢看,他落荒而逃,他猛地关上门,他把铜镜击成了粉末,他蜷缩在墙角。 “救…救救我….救救我..好黑….我好怕….” 鼻尖一阵酸涌,随后眼泪满眼眶,一个轻微几乎不可察觉的眨眼随即就是一片滚烫,顺着脸颊滑落。 他多想有个人拉他一把,五岁、八岁或者任意的时间,能有个人…救救他… 可是他知道,魔界封圣,人间至尊,让三界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有人敢留在自己身边? 白蟾玉已经不在了,他…最终还是只有自己… 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那个蛰伏的‘猛兽’出现的越来越频繁,那个凶狠的自己早就不满足站在阴影里,他想出来,他想毁了所有。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好像有个人抱住了他,对他说‘别怕’。 在一片朦胧的泪水中,他看不清眼前是什么人,甚至他恢复理智之后都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有没有闻见那似有若无的香味,就像他没有办法肯定,许多年前晕倒在河边的那一刹那,到底有没有闻到过一样。 “唉….烦,真烦….”后卿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去。 走着走着,猛然间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七拐八拐的就拐到了蓝浅的住处,刚想跑突然回过神,四下无人,连个侍从都没有,他跑什么啊… 【不是战神么…这么大个官儿也没个人守夜…】 后卿摸了摸鼻尖,抬头看向蓝浅的卧房,窗户半支着,从二层卧房里隐隐透出昏黄的烛光。 【这么晚了还不睡?干什么呢?】心念一动,手一撑就轻翻上了二层。 轻轻躲在一处打眼往里瞧去,蓝浅一身金甲朝服,中衣腰封依旧是左三层右三层捂得严严实实,穿的如此正式,很明显是从天君那里回来以后就一直在这,到深夜也没换衣服。 此时蓝浅左手压着太阳穴,若不是略低着头,根本察觉不出眼前的人已经睡着了。 见卧室里没有侍从也没个部下守夜,后卿胆子突然大了起来,直接登门入室,来到蓝浅对面坐下。 【怎么在这儿睡啊…】 后卿轻轻在蓝浅面前挥了挥手,似乎真的睡着了。 “蓝浅~~~”后卿不要命的轻喊了一声,眼前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后卿右手一展,一把锋利的匕首现于掌中。 这是他偷偷下界被许如星抓上来以后,看见自己受了伤送给自己说是以后防身用的,后卿攥住匕首,屏住呼吸朝着蓝浅的颈部猛地刺了过去。 可蓝浅没有一丝的察觉,依旧一动也不动,在刀尖儿就要划破动脉的一刹那,后卿叹了口气收了手,匕首收回掌中,慢慢散去。 【这么没有防备?要是现在进来个坏人怎么办…】 后卿摇了摇头,挪了挪蒲团,将胳膊也支在案上。 羊角灯下,蓝浅长长的睫毛时而轻轻抖动,昏黄的烛光将蓝浅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金色,没有了白日里的肃杀冷冽,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在后卿眼中甚至还有些软软糯糯的乖巧。 目光略过蓝浅撑在太阳穴的左手不禁微微皱眉,手指纤细,指尖如葱,手背冷白的皮肤透着青筋有些凸起,这人好像又瘦了些,这些天又是不见人影,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 后卿将目光收回,起身,双手背后开始大摇大摆的自助参观起蓝浅的卧室。 左手边是蓝浅的两个衣柜,后卿轻轻把衣柜打开,瞳孔骤然放大! 想起前世女修们夸起来,说蓝浅爱干净、好整洁,真不是开玩笑的,因为这个干净的程度,装是装不出来的… 看看这几乎与病态的整理癖,就连他骂惯了蓝浅,但在这方面,实在是佩服….佩服…. 两个衣柜并排,一个春夏、一个秋冬,绝不混放,每个衣柜都按照材质从薄到厚、颜色从浅到深、磨损程度从旧到新、还参考了穿着场合分门别类挂的整齐,随手拿出来一件都是干干净净,且上面一点褶子都没有。 后卿轻踮起脚,衣柜上面一横排,放着各式各样的头冠、发扣,也是按照材质、颜色、场合分类,规规矩矩的摆放好,就连前后左右间隔的空隙都分毫不差。腰封叠的整整齐齐,下面靴子也是,擦得干干净净,鞋底一点泥印字都找不到,好像从没穿过一样。 关上衣柜,后卿走到蓝浅床前,床帐左右分开系好,后卿数了数,眉头不由自主的抽搐。 很好,左右都是五个褶儿,大小都一样,系带的留长都一样长,佩服….佩服…. 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床上连个人躺过的痕迹都没有,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会以为这床压根没人躺过。 床斜对面有个不太大的梳妆台,后卿随便打开一个抽屉,不出所料簪子也是分门别类的摆放好,梳子上没有一根落发,铜镜镜面没有一点儿手指印,台上一个白玉花瓶放着几株绿梅,瓶身被擦得光滑泛着光。 蓝浅好像每天都很忙,还有时间整理收拾屋??? 后卿有点来劲儿了,他不信蓝浅屋里就找不到一点儿卫生死角,于是魔君不信邪的钻到了梳妆台地下,这摸摸那抠抠,然后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以及指缝…. 他认输了,倔强如他,也认输了。 和蓝浅干净整洁到不可理喻的屋子相比,自己那凌霄殿真的如狗窝…..心底里一声呐喊:蓝浅,你是人吗???
第23章 本君辛辛苦苦给你熬的,你给我吐出来了? 后卿垂头丧气的回坐到蒲团上,蓝浅身边散落的都是书,按照蓝浅的癖好,这应该是他回来的时候办公拿出来的,像是在查找什么,还没看完就睡着了,否则蓝浅根本不能容忍乱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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