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小拳,仿佛击在了他的灵魂上。 譬如沈燕之从一开始就同他解释,或许他可以心安地享受对方的照顾,躺在床上;亦或是在他方才追问时,沈燕之并未隐瞒他,他会更加坚定地附和069的话。 但正是因为男人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愿同他解释,他才会感觉窒息,发觉心慌。 细数往前的两个位面,他确实只知道浮在表面上,轻而易举就能知道的信息,而其他有关于男人的,都是069通过后台告诉他的,或者是一人一系统慢慢分析出来的。 即便他能感觉到男人强烈的爱意,但是这份爱意终究不真实。只是一串数据而已,按照设定的程序行事,这也是应该的事情。 巨大的落差感与恼怒的间隙,他终于得以喘息。 淮相的心开始慢慢往下沉,失落感上涌,他抑制不住地想:“……这段关系,终于该结束了吗?”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将盛如玉的事情一笔带过?又不是真的有什么,为什么非要隐瞒他? 这种得到后又失去的感觉,再一次显现出来。在上个位面,正因如此,他才会不断地加固与爱人之间的联系,想尽各种办法筑牢羁绊。 发情期的完全标记、精神力的互相结合,甚至于未被男人带上的戒指,都是他努力过的证据。 可是完全标记出了那个位面就失效了,精神力在时空洪流中也被冲淡,戒指被陆柏庭埋在了墓碑的骨灰盒里,而最终留下来的,只有最初的耳钉。 现在,进入这个位面以后,他就产生了无法忽视的心悸,他强压了这么长时间,才不得不承认,所有的事情都徒劳无功。 耳钉不见了,沈燕之耳垂上,也没有耳洞。 他最初发现的时候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因为他可以触碰到这个人,所以尽力忽视那种感觉。 但是掩盖伤害的纱布被扯下,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信任、次元与空间的巨大裂痕,终于势不可挡地来到他的面前,逼着他认清事实。 “你没发现吗?”淮相轻声说,“他没有耳洞。” 没有耳洞,也就意味着羁绊不存在,他跟沈燕之最初接吻时、灵魂的共鸣,恐怕就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后的联系。 “但是你别忘了,他就是一串数据啊。”069列举出很多理由,想借此来说服淮相,“数据也是会融合的,再说了这还是智脑世界,数据转化为实体,再转化为人的案列也不是没有,你不能因为这一次就白费了前面的努力吧?” 事到如今,淮相已经不想再关心耳钉到底去哪里了,也不想去问为什么沈燕之没有耳洞,他只知道,如果再不挽救的话,下个位面,他不可能再见到男人,或者说概率很小。 可能男人蛰伏在他身边他都发现不了,可能会一次又一次错过,因为羁绊减弱,他也早已亮出底牌。 难道因为羁绊的削弱,男人的爱意也不甚明显了吗?只有要靠做.爱才能得到共鸣吗? 淮相坐了起来,倚在床头上,思考着最后的对策。 他还有一半强大的精神力,如果此刻再进行抛出,那后续的位面会骤减,因为他已经没有去应对更危险的位面的杀手锏了,但是抛出了,就是给两人都留了一条退路,还有回旋的余地,他们最后的收场也不至于太难看。 只不过这条退路,对方可以全身而退,继续留在位面世界穿梭,而他是一条彻彻底底的死路。 他封住了自己的后路。
第70章 “不必说对不起。” 其实对于淮相的选择,069并不意外。 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无论再怎么后悔,淮相都是很亏的。他抛出自己的一半精神力,就算是全部砸在水里,也是能听见一道响声的。 可是他偏偏选择扔给一串数据,得到的答案才不会是自己想要的。 “你去看看吧。”069忽然说,“你去书房或者其他地方看看,如果沈燕之真的同盛如玉有什么,你再放弃也可以。” 淮相埋着脑袋,企图像鸵鸟一样将自己封闭起来。 “你怕什么?你才是占理的那个,就算你们没有确定关系,你也照样有底气。”069劝说他,“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淮相哽咽了下,突然之间想到什么,刚想起来的动作又缩了回去。 他问:“可是,他跟盛如玉搞在一起,是在我出现之前,理论上来说,我才是那个小三吧?” 069:“…………?!” 呃、好像……还真的是。 069:“所以你连捉奸的立场都没有?” 淮相叹了口气,找了块毛巾把臀尖上的药擦了个干净,然后穿上衣服,神情称得上是平静地推开了门。 就算是小三捉奸,他也必须要去瞧个明白。 现在说放弃很艰难,淮相也不想让自己前两个位面的努力打水漂,如果沈燕之真的在骗他,那他就亲手斩断羁绊。 他脑子乱糟糟得很,根本无法进行系统的思考,只是漫无目的地想,如果给他一个必须放弃的理由,那最好就在现在。 淮相短短几步路走地磕磕绊绊,好像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停在了书房门口。 此时已到正午,书房的窗户大开,夏日刺眼的光线透过院子的树叶打了下来。 他站在窗边,神情淡漠地向里看去,最后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他好不容易维持的、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难堪的面具,被沈燕之毫不留情地揭下。 盛如玉跪在地上,一件件地脱着衣服,嘴里还说着什么,淮相听不清,只能看到盛如玉期待的神情。 他一点点地挪动膝盖,慢慢向沈燕之靠近,而后—— 淮相没敢继续看了,他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胆量在自己心上又划下一刀。 自己的猜测和臆想是一回事,而亲眼看到的感觉完全不同,是心脏好似被人一寸寸捏碎,然后狠狠地扔在地上踩踏,痛地他喘不上来气。 他无法再说服自己了,也发不出任何音节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男人对自己的爱,在第一位面的时候,季宴平甘愿为了他去死,第二位面陆柏庭扣下扳机,毫不犹豫地殉情,都给了他一个其实对方很爱他的错觉。 淮相从来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是否是自己的吸引系精神力太过于强悍,对方才会一次又一次主动找上来。 不过现在这个答案也不重要了,他们的问题太多,如果要一一去解决,只怕时间跨度太久。 他现在不想去管那些复杂的问题了,他甚至笑了下,只是笑容过于苍白。 “还不如不来。”淮相茫然地找着路,他岔开话题,“我就说我才是那个小三。” 069也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理由来安慰他了,只想蹲在智脑世界抽根烟再回来。 “那他为什么要来招惹你?”069有些不理解,他尽管是串数据,但也是一路看着两人过来的,“如果这个世界羁绊削弱,那他按理来说也可以不来找你,还不用同你纠缠,这样不是更好?” 淮相不知不觉间晃出了宫,宫外没有马车,他只能自己走回去。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069的问题,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或许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被他强行忽略。 他不知道男人的底细,男人同样也不清楚他的,两人倒更像是一周目情侣,脱离位面之后再也无法联系,更加找不到对方,也别提长相厮守。 “69。”他鼻子有些酸涩,“我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每个位面除了任务之外,他都在围绕着男人身边转,观察对方的喜怒哀乐,坚定又固执地认为,就是这个人了,可是他从来没有问过男人愿不愿意,精神力也是他私自捆绑的。 他要怎么办? 谁来告诉他,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069无措地开口,连声音都慌张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淮相这幅样子,五官都皱在一起,像个孩童一样。 “你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他有些怒气冲冲,心疼淮相一路走过来付出的所有代价,“为了这么个人,你就要变成这幅样子了?你记得你刚开始是什么样的吗?” 游戏人间,这是淮相最开始抱有的心态,是他给自己锁上了一层枷锁,而今也无法挣脱开来。 他哑着嗓子回答:“我也不想哭的。” 但他为什么会一直流泪呢?代价他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吗?他都知道,也都接受了啊。 可怎么就是抑制不住呢,现在还能哭给谁看呢?谁会来哄他? 怎么办、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要把沈燕之怎么办呢,要如何搁置这份感情呢? 淮相胡乱地擦着脸颊上的眼泪,却止也止不住,好似多年的沉疴痼疾在此刻彻底爆发,泪水断了线,开始模糊他的视线。 心脏被爱人一刀刀捅开,刀刃在内里挑着他的血肉,那里早已血肉模糊,沉疴难愈。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问069,难以抑制地哽咽起来,“我是不是哪一步走错了?是不是你早就发现了?” 他在进入智脑世界之前,是最懂如何拒绝别人的。他婉拒过无数热烈的示爱,回避过一双双带有猛烈爱意的眼睛,大胆露骨的陈情,紧张结巴的告白,都不能让他产生一丝波动。 可是他现在为了那个人,哭地这样惨烈,甚至不断地怀疑自我,一遍遍刨白自己的心,将自己不断凌迟,犹如打碎骨头在血肉里面抓出骨头渣子,深入骨髓。 “你没有做错什么。”069的声音有些难过,也不敢插科打诨了,恨不得幻化出实体,将淮相带出这个位面。 他说:“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我带你登出这个位面,我说真的,这点分我也可以不要。” 他见不得淮相这幅样子,心软了又软,当即打开了后台,想要带淮相登出位面。 “别了。”淮相侧过头,飞快地在胳膊蹭了下眼睛,将眼泪擦干,“影响不到任务。” 但眼泪刚刚擦干半秒,又从他的眸子里流出下一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下,眼睫毛被打湿,阻碍了视线。 可是再也没有人会像上个位面的陆柏庭一样了,那个人会把他揽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地亲他,不断对他诉说着爱语,同他在耳边呢喃,缠绵,亲吻。 依稀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很像错觉,在梦里的时候淮相也经常会产生这样的幻听,在智脑世界想那个人的时候,他是不会愿意从梦里醒过来的。 有人喊他:“泛舟。” 果然是错觉,他不叫林泛舟。 淮相抬起眼睛,眸子发红,看向来人,他轻唤:“如丞。” 盛如丞提着鹤氅的下摆,三步并作两步跑下阶梯。 “你怎么来这了?”他问,“我正要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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