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就蹲在角落里,咬着手指看着这些蠢蠢欲动的大人,想着等会自己要如何才能分到一杯羹。 就在这时,守摊之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不善的眼神,却反常的并未驱赶,而是叫住俞景:“小妹妹,你是不是也感染那疫病了?” 俞景左看看又看看,确定周围只有她一个人能被称为“小妹妹”后,才迷茫地指着自己到:“我吗?” 那人朝她招招手:“来,我这儿有治疗疫病的汤药,你的症状还不严重,喝几碗汤药应该就没事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那锅里熬的竟然并非食物,而是能治愈疫病的汤药? 一个时辰之前,魏尧等人接到孟临知和闻逍的通知后,便悄悄遛进城中和几人汇合。 魏尧其实也不大清楚孟临知和闻逍的具体计划,只是此刻看到两人安然无恙地待在梁国境内,他这才松了口气:“两位大人有什么活要交给我?” “放心,你有经验的,”孟临知掏出了治疗疟疾的黄花蒿和金鸡纳霜等药材交给魏尧,“之前缈州城中疟疾横行时你也在街头给百姓发过药的,这回还是老样子。” 魏尧怎么也没想到又得干回这事,他沉默片刻:“其实我感觉此事让盛哥来做更好,我当时忙于奔波在前线和缈州城内,全权负责此事的是盛哥,他更有经验些,要不我把他换进来吧?” 闻逍一把摁住他,目光森冷地看着他:“怎么,现在孟大人使唤不动你了?” “……没有没有!”魏尧怎么敢接闻逍这句话,他忙给自己找补,“我突然想起来盛哥还要在外面统领随行而来的齐军战士,这些小事交给我就好,哈哈。” 闻逍啧了一声:“行了,本王不方便出面,所以此事才交给你们去办。不过这回不像以前在缈州,百姓们都信任你们。我们现在在梁国毕竟是初来乍到,即使分发汤药,梁国百姓将信将疑可能也并不会领情。” “啊?”魏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忽略了这种情况,他问两人,“那碰到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 孟临知眨眨眼:“从病状较轻的小孩入手吧,别紧张,而且等会有人去支援你们的。” 所以此时此刻,魏尧等人自然盯上了俞景。 可俞景看着魏尧,脸上不禁流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这世上真的有药能治好这可怖的疫病?肯定是骗人的吧! 就连边上的大人们也议论纷纷—— “能治疫病?哈,真是口出狂言!” “我才不信这些鬼话,不然这么多大人,他们为什么偏偏让个小姑娘去试药?” 倒也有消息灵通的人悄声道:“我怎么听说缈州那边已经能控制这疫病了……” 俞景听着边上的交谈声,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但那几个人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如果自己不听他们的话乖乖过去,那这几个人也会上来将她掳走。 一直在旁边的屋子中关注着这一切的孟临知看着俞景畏惧的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让这几个出生入死的战士去演慈眉善目的大善人还是有点为难他们了。 孟临知出声提醒道:“你们收敛一下脸上的表情,等会给这小姑娘吓跑了怎么办?” 魏尧不禁干咳两声,和边上的同僚一起揉了揉脸,换上了一副自认为和颜悦色的表情。 魏尧等人的出发点是好的,谁想对面的俞景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却更害怕了,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边上的大人,但所有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帮帮她。 其实这也正常,现在梁国百姓人人自危,谁还有那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死活。 虽然众人误解了魏尧等人的好意,好在最终的结果殊途同归,俞景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几个男子。 这时,孟临知也实在受不了魏尧几人,干脆自己走出屋子,替这小女孩简单检查了一番。他在缈州城中治过无数例疟疾,早已经验丰富,此时更是一看就知道这小姑娘病得不算严重,如果能每日按时吃药,不出三四天就能痊愈。 他吩咐道:“魏尧,打大半碗汤药。” 魏尧看着好不容易哄来的第一个病患,搓搓手给俞景打了一碗黄花蒿熬制而成的汤药:“小妹妹,给,每日中晚各喝一碗,保你药到病除。” 俞景瑟缩地捧着碗,整个人不由向孟临知挪了一些,毕竟这几个人中只有孟临知看起来和善一些。 孟临知看着她鼓励道:“放心,喝吧。” 俞景哆嗦着哆嗦着将一碗药灌下,眼眶中隐约还能看到泪光闪烁——那几个人好恐怖,喝了这个药不会死吧?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 但是一碗黑乎乎的药下肚,俞景只感觉胃里暖暖的,并没有那种传说中喝下毒药后便五脏六腑剧痛的感觉。 孟临知笑着问道:“感觉如何?” 这一碗药当然不会立竿见影地就产生效果,但俞景转转眼珠子,只感觉除了嘴里有些苦,身上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不适,更关键的是,魏尧给她打的这一碗汤药里还浮着一些药材的碎末,这一碗下去,只感觉肚子都鼓起来了。 俞景打了个嗝:“饱了。” 孟临知轻笑了一声,魏尧更是满嘴胡诌:“这里面是煎好的汤药,里头的草药都价格不菲,吃下去也没问题。” 俞景一下想到了家人,她怯生生地转向孟临知,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我可以多要几碗吗?我家里人也都病了。” 孟临知点点头:“没问题。” 这下边上围观的梁国百姓纷纷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这几人真是活菩萨来发汤药的?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饿极的百姓再也忍不住,纷纷走上前要了一碗喝,那小姑娘喝了都活蹦乱跳的,难不成他们几个大人吃了还有事? 魏尧一下分出去不少汤药,只是更多的百姓仍然驻足不前,就在魏尧束手无策准备求助孟临知时,一个人的出现解救了尴尬的魏尧。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从街尾传来,那老人对着孟临知等人招了招手,步履蹒跚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唉哟,几位大人今日终于开始在城中布药了?” 魏尧看着这老妇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没想起对方是谁,孟临知提醒道:“这是蒋高的母亲。” 此时街道上已经有人认出了蒋母,蒋母毕竟是梁国人,虽然嫁去缈州了也时常回来,街坊四邻之间还是熟悉她的。 有人疑惑地看着蒋母,他们明明记得前几天蒋母就已经病入膏肓,连喘气的劲儿都快没了,终日只能躺在床上,如今竟然能下床走了? “阿婆,你身体如今大好了?” 按理来说,蒋母今天上午才吃过药,没这么快能下床,但孟临知给她又配了些其他药提神,这才让蒋母能勉强下床行走。 此时蒋母笑呵呵地解释道:“前段时间这几位大人给我送了一些药来,我吃了一段时日,身子骨确实好了一些。” 可众人看着蒋母,却觉得这哪儿是“好了一些”,分明就是好了大半!一个前几天还病得连床榻都下不了的老人,时隔几天就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转向这一锅汤药,他们咽了口口水,难不成这药真有奇效? 就算没用,起码也能填饱肚子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蜂拥而至,挤在大锅前只为讨要一碗汤药。 但其中有一人却没分得汤药,孟临知反而给了他一瓶奇怪的粉末。那人顿时不乐意了,沙哑着嗓子道:“你给我的这是什么玩意儿?我不要,我要喝汤药!” 魏尧一拍桌子骂道:“你自己病得多严重自己不知道?那跟其他人能是一个治法吗?给你你就吃,少在那儿给我叫唤。” 现在还能出门的病患大多是轻症的,但眼前这人却已经是重症,这会儿还是强撑着身体出来的,普通的汤药对他的效果有限。 那人被魏尧吼了几句,登时脖子一缩,猜到魏尧也不是好惹的,便拿着那瓶药粉灰溜溜地走了。 . 齐国,京城。 皇帝闻穆拿着手上的密信,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线人:“他真死了?” “千真万确,”线人道,“属下亲眼看着那只毒箭射进晋王身体中,最后那个孟临知将晋王的灵柩下葬,整个人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绝非作伪。” “……如此便最好,想不到这崔济开临了竟然还做了件好事。” 德顺站在一旁给皇帝倒茶,闻言手一抖,差点将茶水撒了开来。 闻穆春风得意地笑了两声,完全没注意到德顺的异常。 前些日子闻逍和他的好幕僚在缈州混得可谓风生水起,与周国勾结攻下梁国,治地动平疫病,每一桩功绩说出来都让人心服口服,他的那些事迹不仅在缈州附近的州县传开了,甚至还成了京城内那些酒楼评书的新素材,一时间整个京城没人不知道闻逍和孟临知的名号,甚至有人说那孟临知觉得是神仙转世,而闻逍就是那个天选的继位者。 闻逍的呼声水涨船高,京中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没人知道,最不愿看到这幅场景的却并非闻逍的政敌,而是皇帝本人。 他让闻逍再次前往缈州,是想找个机会弄死他,不是让他去笼络民心的! 他闻穆正直壮年,这时候需要什么天选的继位者?他需要的是听话的棋子! 但现在闻逍却被崔济开设计害死了,这出“狗咬狗”一下解决了他的心腹大患,深得他心。 闻穆敲了敲桌子,前段时间他一直扣着粮草和兵力不让他们前去支援缈州,但现在闻逍既然已经死了,那他也没必要再压着,是时候也该把梁国那群喽喽清理干净了。 闻穆叫来一个禁军吩咐道:“传朕旨意,让那些粮草和兵马可以出发去缈州前线了。” . 与此同时,缈州前线,楚堰正率领着大军与梁军厮杀在一起。 崔济开骑于马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得意地冲楚堰道:“哈哈,楚堰,连闻逍都死了,你看看你们齐军那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真以为能打得过我梁国四十万大军?赶紧带着你的兵速速投降,归顺梁国吧!” 楚堰手中提剑,剑尖直指崔济开:“我齐军战士无不英勇忠心,又岂会作出像你那样临阵倒戈之事?” “你嘴硬也没用,”崔济开勒紧马绳,笑道,“再过三四天,你们就连粮草都不够了,又怎么同我们打呢。” 楚堰咬紧牙关,看来营中还有叛徒,崔济开竟然连他们还有多少粮草都知道。幸好孟临知临走前又给他们留了一些粮,只嘱托他无论如何也要撑够五天。 他不愿再同崔济开废话,怒道:“少废话!我倒要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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