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方祁夏心血来潮一把火把他们烧了,或者灌进水泥中铺路……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刘耀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怒极反笑道:“我吃里扒外!?你以为我会像我父亲一样为你们掏心掏肺,最后还不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我也是,给你们方家打了这么多年的工,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 “即使你这样说我也不会感到丝毫抱歉……我只能说人各有命,他之所以会死在那个冬天,都是他的命。”方祁夏冷声道。 “你还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妹妹是吗?云川市第三中学高二八班,听说上个月月考考了全年级前五,还是学生会的委员……很不错啊。” “你他妈!!”刘耀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你要是敢对我妹妹做什么,我饶不了你!!!” 方祁夏揉了揉耳垂,些许不耐的继续说:“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我记得今天带你们过来不是为了费口舌……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奉陪。反正旧厂街荒废这么久,除了我们,不会有别人。” 说罢,方祁夏用脚尖剃了踢天阳:“你,在想什么呢?以为自己装作不会呼吸就能躲过一劫吗?不过你的嘴比我想的更严,沈言凡交给你照片这件事你倒是只字不提……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得了奖的人就是了不起,商务接了一大堆吧。” 天阳不答反问:“……你们刚才说,鸣乾,是什么意思?” “鸣乾?看来你在监狱里呆的还真老实……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现在是鸣乾总区的第一负责人而已。” “……鸣乾,负责人……”天阳不可置信的重复道。 “……所以,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你不是什么都得到了吗?” 方祁夏挑眉,那双星点翠绿的眸子仿佛泛着冰冷的浓雾,让人捉摸不清。他向凯尼递过去一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大步上前不由分说的拎起天阳的领子,挥拳狠狠砸下。 拳头的数量像雨点一般铺天盖地砸下,天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呜咽声从嗓子中漏出来。 方祁夏撑着头在一旁欣赏,冷嘲热讽道:“凯尼已经在收着劲了,这是我舅舅给我安排的保镖,上一份职业是在黑市拳场……好了好了,留口气,别打死了。” 凯尼停下挥拳的动作,天阳被揍得鼻青脸肿,但还尚有一丝神智:“……你他妈,拷问连问都不问,上来……就直接打。” 方祁夏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只是看见你这张脸,再想到你之前做过的事觉得恶心罢了,毕竟差点儿被你搞得身败名裂……醒了,接下来就聊聊正事吧。” “沈德杀过人,这件事你们知道吗?”方祁夏语出惊人。 “什么!?”刘耀和天阳异口同声的吼道。 方祁夏沉声说:“这两个多月,我在接受鸣乾的同时一直在暗中发展关系,沈德充其量就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编剧……他的事情很好查的。” “根据我现在手上有的线索和人证,可以推断,沈德在这二十年间,直接和间接杀害了两个人。” 方祁夏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人,名叫江奉宁,曾经是国家大剧院的小提琴手,二十年前离奇失踪。他的父母都是没什么文化的老实人,而且已经不在人世了,据说后来他们获得了一大笔抚恤金,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第二个人,是江奉宁的伴侣,也是我的母亲,方清絮。” 天阳瞪圆了眼睛:“所以他们是……你的父母?不对……方清絮不是死于自杀吗?” “这是一面之词,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方祁夏过于冷静的态度,会让人误以为他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近两个月,他经白之乔的介绍,雇佣了一位有名的私人侦探。通过外祖父的手记,以及当年无数个知情人的私下见面,逐渐将目光锁定在江奉宁这个人身上。 他的存在是从一位已经退休的老师口中得知的。 当年,江奉宁和方清絮这对情侣,在剧院十分有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后来,江奉宁突然离奇消失,失去了所有联络。 在众人的猜测下,方清絮选择暂时隐退,返回德国。 沈德是江奉宁当时的好友,自发承担起照顾方清絮的工作,后面就成了方家上门的便宜女婿。 “我找到了当年给我母亲进行尸检的医生,发现她生前曾大量服用过致幻药物,其实算得上一种毒.品,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这个真相并没有被曝光。”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天阳问。 方祁夏回答:“钱,没有一张嘴是会在无穷无尽的钱财面前保持紧闭的……所以你还打算站在沈德、沈言凡那一端和我抗衡吗?” 天阳:“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在媒体之前帮你澄清?” 方祁夏摇摇头:“没必要,丑闻就是丑闻,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它曾经存在过就会跟随我一生,黑暗一直都在,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不是像我今天的一通威逼利诱,明天这些东西就会在世上消失。” “我现在缺少沈德犯罪的关键性证据,那些我没找到的,只会藏在碧海堂……” 天阳偏头咳出一团血沫,口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逐渐冲溃了他的头脑,让他凭空割裂成两个矛盾的人格。一面是给了他巨大财富却岌岌可危的沈家,另一方则是方祁夏,危险未知却仿佛拥有可靠度的人。 资本,金钱,权利……他不过只是一个夹在这些大人物之间的杂草,事到如今,他全然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我要你们继续之前的工作,刘耀回去做和沈言凡的联络人,时刻告诉我他的动向。我的新剧会在今晚播出,沈言凡必定坐不住,或许会有一些大动作” “天阳你要辛苦一些,我会在具体时间通知你,把这件事放出去,不惜要证据,我只是想借助你的舆论影响力,把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放心吧,事成之后,即使我倾家荡产,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凯尼上前解开了天阳的绳索,趁机踢了他一脚:“赶紧走。” “……” 目送着天阳跌跌撞撞的走远,刘耀在凯尼的帮助下松绑,龇牙咧嘴的活动活动肩膀:“呼……绑的可真紧,这半瓶水差一点儿就露馅儿了。” 方祁夏笑笑,抵了几张纸巾过去:“辛苦了,擦擦脸吧,妆都花了。” 刘耀一边擦着脸上画的伤口,一边说:“不过,你把这些事情就这样告诉他,没关系吗?万一这家伙又背叛我们呢?” 方祁夏摇摇头,说道:“不会的,得罪了哪个比较严重他还是分得清的。沈德本就没有和方家抗衡的能力,无论是资本还是人脉,他都抵不过……我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 “万一你输了呢?”刘耀问。 “我不在乎输赢,我只在乎他能否平安的度过这个冬天。” 绿色玻璃眼珠的视线落在远方,白汽氤氲,那张脸仿佛被打湿,密睫荧黑,面庞如同沁了水的冷玉,清冷中却有一种浓墨重涂的美感。 依照书的发展,周见唯会在十二月二十四日的雪夜死亡。 周见唯已经成功拯救了他,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让周见唯活过这个冬天。 在他得知周见唯就是Z的那一刻,他便知晓,这个世界是书给予他的唯一一次机会,一次互相拯救,并且可以活着与他相爱的机会。 “刘耀,凯尼,天很冷,你们先回去吧。”方祁夏回头嘱咐道。 “你呢?老板让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凯尼问。 方祁夏晃晃手中的手机:“我接个电话就回。” 说罢,方祁夏走向远处,接起电话。 声音小而柔,像换了个人一样,仿佛刚才那些咄咄逼人的话语都是众人的错觉而已。 “喂,哥——怎么这么晚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呀。” “今天去拜访了之前的院长,聊着聊着就有些晚了。”周见唯答道。 方祁夏“哦”了一声,忽然听见听筒中传来簌簌的声音,疑惑道:“我怎么听见风声了,是还在外面待着吗?” 周见唯沉声说:“嗯……在你身后的库房房顶,过来给我抱抱。”
第52章 方祁夏猛然间向后转身, 刚刚经历大雨的天空不会有月光现身,唯有那片遥无止境的暗夜中,周见唯逆风而立。黑亮的发丝坠在风中, 连同大衣的衣角一同如蝉翼般翻飞。 他孤零零的站在低矮的仓储间二楼平层,不知等待了多久, 仿佛已经被墙角的苔藓攀附了身体, 与身后的浓稠的黑夜融为了一体。 方祁夏短暂的愣了愣, 那种感觉好还是有些难以言明的,就像是见证了时光的终章, 巨大的失落感扑面而来。 他自然记得自己刚刚做的种种,虽然不免有些心虚, 但还是坚定地迈开步子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在等我吗?” 方祁夏堪堪站定, 仰头看着高处的周见唯,翘着尾音问道。 周见唯不语, 定定的注视了他一会儿,接着下巴一点,说道:“不是说了要抱抱你, 快来,从旁边的楼梯上来。” 这间库房傍山而建, 楼梯有一半都插在了湿润的泥土里。 方祁夏偏头看了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净的新鞋, 顿时打消了从楼梯走上去的念头。 翻新旧厂街的施工队把他脚下的柏油路整体加高了几十公分,所以虽然说是二楼,但并不高。 方祁夏目测了下, 看起来和方家老宅的外墙差不多高, 小时候他经常出去偷偷买油汪汪的辣条,为了躲开刘管家的眼睛, 常要翻越那堵外墙。 周见唯像是看出来他想做什么似的,忙道:“不行!你别上来了,我下去!” 他其实听不到方祁夏在说什么,耳边骤起的风暴烈地把所有声音隔绝在外。他只看到方祁夏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拒绝,接着后退了一步,做出助跑的架势。 然后周见唯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只看到方祁夏跑过来,笑盈盈的,很好看,好看到有些晃眼。 他无法思考,只管伸出手去,用尽全力一拉。 怀中直愣愣的冲撞进另一人,周见唯脚底不稳向后倒退,直到背后贴上粗糙的水泥墙面才停下来,那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天地置换。 周见唯不知道自己此生是否经历过如此这般的心跳如鼓的时刻,或许曾经有过,但那些遥远的仿佛在世界尽头的旧事,都不足以使他在此刻回忆起。 血管里的血液喷涌,他误以为是呼啸的风对耳膜的作用,让他在如同失重的眩晕中,直直望向方祁夏,眼底如火炙烤。 该如何用一句动人的话来形容此时,他根本无从思考。就好像,睁着眼睛做了一场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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