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的神情,变得深思起来,望着许若凡的目光深了些许。 许若凡眼看有机会,放轻了声音,温声道:“来,渊,把它拿下来给我,慢慢地——” 渊瞟了他一眼,忽的唇角微微一勾,道: “虽才化人形,我自诞生至今,已有几千岁。” 许若凡窒了窒。 渊低下头,再看了看书页:“这不就是人类双修之法,我为何看不得?” 原来,这插画在渊心中,竟是再单纯不过的双修之法么? 许若凡顿时松了口气,他认真解释道: “这个……双修之法,也是要遵循人的时令而行的,若未到时候,你便提前了解,有害无益。” 他说的,其实并不完全是在忽悠渊。 渊化为人形,不过数日而已,祂甚至连筷子也还拿不利索。 有的东西若接触太早……许若凡担心,祂会闯下什么难以弥补的大祸。 “可我,并不依照人类的时令而生。” 渊勾了勾唇。 祂淡淡道:“相反,有人认为,我醒来后,黑暗便降临。” 许若凡抿了抿唇。 他确实想起了,国师和那系统口中所说的,渊一旦苏醒,便意味着千年浩劫的降临…… 他的眼睫微微一颤,低声道: “那么,你果真要如他们所言,将这世界拽入黑暗中么?” “……”渊没有说话。 许若凡没有抬眼看祂,只是静静站着。眼角余光,追随着桌上和光飞舞的微尘。 良久,他感觉到,渊动了。 祂迈着祂修长人身的双腿,缓步走了过来,离他更近、更近。 下一刻,冰凉的指尖闯入他的视野,抵在他的下巴上。 那指尖,轻轻一挑,巧劲袭来。 他被那指尖抬起下巴,微颤的目光也顺势微仰,与那纯净却漆黑无光的眼眸对视。 “凡……凡。”薄薄的双唇轻启,渊,缓慢而亲昵地,念出他的名字。 轻微的战栗感,夹杂着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共同攀着他脊椎而上。 渊似乎,第一次这样叫他。 许若凡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像在等待一个沉重的审判。 渊指节摩挲他下巴良久,眼眸忽的,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你愿与我双修么?” 许若凡心口一梗,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第43章 许若凡哑然许久,张口欲言,却不知该怎么说。 他抬头,看见渊那漆黑纯净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再无其他杂质,顿时目光一柔。 他温声道: “你为何会想要与我……双修?” 渊挑起许若凡耳边的一缕鬓发,放在指尖轻轻摩挲: “我原不知,为何一路跟随而来,却未将你撕成碎片、一口吞下,还将你死死‘护着’。你说我‘喜欢’那山茶花,可‘喜欢’又是什么呢?今日看到这话本,我才明白了——我,想与你双修。” 祂第一次,一口气向他说了这样多的话。 许若凡越听,越觉得难以置信。 他一直紧紧盯着渊的神情和双眼,观察祂的动作,想从其中看出几分戏谑或是轻慢来——他竟暗自希望,渊在同他开玩笑。 可自始至终,渊都一脸认真,神色之中,未曾出现半分狎昵。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是在同我……表白么?”许若凡喃喃道。 “什么,是‘表白’?”渊偏了偏头,仍是认真望着许若凡。 许若凡不敢接那一束专注的目光,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脏砰砰地跳。 祂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表白啊…… 怎么就能跳到了双修呢?许若凡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渊的神情是那样认真,目光是那样纯粹,许若凡觉得自己要被这道目光烧穿了、灼化了。他迫切地希望有什么东西能暂时挡住这目光,让他稍微缓一缓…… 可是,没有。 他孤立无援地站在这目光下,颤抖着,长长吸了一口气。 “这对我而言,过于突兀了。” 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由自主打着颤。 倒不是因为,他害怕渊。 更多的是——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一个过客的视角,旁观着其他人的爱恨别离,他从不曾为那些事情劳心伤神,相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头一次,一个爱情大礼包,毫无预兆地砸到自己头上来。 渊偏了偏头,好像一个好学的学生:“如何才能不突兀?” 祂微微蹙眉,忽的仿佛想起些什么,眼神一亮,再次打开那册《金缕衣》,哗啦啦地翻动查找起来,一目十页,空前认真。 “喂,不是这样!”许若凡脸上有些烧红,他扑上前,一把按住那本《金缕衣》,不让祂继续翻动,生怕祂又学了些他应付不来的东西…… “那该如何?”渊抬眼看他,无比坚定地询问着。 许若凡原本想了许多糊弄祂的言辞,可是目光一瞥到那双纯净漂亮的黑眸,便不由自主地又把那些糊弄人的话全吞进了肚子里。 他讷讷问道: “在你眼里,两人双修,意味着什么呢?” 渊的眼睫颤了颤,目光忽的一飘,悠悠落在那册《金缕衣》赤.裸裸的插图上。 许若凡注意到祂游移的目光,轻咳一声,将那书合了起来,塞回了书柜上,牢牢压在其他书的最底下。 再见吧您! 渊见书被收走,眉头微蹙,神情颇有些不满: “不正是如这书中所言么?” 许若凡坚定地摇头:“话本只是话本,想怎么来怎么来。可现实有那样多的问题,比如咱俩一个人、一个魔;再比如,我再普通不过了,你却希望建魔域、毁天灭地……这些问题,话本里可不说。” “那你呢?”渊双眸亮晶晶看着他,“你如何认为?” 许若凡扶额。 今日,渊向他抛出了太多、太多的问题,没一个是他接得住的。 “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渊,真的太突然了。我从未想过这个。”许若凡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双目逐渐有些失神。 不久前,渊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道黑雾构成的魔物,时常掐着他的脖子,留着口水想吃他的魂魄…… 就算祂后来化了人形,在他眼里,也更像是一道披了人皮的黑雾。与其说祂像人类,倒不如说,更像兽些。 所以,他从未想过,要与这样一坨黑雾谈恋爱? 不、不对,渊说要与他双修……这根本就不是谈恋爱。 思及此,许若凡更是觉得有些不安。 “我、我不能与你双修!”他闭了闭眼,一口气道。 许若凡说完,静静等了片刻。 他拒绝了祂……渊会像之前那样,腾起黑雾,陷入愤怒之中吗…… 良久,对方都没什么反应。 许若凡惴惴不安地睁开眼睛,偷瞧了一眼,只见渊仍是定定看着他,只是眸中晶亮的光芒黯淡下来,像是什么东西熄灭了,又落入泥里,深深沉了下去,变回一片漆黑。 “渊……”他下意识叫了一声,上前一步,想要拉住祂的胳膊。 瞬息之间,渊却后退了一步。他抓了个空。 “渊……我的意思是……”他下意识想解释,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要解释,又该解释些什么。 渊仍是用那种死气沉沉的、漆黑的、万念俱灰的目光看着他,一语不发。 令人窒息的黑雾,渐渐充斥了整个小屋。 许若凡有些喘不过气来,砰砰跳动的心脏震着他的耳膜。雾色渐浓,渊那面无表情的神色,逐渐被那黑雾遮蔽了,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许若凡心里咯噔了一下:“渊!” 很快,那浓郁的黑雾一点点淡了下来,消散在空气中…… 窄窄的小屋,空空荡荡,只剩下许若凡一人。 “渊……”他喃喃一声,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小屋。 桌上,还有一盆半凉的炒鸡。 喷香的味道,也随着那凉气席卷,逐渐淡了下来。 许若凡呆呆望着那盆炒鸡,鼻尖莫名觉得有一丝酸涩…… 良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抬手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脑壳,轻骂了一声: “叫你说话不过脑子!” 是啊,按理来说,渊的表白,不管他是接受还是拒绝,他本该有一百种方法,让听的那人心花怒放地收下的。 可最终,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他这是中了什么邪,竟连话也不会说了。 现在,就算他再猛捶自己两百下,渊也已经走了。 他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祂,祂又会不会回来。 这炒鸡是许若凡专门为渊做的,整整一大盆,他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便把剩下的放了起来,小心保存。 他是希望渊能够自己回来的……可是,他几乎是睁着双眼,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见到那熟悉的黑雾再度出现。 许若凡坐立不安地待了一晚上,次日醒来,眼下都是厚厚的黑眼圈。他倒也顾不得那么多,几乎是太阳升起的那一瞬间,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收拾东西向外走。 昨日渊那灰暗的眼神,总是在他眼前莫名出现,他担心,祂是否被他伤到了…… “无名,昨夜你可看到渊去了哪里?”许若凡问小院里的无名。 那沉默的灰衣人抬手一指,指向高大的老槐树。 许若凡拿着凡间剑和面具,便向着那老槐树去了。然而三两步转出桃源村,望着白雾弥漫的密林,却是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渊。 他戴上面具,快步走入安州城,打算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见过身形似渊的人。无名远远跟在他身后,步履一如既往地缓慢而沉重。 然而,许若凡还未走到千帆楼下,便叫一个拿剑的人拦住了去路,任他左突右闪,那人始终牢牢挡在他前方。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微微蹙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道: “麻烦让让,有点急事。” 那男子不让,只是扯出一抹笑容道: “您便是昨日安州集市那位唤灵师么?我听说您神通广大,劳烦您帮我看看我的剑……” 许若凡微微一愣,问:“怎么认出我的?” 昨日,他不过是帮唐三思看了会剑。除了唐三思和那位算命小哥,谁能记得他? 那男子笑道:“一是这面具,二是您身后这灰衣人,三是……”那男子走到无名身后,拈起一块青色的方布,那方布上赫然写着: 你觉得,你的武器,天资如何? 你希望,一直陪伴你的它,被唤醒成为剑灵吗? ——如果你想尝试,就来咨询我吧!不成功不收钱。 许若凡:“……” 昨日他让无名举着这写了字的青布,晾晒了一夜,后来竟一直忘了把它取下来了。这青布一直挂在无名身后,陪着他俩招摇过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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