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朓朝皇帝点头,以示此事是真的,他又继续道:“那你还记得,当时那镯子是放在什么材质的盒子中吗?” 纭红愣了愣,没明白宋朓为什么问这个,但她还是据实答道:“娘娘的物品大多放在苍松木制成的盒子中。” “可是……”宋朓顿了顿,“你可能不知道,三殿下对苍松木严重过敏,刚刚他甚至都没有直接接触到苍松木,便已经起了一身红疹,甚至到了无法正常呼吸的地步,如果他当时真的偷了镯子,却将那苍松木盒放在自己床上,不是自寻死路吗?” 过敏? 纭红愣在当场,她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一旁的闻逍,却发现正如宋朓所言,闻逍的脖子和手上至今还有一块一块的红疹,连脸也泛着不自然的红,胸膛起伏的频率也比正常快了一些。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纭红一慌,她当即狡辩道:“不可能,他当年肯定是故意将盒子放在床上,就为了未来能在这种场合为自己平反!” 这满是漏洞的辩白实在是可笑,闻逍嗤笑一声,站出来道:“荒唐,你的意思是说,我七年前就预示到了自己今天能走出冷宫,有机会自证清白?” 皇后心烦地茶杯敲了敲桌面,一脸肃容:“三殿下,既然你说东西不是你偷的,那请你也解释一下,这镯子为何会出现在你的床上。” “既然皇后娘娘说起此事,那我也要向父皇承认一件事,”闻逍忽然向皇帝抱拳道,“冷宫生活不易,常年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儿臣为了活命,曾寻到宫墙上的一处破洞。” “儿臣曾通过这破洞出宫,因为会识字写字,便在京城中干些杂活赚钱,必然是有人趁儿臣不在时偷偷潜入北芜宫,将此事嫁祸于我!” 此话一出,霎时在营地内掀起一番波澜:这都是什么事啊!皇子为了养活自己,竟然安偷偷出宫给人干杂活,传出去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皇帝冷淡地看他一眼:“哦?去哪儿干杂活?” “给京城中的邀月楼誊写话本,父皇若不信,自然可以派人去询问。” 黄简抚着胡子缓缓道:“卑职以前似乎也听人说起过,确实曾在邀月楼那儿见过一个小孩。” 黄简的话等于是印证了闻逍所言,纭红大脑一片空白,她抬头无助地看了皇后一眼,却很快又冷静下来,就算闻逍说的是真的又怎样,她只要不承认,谁又有证据能说是她故意将那镯子藏在闻逍床上的? 但纭红不知道的是,孟临知和闻逍的目的根本不在于为当年镯子失窃之事沉冤昭雪。 今天只要纭红出现,她就已经进了他们的圈套。 因为这局,早在她下蒙汗药那天就已经布好了。 只见这时,闻逍往前走了两步,似乎还要与纭红争辩,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住不动了。 闻逍直直地看着纭红腰带的一侧,在没有其他人能看见的角度,对着纭红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他抬起手指着纭红的腰侧道:“这是什么?” 纭红被他笑得心烦意乱,她下意识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腰带的角落上沾了一块蓝色的污渍……这能有什么问题? 她理所当然道:“奴婢常年干活,身上有些脏污也是正常的,不知道三殿下指的是什么?” 闻逍却转头看向皇帝:“父皇,之前太医院检查了您遇刺那天碰过的酒菜,是不是已经有结果了?” 皇帝看了一眼之前替闻逍检查的太医,那太医立刻接话:“回三殿下,陛下喝的茶中被人下了蒙汗药,能让人头晕乏力。但这蒙汗药加入水中,喝起来会隐隐有些涩味,让人一尝就知道不对,所以下药之人还往里面加了非常少量的蝶豆花水,让甘甜清香的蝶豆花来中和蒙汗药的涩味。” 闻逍点头:“前几天我听说此事后,便想买些蝶豆花来看看,谁知京城中竟没有卖蝶豆花的店家。我多方打听,原来这种作物喜湿喜热,齐国不宜种植,只有郑国少量种植着蝶豆花,而这蝶豆花泡水后,正是这种蓝色。” 纭红失神片刻,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根本不算什么:“三殿下的意思是说是奴婢下的蒙汗药?那天确实是奴婢给陛下布的菜,可能无意中弄撒了些茶水倒在衣服上也是正常的,这难道也算是证据吗?” 闻逍轻笑了一声,却让纭红寒毛直立。 “不对,”闻逍摇头道,“下药之人在父皇酒杯中加的蝶豆花水非常少,因为一旦加多,茶水就会变色,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你弄撒了茶水,也不可能让腰带沾染上蓝色的水渍。” “所以,除非你接触过浓度很高的蝶豆花水,才会让腰带呈现出如此深的颜色。可蝶豆花在整个齐国都相当稀少,你又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这种作物?” 其实这套说辞仍有不少漏洞,纭红大可以说这水渍是其他东西染上的,什么蝶豆花,她就是没接触过。 但这些事孟临知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由纭红辩解,而且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无可避免地在皇帝心中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宋朓抱着一只信鸽送来的简讯,走到皇帝边上,神情晦涩道:“陛下,留守皇宫的禁军果真在纭红卧房中搜到了几株蝶豆花。” 纭红震惊地抬起头—— 怎么可能! 郑国使臣一共就给了她两朵蝶豆花,在泡完水后为了销毁证据,已经被她吃入腹中,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多的,更何况还是在她卧房中! 纭红头皮发麻,她恍然发现,这跟七年前她污蔑闻逍时的手段竟然一模一样!
第17章 我压根就不是什么修士。 纭红震惊地看向闻逍,难道这一切都是闻逍计划好的? 但他怎么可能做到! 大功臣孟临知安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笑道:“她肯定在想这两朵蝶豆花从哪里来的。” 要在齐国买到蝶豆花并非易事,但奈何闻逍有孟临知这个外挂,根本不需要辗转寻找蝶豆花,系统商城一个积分就可以兑换一大把。在纭红下完药的那天,他们就趁朝贡宴宫中忙乱,趁机把蝶豆花藏进了纭红的卧房。 七年夙愿一朝成真,闻逍心中骤然一松:“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年纭红用无中生有的手段陷害闻逍,现在闻逍和孟临知便用同样的手段回敬她。不知现在纭红身处当年闻逍面临的困境时,是否会觉得无助又惶恐。 但他们俩可不算冤枉纭红,只是换了种方式来呈现真相罢了。 皇帝听到真相后拍案而起,朝着纭红骂道:“好你个纭红,意图谋反、人赃并获,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 “这不可能!” 不待纭红为自己辩解,上座的皇后已经满面惊然,不明白这事怎么就忽然从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变成了刺杀谋反的大罪,她失去了往日的庄重,厉声叫道:“本宫与纭红朝夕相处,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皇后倒是护着这个下人,只可惜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帝冷哼一声,面色阴沉,“宋朓,派人去拷问那几个郑国使臣!” 宋朓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很快他就带回了一个让人毫不意外的消息:“陛下,那几个使臣承认了,他们确实与纭红勾结,用了蒙汗药和蝶豆花下在您的茶水中。” 皇后感觉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她身上:“怎、怎么可能……” 自二十多年前,崔铮卢收养了独自流浪在外的纭红后,纭红便成了皇后的侍女。两人日夜相伴,表面上是主仆,但实际上却情同姐妹。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纭红的人,深知纭红怎么可能会谋反! 皇后焦急道:“纭红,你快向陛下解释啊!” 但到了这个时候,纭红反而不再看向皇后,而是……她抬起头,看向了一旁的崔铮卢。 半个月前,郑国使臣派人辗转联系上纭红,希望她能帮助他们一起完成刺杀皇帝的计划。 可纭红离开郑国多年,对故乡的感情早就在年少时的颠沛流离中被消磨殆尽,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郑国使臣。 但关键时刻,崔铮卢竟知道了此事,并在纭红跟着皇后回家省亲时,突然找上了纭红。 他和蔼道:“纭红,你还记得自己的故乡吗?” 纭红怕崔铮卢误会她要谋反,连忙摇头:“大人,纭红现在只想守着娘娘,等小殿下出生。” 崔铮卢喝了口茶,意有所指道:“但人啊,偶尔还是要有点野心才能活下去,你觉得呢?” 纭红不敢置信地看向崔铮卢:崔大人的意思是……要她帮着郑国人的请求,在陛下的茶水中下药? 崔铮卢整整衣袖站起身:“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再过几天皇后就要临盆,若她生下的是个男孩那便最好,如果不是,崔铮卢也会用特殊手段让皇后的孩子“变成”男孩。 这位必然要诞生的“九皇子”,毫无疑问是整个齐国最适合继承大统的孩子,等皇帝一死,九皇子登基,皇后垂帘听政,整个齐国就全在他们崔氏的手中了。 而纭红的身体却不自觉地发起抖,在这一刻,她意外窥探到了崔铮卢的野心,但这却让她不寒而栗,因为她意识到,这份野心,很有可能要献祭她的生命。 到了现在这东窗事发的时刻,纭红看了一眼漠然的崔铮卢,便知道自己当时猜对了,她大概活不过今天了,百感交集的纭红低垂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她绝不能连累娘娘。 “纭红,皇后和崔相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皇帝冷眼瞧着纭红,“来人,把纭红拖下去斩了!” “呵……哈哈哈!” 纭红突然狂笑起来,她从地上站起来,疯癫地指着皇帝张狂地骂道:“所谓的待我不薄,就是让我做下人,日复一日地伺候崔钰和崔铮卢吗?崔钰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凭什么她就是大小姐就是皇后,而我就是个时时刻刻得伏低做小的下人!” 崔钰,也就是皇后,此时她听着纭红一声声的控诉,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纭红……” “什么纭红!”纭红嘶声力竭地打断皇后,情绪激动到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本名高纭清,本是郑国太守高绛之女,生来就是贵族,现在却要当牛做马地伺候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场众人几乎都被这场面震住了,几个禁军拔刀而立,震慑道:“休得胡闹!” 可纭红似乎已经疯了,她完全不畏惧这些禁军,又指着闻逍骂道:“如果不是你外祖李霁当年攻入郑国,我父亲怎么会守城而死,我又怎么会被迫流亡到齐国。好在苍天有眼,让你流落到冷宫,才有机会被我好好折磨!” 闻逍皱眉,这些他早就听孟临知说过,但现在纭红的状态有些过于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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