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滺微微倾身,对着何维说道:“小何大人,你是一个聪明人,也算得上一个好人,今日我便给你指条明路。陛下需要的是听他话的臣子,同时也得是能办事的臣子。‘安分’,这个词,你懂吗?” 安分,既是劝告,又是敲打,何维只听得浑身一凛,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 齐滺:“你们听话,在扬州安安分分做你们的刺史郡守县令,对上忠君爱国不结党营私卖国求荣,对下善待百姓让百姓安居乐业,能做好这两点,其他处有微瑕也不是什么大事。千古能臣才有几个?你们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便已是天大的功劳了。” 何维若有所思地点头。 见他明白,齐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九月了,又快要过年了。” 过年? 何维没能在第一时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不过转瞬,他便忽然间想到,上个新年,眼前这个看起来乖巧得像个孩子的院使大人,和不远处像个杀神的帝王在昌黎掀起了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腊八起就算过年,过年就不好流血杀人,所以昌黎韩氏活到了次年的正月十五之后。 可是,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三个月呢。所以,陛下是打算先杀人,再过个好年吗? 何维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破空声,何维下意识一抖。他睁大眼睛向不远处看去,就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内侯官竟然和几个叛军缠斗在了一起。 何维当场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叛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比起何维的大惊小怪,齐滺却显得平静得很:“你出卖了崔泽,难不成崔泽是傻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看着齐滺平静的表情,何维这才意识到齐滺早有准备,他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他亲眼看到不远处有一根藤蔓冲着齐滺的方向卷来。这一刻,何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僵硬了:“院使大人!”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侯十三看到突然出现的藤蔓,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小齐大人!” 齐滺下意识想起身,然而还没等他动身,他便感觉腰间突然出现了奇怪的感觉。他低下头,看到一条翠绿色的藤缠在了他的腰上。 齐滺不禁皱眉。 下一秒,齐滺突然发现,那根“藤蔓”动了起来。 动、动了起来? 齐滺惊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看了眼腰间的“藤蔓”。 “藤蔓”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深黄色的眼睛,和齐滺对视起来。 齐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宝贝们,由于我沉溺与给基友解字看手相,导致差点忘记了更新(我有罪)(下次不敢了)(真诚)
第119章 江南柳 齐滺再次有意识的时候, 发现他在一个看起来环境还算不错的木制房屋里。他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简单的横梁。 昏迷前的一幕幕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一脸惊恐的何维,侯十三从远处传来的尖叫, 还有他腰间缠绕的那条手臂粗的青绿色的蛇。 齐滺:“……” 呕。 齐滺撑起身体, 发现他身上穿的还是自己昏迷前的那身衣——那身被蛇缠绕过的衣服。 齐滺:“……” 齐滺努力微笑, 但他笑不出来。 “你醒了?”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一身奇怪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长的外套,外套只有左袖, 包裹右臂的只有内里的青涩长裙。 少女脖颈间坠着一条红色为底、伴有其他五颜六色珠子的长项链, 项链的最中间坠着的却是一块很大的银盘。银盘上雕刻着复杂艳丽的花纹, 看上去像是一朵盛放的花朵。花朵的花瓣和花蕊处, 则点缀着很多五颜六色的宝石,反射的光看得齐滺眼睛都隐隐发疼。 这样独特的造型瞬间和齐滺曾看过的某幅古画上的服饰十分类似,齐滺瞬间就对这少女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他下意识看向少女的耳朵。果不其然, 他发现少女只在右耳上戴了一只银制的、流苏垂到肩颈的耳环。 那幅画着和眼前的少女有着类似服饰的画是虞朝留下来的古画,后世是在敦煌某处石窟上发现的。而那幅古画的名字则叫做《天可汗赐封图》, 经后世专家研究,一致认为这幅画画的是虞朝太/祖蒙臻册封少民时的景象。 而画中出现的唯一一位女性, 便是东女国的首领。 女国是生活在大梁西南部的一个少民部落,部落以游牧为生,人人都会拉弓射箭。女国顾名思义, 是在远古时期留下来的一支延续母系氏族的部落,以女性为中心,男性为辅助。 后来, 女国分裂为东女国和西女国, 西女国在南北二十七朝乱世中消失, 东女国则为了生存成为南楚的附属国。在大梁攻下南楚后,东女国又被纳为羁縻州县。 东女国的传统是国家有大小二王,大王是部落首领,小王是下一任首领,类似太子。 东女国的文化习俗与中原地区略有不同。中原因为阳气从左来而认为左尊右卑,东女国的传统却是左卑右尊,故而在东女国,大王右耳坠饰,小王左耳坠饰。 东女国其他女性臣民是双耳戴耳饰,但因为游牧的原因,除了大小二王,其他臣民禁止佩戴带有流苏的耳坠。 这少女的流苏耳坠戴在右耳,那便说明了她的身份——大梁刚刚册封不久的东女国刺史,董桑。 齐滺撑起身体,不失风度地给这少女作了揖礼:“原来是明府大人,在下失礼了。” 董桑皱起眉:“你说什么?” 齐滺:“???” 啊? 他猜错了? 眼前这人不是董桑? 或许是感受到齐滺的一脸懵逼,那少女靠近他,用语调奇怪的中原话问他:“明府大人?这是什么称呼?” 齐滺:“……” 明府是对刺史的敬称,是从南北二十七朝时留下来的封建糟粕。但虽然齐滺也很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但在大梁,若是对刺史直接叫刺史,只怕要被笑话死。 只是齐滺忘了,面前的少女是个中原话还不熟练的少民,可能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齐滺瞬间换了称呼:“刺史大人?” 这次少女听懂了,因为齐滺看到这个少女瞬间垮下来的脸色:“叫我宾就。” 齐滺:“……” 齐滺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刺史大人,这不合规矩。” 董桑却道:“我都把你掳过来了,还在乎规矩?” 齐滺:“……” 很好,符合逻辑,没毛病。 董桑坐到齐滺身畔,她清凉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齐滺看,突然说道:“你果然和那些人说的一样。” 这句话引起了齐滺的好奇心:“谁?说我什么?” 董桑实话实说,意外地诚实:“很多人,他们说你长得很好看,是嘉尔木派下凡间的使者。” 齐滺:“……” 似乎是没察觉到齐滺的尴尬,董桑还在那里说:“中原人说你是什么淇水水神。” 她用很古怪的语调说出这个让齐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词,然后继续用奇怪的语调说:“但我觉得,你是嘉尔木留下来的格桑花。” 说着,她还用听起来就很真诚的语气说:“你长得真好看,比木尔多神山上最好看的格桑花还要好看。” 齐滺:“……” 看着董桑一脸的真诚,齐滺只能胃疼地接受了这项赞美。他用一脸胃疼的表情问:“所以,尊贵的宾就大人,你把我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如果没事话,可以让我回家吃饭吗?” 尊贵的宾就大人笑眯眯地说:“不可以。” 齐滺:“……” 董桑:“我的格桑花,我觉得你应该清楚,你现在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齐滺表情扭曲,“道理我都懂,但是能不能不要用这么羞耻的称呼。” 我的格桑花? 救命! 齐滺羞耻得恨不得当场晕过去,董桑却一脸无所谓地说:“你们中原男人事真多,虚假伪善,竟然连实话都不愿意听。” 齐滺:“……” 董桑却突然改了语气:“格桑花,请你好好地待在这里,准备和我的大婚。不要试图逃跑,否则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齐滺连连点头:“你放心,这深山老林我往哪里跑……不是,等等,你说什么?” 脑子反应慢了半拍的齐滺终于反应过来董桑的前半句话都说了什么—— “大、大婚?” 董桑伸出食指,染着大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地落在齐滺的唇上:“我美丽的格桑花,你要老老实实的哦。” 然后,在齐滺一脸震惊的表情中,董桑摇曳着离开,只剩下齐滺一个人坐在床上目瞪狗呆。 “哈哈哈哈,我们足智多谋的小齐大人也有这一天?” 穿着白色衣袍的青年书生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宛如林间翠竹,恰是与齐滺有过一面之缘的梨花村的教书先生,崔澈。 然而齐滺此刻却不受他糊弄:“崔澈先生?崔泽先生?不知哪个名字是阁下的真名?” 崔泽施施然道:“崔泽是我本名,阿澈是小名。小齐大人若不嫌弃,唤我阿澈也可。” 齐滺简单粗暴:“我嫌弃。” 崔泽:“……” 崔泽坐在齐滺身旁,不满地说:“小齐大人怎么把气撒到我身上?迁怒之行可不是君子所为。” 齐滺:“那我是小人。” 崔泽:“……” 齐滺仿佛吃了枪/药,崔泽平白挨骂却也不恼,反而像是一点都不生气一样,继续用那样优哉游哉的语气说:“小齐大人,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话说得清清淡淡,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今天天气真好。 然而齐滺:“《大梁律》禁止官员经商。” 主打一个油盐不进,崔泽都要气笑了:“小齐大人不听听在下准备说什么?” 齐滺:“你还能说什么?不过是何维卖了你,你现在卖了董桑而已。” 说到这里,齐滺反而逐渐来了兴致,问:“山坳里的八千叛军,都是当年雍明太子的东宫十率?” 崔泽歪了歪头,像是在思索他究竟要不要回答齐滺这个问题。好一会儿,他才点头道:“没错,你们找不到消息的东宫十率都在这里了。” 齐滺又问:“你原来打的主意,是不是通过煽动羁縻州县叛乱,引诱十六禁卫离开京师?” 大梁采取的兵制是从秦时出现的一种兵制,即除了抵御外敌的边防守军之外,各郡县都只留存少量的兵马用作维系治安,其他的大部分的兵马则养在国都,由天子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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