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云垂下眼帘看着小东西,眉眼间是一贯的温和清冷, “探子来报,听说西北边儿的北戎人近些日子又有些蠢蠢欲动,甚至派小兵一连几日试探着度过察木兰朵河。” “咱们大衍的守军虽说是也在每日勤谨练兵,但到底临近年关,都有些许懈怠,竟几次都被那北戎人钻了空子……” “白起州已经领了父皇的命令,需得去宫外校场看着练兵,他是有的忙了。” - 夜幕低垂,漫天星斗熠熠,明月隐在层云之后。 一顶绘着猛兽纹饰,颜色灰扑扑的帐篷立在正中央。 帐篷里亮着一点烛火。 因着北戎人屡次试探着进犯,英帝已将原本派出去攻打他处的最精锐的军队连夜急召了回来。 军士们一路风尘仆仆,日夜疾驰,眼下正驻扎在京郊。 一股凉风晃过,帐篷的一角忽然被掀起,一个身影矮身钻了进去。 烛台下,白起州仍是面无表情地将北戎与大衍边界处几座重要城池的地形图铺开。 他提着笔,面前的地图上密密麻麻皆是写满了的小字,还有图示。 “二殿下,您今日也是刚从宫里赶来,一路颠簸,不如今日早些歇息了吧?明日你我再议练兵之事。” “周将军,你我等得,北戎人却等不得。” 提笔又在边关重要部位落下一个墨圈,只见白起州抬起头,长发高束,银甲在身,望着眼前的人, “周将军若是累了只管去歇息,我再瞧瞧这几张图。” 少年重新低下头,拧着眉道。 眼前昏黄的烛火闪烁不定。 他本该是在京城的校场等着这支军队进城,奈何他却等不及,今日直接出宫来见周将军,甚至与他们同住在这里。 周怀剑恍惚低叹道,“若我大衍武将皆能如殿下一样,那区区北戎又何足为患?” 他说罢,掀开帐篷帘子便转身离去。 白起州亦不在意,只是目光仍落在地图上。 只不过许是因着方才被周怀剑打扰了一下,这会儿心神竟不能如方才一样专注。 少年握着狼毫笔,手下在一座座险要的山川河流之间勾勾画画,心神却忍不住地飘荡到了宫里。 …… 那个眉眼精致好看,看着他时软绵绵的小东西,这会儿又在做什么呢? 他骤然又想起了白景云白日里说过的话。 “你若是真心爱护老五,就不应当再如此所作所为,叫他暴露在险境当中。况且,你母妃对他的敌意,也已非一日两日了,你我都明白的。” “现下你越接近他一分,他的危险便添一分。” …… 他放下笔,帐外冷月似霜,冬日的瑟瑟寒风卷起动着脚下的砂石。 白起州脱衣睡下时已近三更。 桌上的蜡烛被他吹熄,寂夜里眉目俊逸的少年抬起头,帐篷顶上空荡荡的。 不知怎么的,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宫里,那个小东西就立在他面前。 他墨色的长发没有束起来,就那么随意地披散在腰间,精致好看的眉眼间似乎有点儿不解,又似乎有点茫然。 白起州恍惚看着自己走了过去,低下头去看那个只到他胸口的小东西。 他们好像一同坐在榻上,绵软舒适。 “在看什么呢?” 他听到自己笑问。 “唔……在等哥哥呀。” 小美人突然乖乖地抬起头,方才的茫然一扫而空,连忙伸出手来牵他的袖子。 精致的眉眼间全是喜色,软绵绵地仰起头来看他, “就是在等二哥……你终于来啦!” “等我做什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里微微有些欲说还休的沙哑。 “嗯,等,等二哥……” 懵懵懂懂的小殿下低着头,看不清那张精致的脸上的神情,只能看见他指尖一动,竟然主动开始解自己的外裳。 白起州一霎时愣在原地。 他想握住小殿下的手,命令他不许动,身子却好似坠入云端似的,根本握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上的冷汗骤然冒了出来,白起州才喘着粗气恍然睁开眼。 帐篷外仍是一片黑沉沉的夜色。 桌上的蜡烛早已熄灭,凉夜如霜。 温柔绮梦消逝得无影无踪,白起州心跳如飞。 “兄弟……” 他垂下眸,似梦似醒一样失神低语,似乎仍是惊疑不定,“我与他是亲兄弟,我又怎么会做这种梦……”
第56章 五十六 “再练。” 白起州抿着唇勒住马, 冷冽的目光垂落在眼前的将士们身上,一扫而过。 累得气喘吁吁的众人面面相觑, 皆露出不堪重负却又不敢言语的神情。 哪怕是一向治军严谨的周怀剑也有些许看不下去,只好硬着头皮道, “殿下,他们也是昨日才赶到京城,一路上风尘仆仆倒也辛苦。今早就这么个练法,一来恐怕士气不足,二来估计有些手生, 不如命他们歇息一会儿,整顿整顿再继续?” 白起州反手握着一柄银戟,金属护臂利落地收着袖口,腰间用乌玉色的皮带束着,长发及腰, 英姿飒沓。 他闻言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淡漠地抿了抿唇, “待诸位练好了, 自有休息的空闲。” “如今军中处处疲沓松懈,北戎人满腔的狼子野心,连掩饰都不肯掩饰。诸位若不趁此时好好练习,难道当真要等战场上丢了性命,吃了亏时方才后悔莫及吗?” 白起州一边说着, 一边将手中长戟横握起来, 袖口和衣领上的飞鹰纹饰愈发显眼。 周怀剑眼看着就连自己说话都压根不顶用,也尴尬得退了下来, 摸了摸鼻子,喝斥众人道, “都听见了?给我全部打起精神了,一切都听二殿下的命令!违令者,斩!” 冬日的阴云层层掩盖着太阳,稀薄的日光虽没有盛夏时毒辣,但凛冽北风扑面吹来,冷得刺骨钻心,亦不可小觑。 不知哪个角落,有士兵悄悄哀叹了一声。 下一刻,又连忙握起手中兵器操练起来。 白起州定定地瞧着他们,长眉一挑,眉眼沉沉, “我带着你们练。” 少年潇洒修长的身形立在三军最前面,亲自执起长戟,一招一式皆流畅有力,直叫身后无数士兵看花了眼,心下暗暗叹服,连忙也不敢懈怠地随着白起州的动作练了起来。 白起州握着手中的兵器,耳边似乎只剩下了呼啸风声。 他骤然想起昨夜醒来后,自己在榻上坐了半晌,方才披衣出帐。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一片清明。 …… 现在他好像唯有一心扑在练兵这件事上,方才可以试着完全忘却昨夜那场荒唐的绮梦。 然而似是是天不遂人愿,越想避开,越想忘记的却偏偏避不开,忘不掉。 “唔,在等二哥呀……” 不知怎得,梦里小美人软绵绵的声音似乎又在白起州脑海里响了起来。 少年的手腕控制不住的一抖。 那银戟瞬间偏了一寸,哪怕他急急地停了下来,也拖在地上撞出了金玉相击的铿锵声音。 尖端甚至在光秃秃的校场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白痕。 周围众人没有一个敢开口,整个校场一片鸦雀无声。 白起州就这么不知练了多久,脑中的小美人却丝毫没有模糊下去,反而越来越清晰。 日影渐移,身后士兵们从一开始跟着他练得渐入佳境,到这会儿已经累得抬不起手,也悄悄歇了下来。 “殿下,您小心身子……” “是啊,是啊!” “且停下喝口茶吧。” …… 周怀剑终于也坚持不住,气喘吁吁地撑着长戟立在地上。 周围几个副将也忍不住出言相劝。 汗珠一滴一滴滚落到了地面上,白起州却仿佛入了魔一般,压根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似的继续练着。 这柄银戟格外沉重,在他手里却被用得轻盈如飞,宛若游龙,犹如一条银色的长鞭,若非众人亲眼所见,不敢相信。 白起州的眸光如有实质地扫过银戟上的花纹,手上忍不住又握紧了些,思绪执着又混乱。 他居然会在梦里,在梦里,对亲兄弟生出这般的欲念…… 他该是……疯了吧? 少年俊朗舒展的眉目间极罕见地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痛苦。 …… 银戟的动作不知不觉地渐渐缓了下来。 一个穿着棉服的小兵突然跑过来附在周怀剑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只见周怀剑眼前一亮,连忙伸手去劝白起州。 “殿下,您也练了一早上了,这会儿可歇一歇吧!” “五殿下从宫里来了。” “谁……?” 白起州蹙起长眉,仿佛身在梦里云端,浑浑噩噩没有听明白一样,又惊又疑,再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这厢话音刚落,下一瞬,他就已经远远地望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二皇兄……” 小殿下乖软的声音送入耳畔,白起州人尚未反应过来,手中那把锐利的银戟却已经自然地收了起来。 - 白眠雪今儿穿了件莲青色的常服,许是气温又骤减的原因,小美人自打进了帐篷就冻得一直瑟缩在垫子上,像只小鹌鹑。 你来做什么…… 白起州一边捡了个干净杯子给这小东西倒热茶,一边忍了几忍方才咽下去了这句话。 “给。让你不多穿些儿,冻得什么似的,病了有你好受的。” 少年将热茶放在小殿下手边,自己坐在人的对面,假装不悦地道。 “哼,我在外面不冷的呀。来了你这校场才,才觉得冷的……” 小美人两只手迫不及待地捧着茶杯,轻轻吹开茶叶,整张小脸冻得凉冰冰的,热气一蒸,染上了好看的酡红。 “唔,你这里好简陋呀。” 小美人小口小口啜饮着茶水,一边抬起漂亮的眼儿左右瞧着。 临时驻扎来的帐篷自然没有太多陈设,白起州也并不注意这些,若非白眠雪说出来,白起州自己都没有发觉到这儿有什么不妥。 “哪里简陋了,你且说说。” 少年挑了挑眉,应和他道。 俊朗的声音犹如珠玉相击,虽然面色依旧沉下来,但声音里却是微微含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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