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见过星际的山川河流,感受过耳旁呼啸而过的风;见过星际大战时百万大军冲锋而来,将炮火对准他;同样也见过无数对恋人生离死别或命不该绝。 他始终是自己一个人,从虚妄中来,到虚妄中去,形单影只,特立独行。 很累,是一种人生尚未过半,他已没有任何遗憾的无所谓,无所谓星际是否还需要他,无所谓数以万计的星际子民是否还在等待他为星际保驾护航。 他是他自己,他没有任何负担,淮相当时同意智脑世界默认的规则,只是因为游戏人间的第一场游戏,早已被他打出“happy ending”的字样。 他需要第二场游戏的开端。 这意味着无论什么时候,淮相都不会回到现实世界。 那时是不想,这时是不能。 他不能离开男人。 他想。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流逝,淮相找到了最后的答案。 他猛然睁开眼睛,从长达几十个小时里的回忆里脱身而出,意识骤然变得清明。 周遭细微的声音在此刻放大,他感受到了空间里不寻常的气息。 平缓的气流自身后涌起,额前的碎发被吹起,衣角猎猎作响,勾勒出性感的腰线和身形,就像每次刮风时那样。 淮相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回头,但他知道。 ——有人来了。 “咯噔。” 是皮鞋踏在纯白色地板上的声音,发出阵阵回响,在偌大的空间里尤为明显,且强势到让人无法忽视。 脚步声就像有规律般,一下下踩上淮相剧烈跳动的心脏,连带着脊背一片酥麻。 一步。 两步。 ……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的身后。 龙涎香混杂着麝香的香味丝丝入扣进鼻息,铺天盖地,无比熟悉。 霎时间,淮相鼻子一酸,长久等待的委屈忽然在心头上涨,瞬间淹没他的心脏。 他眼眶湿润,眼尾泛起水光。 他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轻声喊:“相相。”
第187章 爱得多的人总先掉眼泪 在空间里的几十个小时内,尽管淮相再镇定,却也不可抑制地产生了诸多想法。 他强迫自己坐下来,推演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譬如男人告诉他,这段关系该结束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们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譬如男人并没有恢复记忆,拥有记忆的爱人已然离他远去,他需要在浩瀚无垠的智脑世界中,去寻找爱人的数据。 淮相想了很多,他从来不吝于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上去想,这是他调节情绪的一种方式,因为当事情与他预料到的结果截然相反时,便会获得意料之中的惊喜。 但当他听到男人声音的这一刻,委屈如滔天般上涌。 连带着呼吸和心跳,都变得脆弱和滞缓。 他再也无法就这样欺骗自己。 其实他非常、非常想跟男人有一个好结局,他不想两人之间的关系像大多数人般以惨淡和悲剧收场。 所有最坏的假设,都是他想给自己留一个看似体面的退路。 哪怕这个退路于他而言形同虚设。 淮相深一口气,转身。 他看见男人站在光圈中央,高大的身形边沿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好似会随时消散。 良久,他才哽咽出声:“……嗯。” 他发不出其他什么音节了,现在只要他一张唇,武装全身的盔甲,就会功亏一篑。 淮相幻想过他跟男人的再次相见。 可能是在智脑世界的医院,男人躺在其间,嘴角噙着笑,带着爱意看向他。 又可能是他在无尽的宇宙中,终于找到属于男人的一角,自此星光璀璨。 淮相还想,如果男人将他的名字喊错,他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可以是燕桥,是林泛舟,是萧斯年,是林川。 但他只是淮相。 可是男人开口就喊他“相相”,比所有耳语的爱意都更为折磨人。 淮相开口,尾音有些颤抖和变调。 于是他顿了顿,重新调整了下语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你来了。” 是一个肯定句,仿佛他在这个空间独自枯坐的几天几夜里,早就料到男人会来。 男人没有说话,就隔着不远不近的一小段距离,暗红色的眸子里泛着浅淡而细碎的水色,叫人联想起夜里在水中浮动的月光。 男人踏着光圈,将闪烁的微光踩在脚底,信步朝他走来。 一步。 微光变得黯淡,光与影投射在纯白的地面。 两步。 淮相的呼吸有些错乱,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男人走到他的面前,极速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下一秒,对方捏住他的下巴,俯下身扣住了他的后脑勺,炽热的呼吸在鼻息间交融。 是一个无关情欲的吻。 唇齿相触间,淮相浑身一抖,崩溃般地拥住男人。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又滑落到下巴,早就该宣泄的情绪在此刻轰然决堤。 “你怎么……”他带着浓重的哭腔,狠狠地锤了下男人的臂膀,声音模糊不清,“才来啊!” 为什么来的这么晚,让他一个人面对白茫茫的墙壁,和未知定数的未来。 为什么……总是这样留下他一个人。 “相相,相相。”男人吻去他的泪水,喉咙沙哑,“别哭,不要哭。” “你为什么才来!你凭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淮相瘫软在男人怀里,泣不成声,“凭什么让我等这么久!” 凭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寻找男人,都是他在付出,凭什么他永远都是被动,只能一直在等待。 “我的错,我的错……” 如果淮相意识清醒,他只需要抬起头就能发现,男人的手也在抖,甚至声音出现走调,瞳孔里只有他的身影。 可是他在哭,在委屈,在倾诉这么长时间以来男人不知所踪,让他费尽心思制造羁绊的不满。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 “是我来晚了,我的错,相相。”男人捧住他的脸,再一次吻上他,爱与心疼混杂着湿咸的眼泪,“不要哭,开心一点。” 淮相还想再说什么,胸腔里的哽咽一阵接着一阵,让他无法再次开口。 “位面结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男人嗓音里有不易擦觉的安抚,“直到刚才,意外才被解决。” “相相。” 地面开始传来抖动感,伴随着轻微的晃动一起。 男人又开口,声线低沉,叙述平缓,却又如同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是我没该早点出现,让你受委屈了。” ——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风风雨雨,都是我的错。 “我……” 男人忽然失声,滚烫的眼泪砸在纯白的地板上,飞溅成一小滴,声音变得模糊,像隔了一层水雾。 他颤抖着向爱人忏悔,连灵魂都要被愧疚撕裂开来,他不说遇到的难关,历经的险阻,与差点回不来的凶险,他只说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淮相泪眼模糊,一下下吻着男人的唇,心脏隐隐作痛,似有汹涌爱意要发泄出来。 “别哭。” “别哭。” 他也重复着这句话,唇瓣都在发抖。 也许雨和雾他分不清,但他看见爱人哭,他的心里也会起雾。 随着话音一落,地面的颤动感越来越甚,像地震来临时的前奏。 慢慢地,因为男人的出现和停留,周遭的白色方块开始脱落。 奇异的、看似坚不可摧的空间逐渐瓦解,将淮相圈在其间数天的白板变为一堆废墟。 但无人去管这个小插曲。 两人站在废墟中央,迎着满天的尘埃接吻。 下一瞬,废墟消散成点点白光,萦绕在男人身旁,而后彻底消失。 原本纯白色墙壁的位置被熟悉的北欧风装修替代,玄关、客厅、沙发、光脑……目光逐一被填满。 这是淮相在智脑世界的公寓。 …… …… 同男人滚到床上的时候,淮相眼角挂着的泪还没完全干,眼尾都是艳丽的红色。 他失神地承受着男人的吻,在无尽的沉浮中抓紧唯一一根浮木,得以艰难喘息。 “你、你到底……”完整的一句话只有断断续续才能从唇间发出音节,“为什么不、不来……” “我找过你。” 男人声音性感,带着微喘,“每个位面都找过很多次,你不上钩。” 淮相一惊:“很多次?谁……”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就被淹没进情欲的浪潮之中。 “每一个想要接近你的人,都是我。”男人握住他纤细的腰,顶撞着,“位面之外我没有记忆,但位面里,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男人无时无刻都在监视淮相,掌握淮相的一举一动。 但这些事情太过于细枝末节,淮相没有必要知道。 “陈错是你?”淮相想起第一位面里除男人以外的配角,顿时睁大了眼睛,无数记忆在脑海里铺天盖地袭来,种种细节被串联在一起,“还有谢寅……” “是我。” 男人回答地很干脆,没有丝毫停顿,如果忽略掉他不断律动的身体,会让人以为他在说着什么最平常不过的爱语。 “但相相很谨慎。”男人轻笑一声,将炙热的烫意嵌进淮相的身体,“哪怕我用跟陆柏庭一样的脸,也还是失败了。” “啊……” 淮相无意识地哼叫,敏锐地捕捉到男人话语里的不正常。 对方用了“用”和“失败”这两个词。 什么意思? 淮相攀上男人的肩膀,就这样如实问了,眼神里却是一片爱.欲。 他保持着仅有的理智,想要知道男人的一切,急切地想窥见对方在他没有参与的漫长时光里所经历过的、为他做过的事情。 “宝贝好聪明。”这个问题换来了男人低哑的,甚至是愉快的笑声,连带着身体的侵入都猛烈起来,“里面只有一个人是我,宝贝找的很准。” 诚然,男人每一次因为体内的精神力被位面强行带进去时,精神力会进行不同程度上的分割。 如果说第二位面陆柏庭体内强悍的精神力是百分之九十九,那么谢寅只拥有百分之一的精神力。 这种细微的精神力对于男人而言,算不上什么,几乎可以算作没有,因为主要的意志还是在陆柏庭身上。 体内的精神力也同样拥有意识,所以虽然男人在位面里没有从前的记忆,却还是会遵循灵魂的本能,去寻找、蓄意接近淮相,反复爱上同一个人,然后一点点将淮相吞吃入腹。 谢寅只不过占据了百分之一,精神力的吸引当然没有作为本体的陆柏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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