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恒回忆了一番,可爱是挺可爱的,软萌的幼崽,跟他儿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没有相处过,没办法验证后半句。 “那就去吧。”宗恒很无所谓地说。 该考察的已经考察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留在海市也没什么事,去华国的乡村走一遭也无妨,听说华国现在城乡差距很大,倒可以亲眼看看,也带宗廷见一见。 父子俩谈话间定下行程,在方家坪村的方锦绣和景年,却一无所知。 方锦绣正在筹备过冬的物资,柴火存了满满一柴房,她还托李小圆帮忙,买了一些煤球和木炭回来。 之前家里添了个炉子,虽然也能烧柴,但柴烧起来慢,而且烟也大,白天放在院子里用还行,冬天要是不想出屋子,当然是煤球更方便。 到时候煮个面烧个汤,或者用来烧水,都比用大土灶方便多了。 另外,托村里婶子做的棉花被褥也都做好了,新棉花弹得蓬松柔软,絮在棉布里,趁着太阳好的时候挂出来晒过,暖和极了。 粮食也存得足足的,反正冬天天冷放不坏,她在京市的时候,从桃饱上买了一批,大包装的米面反而要更便宜一些。 还有油,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几十斤米面,还有一大桶油,看着不少,等吃的时候,自己偷偷再往里添,人家只会觉得他们家细粮吃得省,这会儿都这样,细粮省着吃才是正常的。 肉也有,买的腊肠还有腊肉,一个大包裹寄回来,比自己幸幸苦苦背回来方便多了。 而且他们家还有工分,前半年景年爸爸妈妈还在干活呢,两人都是勤快人,尤其是方林,为了老婆孩子一家人,尤其卖力气,不然也不能参与修渠,那是真正卖力气的活,还危险,但是算的工分高,他就去了。 现在夫妻俩人没了,方锦绣又带着景年出来单过,工分就算不算在方锦绣头上,也得算在景年头上。 过年的时候,杀年猪分肉,就跟分粮食一样,工分加上口分粮,大队部的干部算清楚每家每户分多少,然后再分肉。 而且关系好的几家收了方锦绣带回来的糕点,也不是没有回礼,人家转头就找借口送了其他东西来。 自家晒的红薯干、野菜干,腌的泡菜、剁的辣椒酱,能拿出来送礼,一般手艺都不差。 没有这些的,送点儿花生、黄豆,自家发的豆芽过来。 还有送来一篓山核桃的,新鲜核桃是嫩的,开了壳之后,那层内皮可以撕掉,不然吃进嘴里就是涩的,干了也会苦,但是剥干净内皮,剩下的核桃仁就是嫩生生且清甜的,特别好吃。 以前方锦绣吃的都是干核桃,没吃过这种,一吃就喜欢上了,一口气可以吃几个。 景年也爱吃,但是他夹不动核桃,只能求助于姐姐。 方锦绣便把核桃夹开,核桃仁掰出来,让他自己慢慢扒内皮。 他也很耐得下心,一点点剥得干干净净,给自己剥一个,就给姐姐剥一个。 宗家父子找过来的时候,方锦绣正在自家院子里给几个小孩儿上课,恰逢周末,黑蛋儿和方芳放假,也在这里。 方芳是自己过来的,黑蛋儿是被他妈拿棍子撵过来的,还背了两颗大白菜过来,书包里装着的是他的作业。 景年出去玩的时候,也没拉下课程,他拼音已经学完了,进度超过了其他同学。 于是方锦绣给其他孩子讲课的时候,景年可以跟着听复习一下,也可以自己看会儿连环画。 方锦绣倒是想给他买那种带拼音的幼儿读本,但是桃饱上的没找到黑白的,只有彩色的,好看是好看,但是这里都没有卖的,她在京市和海市也没见到,所以不敢拿出来。 黑白的连环画则没有拼音,对于认字不多的小崽崽来说,实在太难了,磕磕巴巴看着画,还觉得没有哥哥的大画本好看。 缺了旁白解释,单看画看不懂,看了一会儿就不乐意看了,见姐姐还在给其他小伙伴讲课,嘴馋的小家伙儿偷偷拿出两瓣核桃仁开始剥核桃吃。 院外响起喧哗声的时候,景年一瓣核桃刚刚剥好,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喂,呆呆地捏在手里。 黑蛋儿早就坐得不耐烦了,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欻地一下站起来,高兴道:“绣儿姐,我去看看咋回事!” 说着不等方锦绣回答,已经撒丫子跑到院门口了。 方锦绣哭笑不得,让其他孩子先复习刚刚学的,不要分心。 学习要有专注力,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不建议孩子随随便便改变学习计划。 黑蛋儿打开院门,一眼看见一群人里头走在前面引路的他爹,疑惑道:“我爹咋回来了,不是说去公社开会吗?” 今儿个一早,就有人通知他爹到公社去,方永志以为有什么公事,就去了。 结果去了才知道,有个海外侨胞寻亲来了,海市那边华侨办的同志,先联系了县领导,县里头又找公社,公社领导当然是喊他。 把他叫来,着急得很,公社书记直接拉上方永志,两人一起坐上公社的拖拉机,往县城赶,半路上才跟方永志讲了缘由。 方永志听完,下意识就想到了方锦绣,但是仔细想想,不对,方锦绣那表舅,是厂长不是华侨。 而且不是刚探亲回来嘛,怎么会又找过来了? 那还会是谁家呢?他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是当着村长,该知道的事都知道,家里还有老人在,有什么古早不清楚的消息,一问就知道了。 村里这么些年,搬过来的外乡人,真要掰指头算,也有那么几家。 是二狗子家?还是满仓家?要不然老胡家? 都没听说过呀! 家里有这关系,还蛮得严严实实,一点儿口风都不露。 方永志一头雾水,路上一个劲儿在回忆,找佐证,找着找着,觉得这家也像,那家也像。 怀着满肚子疑问到了县里,县里来接他们的年轻干部,先把他们拉到一边说话。 公社书记和方永志心都提起来了,这是要交代他们什么?给他们透露什么消息? “你可要说实话,千万别耍滑头。”然而年轻干部是来叮嘱方永志的:“之前有一家子,听到信就来冒名顶替,还偷人家华侨东西,现在都去坐牢了!” 方永志忙道:“那不能!” 人家寻亲呢,他搞点儿冒名的事儿,不说人家华侨有没有那么傻,一下子就让他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给骗了。 就算能成,那人家真正的亲戚不就找不着了吗?大老远的,从国外回来找亲人,还找了个假的,那不得气出个好歹。 这才把方永志引进去,最大的待客室里头,县里头头脑脑都在,方永志只认识几个,之前县里开大会的时候见到的。 还有海市华侨办的办事员,几个人坐在中间。 另外一批,一看就是华侨那边的人了。 打头的应该是父子俩,方永志没想到还有个小孩子,不由多看了几眼。 跟他小儿子黑蛋儿差不多年纪,但人家那孩子,长得又俊又体面,他家那个就是个皮猴儿儿。 他见过唯一能比一比的,大概就是方锦绣家的年宝。 当爹的那个男人,穿一身西装,坐在那里,也没干啥,方永志就是觉得这人气势不一般,一看就是领头的。 他突然明白了路上书记跟他说的话,说来的是个大华侨! 他方永志可不是没见识的人,华侨听起来气派,一说在国外,好多人都觉得肯定生活过得好。 但漂洋过海的,不是自己的祖国,生活能不难吗?听老人讲,早些年好多华国人,都是被当成劳工卖出去的,自己都被卖了,还能有好日子? 那也是华侨,可华侨和华侨,也是有区别的。 县里一个领导,招手让方永志过去坐,方永志定了定心,过去坐下。 “方同志,这位是宗先生,他们来寻亲,找到的线索在你们胜利生产大队,你好好配合一下,尽量帮助宗先生找到失散的亲人。”领导嘱咐道。 “好的,我一定配合。”方永志自然无有不应。 宗恒冲他点了点头,身侧一个助理拿着文件夹开始讲:“宗先生的亲人,有一个女儿,我们查到,这个女孩子在五六年到五八年间,在林南省北河市念大学……” 方永志眼睛睁大,脱口而出:“张琳玉!” “老方,你想好了再说。”公社书记担心他祸从口出,忙偷偷拉了他一下。 助理已经停下了,屋里所有人都看着他,宗恒和宗廷的目光也聚集在方永志身上。 他们从吴招娣口中,确实得知宗宁的女儿姓张,但并没有告知这里的人。 方永志擦了把汗,说:“如果你们要找的是我们村的,那只能是张琳玉,我们村这几十年,也才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我跟她还当过同学,她可真是聪明,比我小两岁,回回考第一。” 后来张琳玉考上大学,他连高中都没考上,就回村里了。 “那这位张同志人呢?还有她父母?”县里一个领导着急地追问,方永志看他眼熟,但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 方永志沉默了,这要怎么讲?说那一家子都死了吗? 倒是留下个父不详的孩子,早年过得惨兮兮的,被方林夫妻俩收养了才算好起来。 等等,那方锦绣去探亲,探的哪个亲? 方永志迷茫了。 “老方,问你话呢!”公社书记见他光顾着想,不吭声,领导还等着,就推了他一下。 方永志只好先把这个问题搁后,瞅了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宗先生一眼,低声道:“张琳玉和她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死了?怎么死的?” 方永志说:“张叔,就是张琳玉她爹,和她娘,都是生病死的,张婶先得的病,张叔把家底儿掏空了给她看病,房子也卖了,没看好,人没了,张叔本来身体就不大好,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宗廷垂了垂眼,心里有些难过,虽然未曾见过小姑奶奶的面,但是听爷爷讲,那是一位很优秀很值得尊敬的女性。 结果她却悄无声息地病逝在了一个小乡村,宗家有那么多的钱,竟然让她病死了,不该这样的。 “那、那张琳玉呢?”之前问话的领导,看了眼表情沉重的宗家父子俩,追问道。 方永志就把张琳玉怀着孩子回乡后的经历简单讲了一下,神情难掩尴尬。 张琳玉本来不该这么早死的,她去世的时候才二十多岁。 当初她书没念完回乡,还怀着一个父不详的孩子,想必在外面本就遭受过什么挫折,但是她回来之后,家没了,父母都去世了。 这对张琳玉而言,必然是极大的打击,她怀着孩子,缺吃少穿,住在牛棚里,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又赶上三年饥荒。
733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