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摇摇头:“没有,记得按时更换不要沾水就好了。” 顾芒拿着药膏头也不回地走了,顾沿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跟了上去:“我送你。” “用不着,”顾芒心道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还有,叫皇兄。” 阮秋眼盲这事儿有了着落,顾芒连带着对顾沿也看地顺眼了不少。 顾沿臭着脸道:“不可能,等下辈子吧。” 顾芒心里哂笑,心想自己下辈子可没空陪你玩,早回主世界逍遥去了。 外面一片漆黑,偶尔暴雨夹杂着雷电噼里啪啦的打,闪出几道紫光,映衬着暗无天日的城市黑漆漆的远方,看着着实吓人。 顾芒低头看了眼光脑,竟然连网都没有了,网络格子那里黑漆漆的。 莫名的,他心里生出一种非常不详,非常不详的预感。 顾沿打开临时光源,两人上了星舰,顾沿打着送顾芒回家的目的,送顾芒到了寝宫。 顾芒眉头紧锁,一踏入大门就问:“阮秋呢?” 雌侍说在楼上,顾芒匆匆上楼,一层层喊着阮秋的名字,二楼没有,三楼没有,等到登上顶楼,只看到一个大开的门窗,外面风雨雷电呼啦啦往里灌。 顾芒心里暗道一声不妙,问道:“谁过来过?” 雌侍战战兢兢回到:“没,没有谁来过,就,只有尤瑞先生拿着婚约锲书说找您来商量婚期的事...” “谁说过我要和他结婚了?”顾芒简直瞠目结舌。 哪个狗屁婚姻新郎都不知道自己结婚就结婚了的?? 雌侍哭丧着脸说:“我也不知道,今天前些时候接到消息,说是有您和尤瑞先生的婚事,寝宫里上下刚还庆祝着呢...” 顾沿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刚想再细问,只见顾芒就跨步往外走,他匆匆跟上,顾芒也不说话,上了星舰摁了几个按钮,目的地直通尤瑞的府邸。 到了目的地,顾沿想再叫些侍卫来,又被顾芒制止。 “不要带任何人上楼。” 顾芒深呼吸一口气,关掉了系统刚才发给他的定位器,推开顶楼尤瑞房间的门。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刺激着长时间未进食的蠕动的胃,这局身体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灌了,熏得顾芒有点想吐。 他反射性捂住鼻子,一面心里想念主世界自己的身体,一面强压下那种生理性的恶心感,定睛看去—— 室内宛如生长了一株从血液里绽开的黑色森林,盘根错节的黑色交织在一起,由屋内血迹斑斑的两尊僵直的雕像为中心像四周扩展。 这场景顾沿最为熟悉,他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容陡然变得严肃而警惕,额角顷刻渗出冷汗,挥臂把顾芒挡在身后。 顾沿想不到,这只雌奴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夜闯贵族府邸! “叫些侍卫过...” 顾芒一个手势制止他,又伸手轻飘飘推开挡在身前的手臂。 一步一步走上前,或许是过于投入,血与黑中央的那个死气沉沉的人竟未察觉。 顾芒走到距离人有十步远处,终于哑声道:“......阮秋?” 中间那个僵直的雕塑好像生了病,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头转过来时僵地能听到机械发条音。 阮秋瞳孔骤然收缩,手脚像与本体离体了一样,怪异地扭动着,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顾芒会找到这里来。 阮秋浑身是血,他触电般扔掉手里血肉模糊已然看不出个人形的尤瑞。 这场景尤为可怖而危险,顾沿的冷汗顺着下巴滴,紧张的神经一触即发,只等阮秋稍有动作,就摁下手里的警报器。 可他忘了,网络断开,警报器也无法保证第一时间传递消息。 “皇...”他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瞳孔失焦地颤着,灵魂被夺舍一般。 阮秋喉咙不同地滚动,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浑身惊恐地发抖。 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灵魂此时被一分两半,一半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一切被发现了,自己完了,要被抛弃了要被扔掉了要被厌恶了要被杀死了;一半又无比病态而掩耳盗铃。 阮秋开始疯狂地擦拭自己身上的血迹,即是双手已经血迹斑斑,可他目不能视,只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用手擦身上粘稠的地方,可越擦只越把自己擦得血迹累累,越发可怖骇人,宛如爬出地狱的恶鬼。 嗯,干净了,干净了,擦了这么久,肯定很干净了。 阮秋终于松了口气,甚至嘴角扬起笑容,用精神体试探着朝顾芒走去。 “站住!”顾沿厉声喝道:“再往前一步,你将以刺杀皇子罪名被逮捕!” 阮秋登时顿在原地,难以置信地轻轻摇头。 “我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伤害皇子殿下。 可传进耳朵的声音那样熟悉。 “你...精神力恢复,有多久了?” 阮秋微微张嘴,声音像从胸腔里挤出来:“两个月了。” 顾芒,顾沿,包括系统在内,所有人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个月,数以亿记的精神能力被两个月吞噬殆尽,利用率还这么高,这得写进物理书吧?? “暴雨。” “...我做的。” “电闸。” “...我做的。” “网络。” “......我...” 我做的我做的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阮秋每回答一个问题,面色就越发灰暗,心脏跟着一寸一寸往下坠。 身体像灌了铅,连站立都成为耗费生命与能力的无氧运动。 顾芒不顾顾沿的阻拦,抬脚向阮秋的方向走去。 顾沿冷汗直流,浑身细胞都在警报着危险,刚想不顾一切拉住顾芒。 却见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中心体,似乎感受到顾芒的靠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那样不假思索地跪了下来,黑色的虫翼在霎时间全部收回,怕极了这不长眼的黑色坚翼会划伤顾芒。 “...皇,皇子殿下...”他终于鼓足卑贱的勇气唤着顾芒,声音夹杂着啜泣的哽咽,“我错了。” 顾芒却直直跨过他身旁,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向他后面的尤瑞走去。 阮秋僵直在原地,保持着跪立的姿势,浑身血液霎时结冰凝固。 顾芒蹲下|身,背对着阮秋检查尤瑞的鼻息。 阮秋跪直身子,绝望地心都在一点点碎裂,恨不得自己现在直接死去。 他错了,错的彻底,更是可笑至极,那人是皇子殿下的婚约对象,一只从灰奴所爬出来的肮脏的瞎子怎么可能和他相提并论。 皇子殿下会恨他吗?会用别人口中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的眼睛,满是鄙夷与嫌恶地瞪他吗? 他不由得又开始庆幸起来,那样的话,真是万幸,他第一次感谢自己是一只瞎子。 顾芒探了探尤瑞的鼻息,紧绷的神经才轻松下来。 虽然这人看上去痛没少受的样子,但竟然没死,真好,毕竟这家伙家里势力强,突然死了真的不好解释。 他心底对系统道:“先撩者贱,这家伙没死真是便宜他了。” 系统把刚才尤瑞挑衅阮秋的影视回放关掉,哼道:“宿主说的对!” 顾芒把尤瑞的身体像收垃圾一样收起来,移动到平地点的地方,防止这人被自己的血给呛死,殊不知这幅样子在阮秋和顾沿眼里更是他站在尤瑞这一方的象征。 顾芒抹了把额角的汗,暗叹雄虫就这点不好,身子太弱,抬起头又羡慕地看着阮秋这一通造出来的血淋淋的场景。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主世界里常年战斗的暴力美学因子又被激发了。 “真完美啊。”顾芒不由得对系统羡慕嫉妒恨道:“我简直怀疑他的攻击方式刻进DNA了,你看天花板墙角那滩血,漂亮死了,连斜曲的角度都是黄金比例。” 系统:. 顾芒越想越满意:“看来上次我和他说的话他确实听进去了,就是嘛,凭什么这个破梦境世界还被这个人踩那个人踩这人欺负那人欺负的,就该让他们好看!” 要是他,别说是什么尤啊还是油啊的,就算什么狗屁虫神来了,让人不爽了也照打不误! 系统:... 顾芒颇为得意地总结道:“精神力也恢复那么快,不愧是爷的宿敌!” 主世界老输给他真滴不丢脸! 系统:...... 宁要不先看看别人情况如何吧!宁来这世界是做任务的,不是来当宁家宿敌的爹玩养成的!!?? 顾芒把尤瑞放在平地上,嫌恶地发现自己手上沾了尤瑞的血,恶心地不行,看尤瑞脸是干净的,直接当毛巾用,把手背上的血蹭了上去。 阮秋纵使看不见,但因为精神力已经极为强大,也把这一幕幕都感受在精神里,他忽然灵魂归窍似的,两半碎裂的灵魂合为一体。 嗅觉不再自欺欺人似的失灵,他能闻到自己一身的血腥气,能闻到自己的肮脏和恶心。 可只想皇子殿下和他说句话,哪怕骂一句也好。 迷乱与恍惚中,精神体能够感受到顾芒拿着一截很长的布条走过来。 顾沿,阮秋,大抵都能预料到顾芒要做什么,顾芒一定是恼羞成怒,要勒死这个胡闹乱闯祸的雌奴。 阮秋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血色。 ...皇子殿下,是要勒死他吗? 是啊,结婚对象因他而死,他理应一命换一命。 精致残破而染血的少年扬起脆弱的脖颈,黑漆漆的眼睛徒劳地睁着,冷白的皮肤在又一阵惊雷的强光下染着紫色。 可死在皇子殿下手里,何尝又不是最好的归宿。 只可惜,自己到死前,都看不见皇子殿下一眼。 阮秋想到这里,鼻尖异常酸涩,不需要眨眼,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往下掉,把本就沾着血迹的脸弄得狼狈不堪,让顾芒想起以前在组织高楼上救下的小花猫。 “不准哭!”顾芒皱眉厉声道。 阮秋错不及防听到顾芒的声音,第一反应是死而无憾了,死前能听到皇子殿下的声音。 第二反应是更加伤心欲绝,皇子殿下以前会哄着自己擦去自己的眼泪的,现在只会呵斥他不允许他哭了。 思及此,阮秋的泪水更是不受控制,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顾芒叹了口气。 “哭地怎么比外面的暴雨还凶...” 顾芒对自己在小世界异常爱哭的宿敌感到颇为无奈,手下又没有卫生纸,只好走过去弓下腰,捧着小花猫的脸蛋,拿衣袖轻轻为他拭泪。 阮秋的脸蛋很软,顾芒又糙惯了,下手没个轻重,软塌塌嫩生生的小脸蛋被他袖子抹地变化成各种形状,一鼓一鼓的,有些滑稽的可爱,让顾芒有点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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