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宝,哥哥不吃,都给年宝吃。”宗廷心头发软,把糖纸剥开,糖块儿喂进景年嘴里。 景年开心得眼睛弯成月牙,刚想喊姐姐,就见姐姐冲他招手。 院子里头收拾干净了,一会儿跟宗恒谈话,屋里肯定待不了那么多人。 况且毕竟涉及到宗家往事,一群外人待在里头算怎么回事,大部分人都被劝退送出去了,方永志喊了大队部的干部一起来接待。 留下的宗恒和一个保镖一个助理,方永志还喊了他娘和村里另一个头脑灵醒的大娘过来,她们都是见过年轻时候的方锦绣外婆,还记得她的长相。 看见方锦绣朝景年招手,方永志说:“叫小娃娃来干啥?别再闹起来。” 方锦绣尬笑,她能说她现在背上全是汗吗?她设想过自己可能会有翻车的一天,时时戒备万事小心,但这真的是她从未设想过的翻车道路。 她现在视线都不敢跟宗恒对上,按理说,她也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可是就是好慌。 把年宝叫过来,好歹有人陪着她,哪怕崽崽不顶事,可她一个人就是怕。 宗恒也朝宗廷示意,两个小孩儿手牵手走过来,景年一手牵着哥哥,一手去牵姐姐,乖乖叫人。 从他认识的村人开始叫,最后才是宗恒,他只见过宗恒一面,知道这是哥哥的爸爸,仰着头,小声:“叔叔好。” 宗恒低头,垂眸看了看小崽崽,突然伸手,摸了下景年额发扎起来的小揪揪。 他头发有点长了,又不愿意去剪,写字的时候垂下来会挡视线,方锦绣就把前面的额发给扎了一个朝天的小揪揪。 宗恒摸完小揪揪,抬步去了方家客厅,说是客厅,其实就是主卧外面的一个小单间,几平方米,夏天的时候,如果不在院子里吃饭,方家会把饭桌摆在这里,平常待客也在这儿。 宗廷也摸了一下景年的小揪揪,摸得小家伙儿一脸迷茫,自己也伸手摸了一下,小揪揪有什么问题吗? 一群人在方家堂屋坐定,方锦绣抠着膝盖上的裤子布料,偷偷瞥了眼自家崽,发现小家伙儿坐在小板凳上,趴在宗廷膝盖上,歪着头看她。 方锦绣:“……” 宝啊,不来给姐姐加加油吗? 方大娘和另外请来的那位大娘,开始描述她们见过的宗宁样貌。 宗恒手里有一张宗老爷子给他的照片,是宗家兄弟姐妹们的合照,所以他知道宗宁少女时的样貌,两位大娘描述出来的,跟他知道的相片中的极像。 脸型眉形,五官样貌,眉梢小痣,他未曾跟这些人提起过,但人家说的就是对的上。 这就有七八分准了,基本上可以说是找着人了。 宗恒看了眼对面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两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像在挨训的少女,心中好笑。 这丫头长得倒不像她外婆,非要论,脸型和眉形还有几分像,别的地方就一点都不像了,也不知道随了谁。 大娘们说完了,见那个什么华侨,也没点儿表示,方大娘忐忑地看向她儿子。 方永志看看宗恒,站起身:“娘,你们先回去。” 大娘们就出去了,宗恒这才开口:“你母亲是否给你留过什么话?” 他已经从方永志那里得知,小丫头还没生下来,外公外婆就去世了,所以应当是没有见过外婆的。 方锦绣记忆中确实有母亲留给她的遗言,她回忆着那段话,慢慢道:“妈妈只跟我说,外婆还有亲人在世,去了海外,此生不一定能见,让我把这事埋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现在人找回来了,这种话自然没必要瞒着了。 宗恒问:“还有吗?” 方锦绣表情古怪,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方永志好奇道:“咋了?” 方锦绣看看黑脸儿的村长伯伯,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娃娃,还有……还有她现在虚得慌的宗先生,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宗恒挑眉,提议道:“不好说?写出来?” 方锦绣连忙点头,景年一蹦站起,积极举手:“我去给姐姐拿笔!” 他哒哒哒跑进屋里,拿了他的本子和铅笔出来,送到方锦绣面前:“姐姐给你。” 方锦绣接过来,说:“谢谢年宝,到哥哥那去。” 刚才还心酸崽崽不黏她改黏哥哥,现在巴不得小家伙儿走远一点儿。 景年不知道姐姐在撵她,又跑回宗廷身边坐下。 方锦绣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红着脸拿给宗恒看,不好意思地说:“我妈说这是外婆跟她讲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可能跟您家里老先生没有关系……” 宗恒拿过来一看,脸上的表情差点儿没绷住。 纸上写着八个字:卿卿吾爱,见字如晤。 方锦绣觉着,这肉麻兮兮的话,应该不是外婆留给亲人的,大约曾经有个什么情郎之类的。 但宗恒却很清楚,这还真是留给他家老爷子的,要不是老爷子有一年中秋醉酒,在他和母亲面前说漏了嘴,他也不知道。 其实他家老爷子在出国留学之前,追求过一个姑娘,是他妹妹,也就是宗宁当时所在女校的学姐。 女校不让男生进,他就拜托妹子给人姑娘送信,结果有回着急信没封好,掉出来了,露出这么个开头。 宗宁那叫一个惊讶,自家一本正经斯斯文文的兄长,竟然会给人家姑娘写这种肉麻兮兮的话。 后来活泼调皮的少女宗宁,就老是拿这句话来调侃兄长,偶尔借此压迫一下兄长。 宗老爷子在国外接到的妹妹的最后一封信,题头还是这句话,信里的内容轻松家常,小妹妹列了一长串书单,要求兄长下次归国给她带回去。 未曾想那封信竟然是最后一封信,宗老爷子收集到的书,至今还放在宗家的书房里。 不过宗恒是真没想到,小姑姑留给后人用来相认的话,竟然也是这句。 这可真是…… 他看了眼羞红脸的少女,难怪这丫头难以启齿。 不过……姑姑恐怕也还记着那最后一封信吧。 他没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好歹给亲爹在晚辈面前留点儿脸面。 “你应该叫我舅舅。”宗恒说。 方锦绣猛地抬头,这就确认了?那句话真是用来认亲的?这是怎么认的啊就离谱。 景年眨眨眼,舅舅他知道的,就是妈妈的兄弟,可是他都没有舅舅。 他拉拉宗廷一袖,宗廷弯腰低头:“怎么了?” 小家伙儿自以为很小声地问:“姐姐为什么要喊你爸爸舅舅?” 宗廷笑了笑:“因为我爸爸就是姐姐的舅舅。” 景年更懵了,可是他姐姐也没有舅舅的。 宗廷把他抱到自己怀里,细细解释:“是真的,我和爸爸还有爷爷,我们一家人以前在外国生活,姐姐的外婆是我爷爷的妹妹。” 小崽崽理解不了这个复杂的亲戚关系,他歪着头想了想,用自己的逻辑理顺了。 反正就是说,宗叔叔还有哥哥,跟他和姐姐是亲戚。 景年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惊喜道:“你是我哥哥吗?真的是我哥哥呀!” 他虽然一直喊宗廷哥哥,但他心里其实知道,哥哥和哥哥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他喊黑蛋儿和二牛哥哥,是因为他们比他大,但是方芳喊方文哥哥,是因为他们是一个妈妈生的,这样的哥哥更亲。 当然,方金宝之类的可以排除在外,他们不算。 但是现在他有自己的哥哥了,像方文会保护方芳一样,哥哥也会保护他呀!要是有人欺负他,他就能跟哥哥告状! “是啊,高不高兴?”宗廷捧着小团子软乎乎的脸颊,心情同样很好。 “高兴!”景年大声道,然后盯着宗廷,嘿嘿笑,嘴里念叨着“哥哥,哥哥,我的哥哥”。 宗廷被他逗乐了,干了一件想了很久的事,在崽崽软嫩嫩的小奶膘上嘬了一口。 景年毫不客气地亲了回去,抱着哥哥的脖子,吧唧吧唧在他脸上亲,小狗崽儿一样。 宗恒:“……” 他看向方锦绣,怎么养的孩子,男孩子也要矜持,怎么能这么亲人。 方锦绣哪顾得看他,心酸地说:“崽,你上次不是说,你长大了,不要亲亲了吗?” 景年笑嘻嘻:“姐姐说四岁的小朋友才是大孩子,我三岁,没有长大。” 方锦绣:“……” 宗恒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对笑得脸颊红红的小崽崽说:“我是你舅舅。” “舅舅!”景年立刻改口,一点儿不见外。 宗恒又等了一会儿,小家伙儿还是待在他儿子怀里,不过来要抱,也不要亲。 宗恒:“……” 他妻子明明说儿子很像他。 半天没吭声的方永志摸了摸鼻子,这是认亲成功了? 他起身:“宗先生,那我们先出去?” 外面可还有一群领导等着。 宗恒点点头,说:“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问……” 他侧首,看向方锦绣。 “哦哦,那我先出去。”方永志识趣地往外走。 方锦绣背上汗毛,一瞬间竖起来了,还要问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着方永志离去的背影,好想跟他一起走。 “那什么,舅舅,我都忘记给您泡茶了,我……”方锦绣仓皇站起来,想出去跟烧水壶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不忙。”宗恒抬手下压,示意她坐回去。 方锦绣:“……” 她缩手缩脚地坐回去,一个劲儿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不能慌,越慌越容易露出马脚。 可问题是,她好像已经露完了。 这么怎么圆啊!还有方永志那里,会不会把她当个骗子了。 然而宗恒根本没给她思考的空间,开门见山:“听说你还有个表舅,不给我介绍一下?” 方锦绣:“……” 她勉强拉出一个笑脸:“可能……有吧……” “可能?刚才出去那个,是你们村……村长吧?他说你最近去城里探亲,探的就是表舅。”宗恒愿意在外人面前给自家孩子扫尾,但小丫头想在他面前搞小动作,那就别怪他抓她小辫子了。 方锦绣:“……” 她表情沉痛,果然,村长什么都说了。 “说吧,怎么回事。”宗恒叉手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准备听这姑娘编故事。 方锦绣垂着头,眼珠子转来转去,脑海中疯狂想着如何把这个谎圆过去。 她真的没想到,以为永远见不着的亲戚会隔着大洋找过来,不然她怎么也不能打着表舅的旗号,她还有个不知道在哪儿的爹呢,说她爹死了,她叔叔帮的忙也行啊! 要是一般的谎,她这会儿干脆坦白了算了,横竖以宗先生的身份,也不可能图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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