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梦,你也在是不是?” 这一刻,不知道是该继续叫谢云黎,还是卫梨的少年别过脸,不肯言语。 在他有所猜测的时候,就想过那几次梦,其实并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卫凌本人真的也在梦中,知晓梦里发生的一切。 可是太过离奇,哪怕他重活一世,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现在卫凌把一切都揭开,他连装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最后只发出一声冷笑:“是又如何?怎么?知道我是谁后,卫将军又想杀我一次?” “卫将军还真是好手段,明知我将来会是谁,所以才千辛万苦在那种地方找到了我,还提前斩断了我的生路,那日告知我时,你是不是很得意?” “何必多此一举,不如当时就直接杀了我?还是说卫将军真想娶我进门当夫人,囚于内院之中,让我像个深闺怨妇般整日为你垂泪?” 卫凌无奈,耐心解释:“我那时并未想起过去种种,在那日梦后,我才想起你我之间的渊源。” 卫梨可不信他的鬼话,如今仔细想来,卫凌总是反复强调让他乖,不要做恶事,这不明摆着知道他上一世的恶行。 这么明显的破绽,他竟然没看出来,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卫凌也知道这话从他以前的言行来看,根本站不住脚,站在他面前的又是那位多疑暴戾的君王,自然不可能仅凭这几句话,就信了他。 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卫凌略过了现代的那一世,将自己死后重生,失去前世记忆,但却得知他们生活在话本子,又屡次做梦预警的事情,悉数告知。 不知道卫姝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卫凌尽量精简内容。 小可怜全程不说话,也不知是在固执己见,根本不愿意听他在这里辩解,还是在认真倾听,甄别这件事后的真假。 卫凌该说的都说了,便安静下来,等小可怜的回应。 接受,还是不接受,亦或者想要更多的时间静静。 卫凌都可以接受,并理解。 无论对错,被杀的那个人终究是他,他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属实正常。 就连卫凌,在看到这张苍白的脸时,都不由想起死在他剑下的那张脸。 即便他现在只字不提,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细节爆发。 这件事不论说与不说,它都始终在那里,谁都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天出其不意的给双方造成隔阂和裂痕。 “谢云黎。” 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少年如同惊弓之鸟陡然惊醒。 他只听见对面传来:“你若是不愿见我,往后我便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待你双目痊愈,除了京城,你想去哪都可以。” 这话让少年险些抬起手,取下蒙在眼睛上的缎带,恶狠狠告诉眼前人,他已经恢复了,不用他假好心。 往后路归路,桥归桥,他去哪,将来会成为什么样人,与他一个外人何干。 他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放在两侧没动,发出冷笑:“虚伪。” “稍等。” 听到卫凌离开的动静,他终于忍不住抓下了眼睛上的缎带,看着卫凌离开时关上的门。 他眼睛陡然酸涩,不等酸胀到极点,门外再次传来动静。 正当他做好准备被对方发现,然后毅然决然的分道扬镳的那一刻,视线里的光亮再次一点点黯淡下去。 当卫凌出现在视线中的瞬间,彻底恢复了无边际的黑暗。 这人一定是贼老天专门派来克他的! 眼泪终于从眼眶滑落,卫凌一眼就看到取下缎带,在屋子里偷哭的小可怜。 他真的好爱哭。 意识到自己真的流泪了,瞎眼少年狼狈地别过脸,恨不得就这样夺门而出,往后该如何就如何。 察觉有人靠近,他想避开,脚跟如灌了铁动弹不得半步,只能继续死死抿唇。 手被熟悉的触感牵起,不等他甩开,手掌心就放下了一样东西。 “或者以命抵命。” 伴随话音响起,他也反应过来手上拿着的东西是一把刀。 刀尖似乎已经顶着对面人的某个地方。 卫凌包裹着小可怜的手,牵引他抬起,朝前,直至刀尖抵住他的心口。 “谢云黎,我就在这里,你想报仇,现在就可以。” 他松开手,等待他选择,被泪水浸泡的眸子失神“看着”铮亮的短刀,许久都没有动静。 “我也可以帮你。” 手再次被包裹住,牢牢的抓住,让他逃脱不得分毫,他能感觉到那双手在控制自己将手里的短刀往心口扎去。 他似乎听到了刀尖刺进去的声音,还有那道压制在喉间的闷哼。 他甚至闻到了血腥味。 他近乎拼尽全力挣开,当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声后,才如梦惊醒,想也不想就扑过去,咬住他。 就如同他们这一世相遇的那一天,他恨极了,却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这个叫卫凌的人。 和那时一样,他不躲不闪,甚至还抬手安抚他,温声细语,一点点抚平内心那只从未消失过的暴戾凶残,丧失理智的野兽。 他生来就是为了他克他的! “谢云黎。” “我不是谢云黎。”卫梨咬牙切齿,好似恨不得将这人拆骨入腹,用力嚼碎。 “我以前叫赵梨花,现在叫卫梨,不认识什么谢云黎。” “……” 卫梨等来的是良久的缄默,正当他又感觉牙痒痒,终于听到了这人的反应。 “不后悔?” 卫梨冷笑:“你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我有后悔的余地?” 他知道,只要有卫凌在的一天,他永远都无法成为谢云黎。 卫凌听出他背后的意思,沉吟,又道:“你可以选择不当卫梨。” 卫梨继续冷笑:“我有的选吗?” 卫凌许诺:“有,只要你想。” “卫凌!”卫梨发出怒喝,还未完全恢复的嗓子用力时感到了明显不适,“你想摆脱我这个麻烦就明说,不用在这里绕弯子。” 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开始后悔那一天将他买回来细心照料。 他想要的是一个没有被鲜血浸染,逐渐依赖他的卫梨,并不是已经活过一世,沾染无数血腥,劣性根深蒂固的谢云黎。 得知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卫凌解释:“我并非这个意思,整日和仇人朝夕相处,你难免心有芥蒂。” 卫梨嘴上不说,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一点。 见他肯听自己说,卫凌也放下心来,他就怕小可怜钻牛角尖,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思想就很容易走岔。 “嗯,你还是卫梨,我的阿梨。” “哼。” 熟悉的,如同小猫闹脾气的冷哼又回来了。
第122章 一行人在东悦城呆了两日, 今早再次启程。 时刻关注两人的卫姝发现,二哥和未来二嫂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相处模式。 可见昨日她们出门逛街的空档里,两人一定在客栈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为何闹别扭, 又是怎么和好的,但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埋头吃干粮的陈九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因为这一行人里, 只有他知道卫凌受了伤,伤口不偏不倚,就在心口。 虽然只是皮外伤, 并没有伤到要害,擦点药, 等待伤口愈合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可他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伤到心口这么危险的位置? 那天除了师父, 也就卫凌和卫梨没有出门,他刚回去没多久卫凌就上门跟他拿药,还不准他和师父说。 该不会是卫梨伤的吧? 陈九低头咬干粮的空档,又瞅了一眼坐在卫凌旁边的女装少年。 最近他都没怎么吃饭, 所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和气力, 眼睛又看不见, 他有那个能力伤到卫凌? 卫凌可是那位卫将军的次子, 但凡不是住在山旮旯里, 谁不知道卫将军骁勇商战的次子, 卫小将军。 卫梨怎么看也不像是伤得了卫凌的样子。 可是一般的小毛贼也不能伤到卫凌,而且那天客栈风平浪静, 并未发生过什么打斗。 也总不能是卫凌自己刺自己的心。 所以他想来想去, 还是认为卫梨的可能性更大, 不然卫凌为什么不去找师父, 反而来找他,还让他不要外传。 这种只有自己知道秘密,还不能往外说的感觉,对于陈九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所以除了吃饭睡觉,他就埋头恶补医书,免得一不留神真说漏了嘴。 恢复了以往的相处模式,卫梨又开始缠着卫凌讲故事。 卫姝和卫凇听到后也入了迷,厚起脸皮蹭他们的马车。 周兰芝对这些新奇的故事也感兴趣,但碍于身份,加之卫凌他们的马车也塞不下这么多人,就只能让车夫凑近点。 李神医和陈九也是第一次听到卫凌对卫梨讲的故事。 见大家都想听,卫凌只能放慢速度,提了一点声音,尽量让他们也跟着听。 卫梨的脸也因此臭到不行,偏偏这些人都和卫凌沾亲带故,他即便再不快,也不能发脾气阻止。 更何况,他还不能发脾气,免得某人以为他故态复萌。 入了夜,气温骤然降低。 附近没有客栈,他们只能找了一片空地休息,他和陈九轮流守夜。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傍晚他们就能进城了。 比预期晚了有十日。 后半夜是卫凌守夜,他低头看向躺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人,小可怜似乎很喜欢和他抱抱,没人看的时候一定要抱着他。 卫凌正要把他放到软毯上,卫梨就迷迷糊糊醒来了,搂着卫凌的脖子不撒手。 卫凌哄了一会儿,最后只得拿厚实的大氅将人裹住,一起抱下了车。 同行还有几个镖师,后半夜大家都有些撑不住了,两两背靠背打盹。 其实卫凌他们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守夜,但为了安全,他觉得还是有这个必要的。 卫凌往火堆里添了柴火,不一会儿就燃了起来,靠在旁边暖烘烘的。 原本还有些冷的卫梨,没一会儿就被狐皮大氅捂出了汗。 他不由从卫梨怀里抬起头,眯眼看向火堆,这会儿他又能看见了。 从那日摊牌后,他能看见的时间又增加了不少。 “再睡儿。”发丝被宽厚的手掌理了理,他抬眸看去,卫凌正好低头看来。 双目相触的时候,他能看到印在那双眼里的摇曳火焰,以及自己。 卫凌眯了眯,看着小可怜这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就好像他在梦里看到的那双正常的双目,清透又明亮。 不等他细看,卫梨若无其事地闭上眼,把脸塞到他怀里,表示要继续睡。 本来是装睡,结果后面真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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