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其他人。 后半句话他说不出口,那太不体面,简直像个怨夫一样。 所以傅丞选择了沉默,他有太多话想说,可他却不敢逼李佑。 李佑的眼睛很空,空到再也装不下他,空到即使听见他的剖白,也没有丝毫动容。 傅丞不明白心底那股慌乱从何而来,只是让他本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李佑、李佑…… 两个字翻来覆去地,被他嚼烂了咽下,两天的时间他就靠着这样饮鸩止渴,一面担心一面焦虑。 这是傅丞第一次体会到心急如焚的感觉,那滋味不好受,可他忍了。 他也想第一时间赶到李佑的身边,可他只能被困在警局,一样是为了李佑。 不甘,当然不甘。 脚步被牢牢钉在原地,即使没有宋榆的阻拦,他也无法前进半分。 傅丞本能的察觉到,李佑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那一刻,他瞬间没有了勇气,甚至想后退逃避,不听不看。 “谢谢,但、请你出去。” 少年人的身量单薄,嗓音也细小,他现在说话已渐渐不再卡壳,一句话顺畅的说出来,少了些模糊的停顿,多了异样的坚定。 房内的人俱是一愣。 宋榆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连姿势都没换过的少年,见他似乎看累了,垂下眼揉了揉眼睛,只有语气很硬,“如果、你不走,我也可以、让保安来。” 傅丞一瞬泄了力,五指攥紧到发疼。 李佑没变,却又像变得面目全非。 在傅丞的印象中,李佑一直是个温软的人,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李佑表面的好欺负,只有他明白,这样看似随意拿捏的人实则很倔。 李佑内心有自己坚持的准则,这样的准则他一旦认准了,便不会轻易改变。 曾经,傅丞在他的准则中,甚至可以为了傅丞失去底线。 而现在,傅丞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在被踢出这个准则,被曾经对他满心满眼的那个人无情驱赶。 用的还是曾经他最熟悉的那种温软姿态。 没有重话,可字字句句都化作了刀刃戳向他的胸口。 “李佑,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嗯,你是我最亲的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好。” 小小少年沉默了许久,久到那时的傅丞忍不住去看他,才等来了他的回应。 他被李佑牵着手放在了那单薄的胸口,男孩的眼睛又圆又亮,像黑曜石,眼角微弯,盛满了对他的依赖与喜爱,幼稚的嗓音却作出了遵守一世的诺言。 “这里,永远都会有你的位置。”
第51章 病房内很静, 只有唯一站着的两人立在凝滞的风暴中。 李佑内心很平静,他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见到傅丞是什么时候了,以至于再见到对方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连别扭和逃避都没了, 剩下的只有全然的不在意。 他能感到心口的某一块失去了一些东西, 变得很轻,泄去了一些负担, 沉甸甸的胸腔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并非赌气, 他只是不想看到傅丞。 他从苏婉那里听说了傅丞在警局为他的案子出面指控,他也知道姜川当初就是因为傅丞, 才会去绑架他。 他感谢傅丞做的一切,可再多就没有了。 事已至此, 他与傅丞的纠葛已经理不清了, 你欠我我欠你的种种像线团般缠绕住了两人,向前一步, 万劫不复。 一刀剪断,就是最好的做法。 从前那些不清不楚与爱恨交错早就失去了意义,继续留下徒增烦恼,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对傅丞,李佑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好, 只是他实在不想勉强自己。 他早该放开过去,只是这些话,一直等到现在才说。 李佑缓过了眼睛的不适, 复又抬眼去看那对峙的两人,迎上傅丞近乎孤注的眼神, 只顿了顿,开口的语调毫无波澜, 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以前的、事,就当结束,与过去、和解吧。” 轻飘飘的,却有如千斤砸落耳边。 傅丞不答,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只呆立着。 李佑等了又等,没等到他的回应,也疲惫地移开了视线,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了自己,小幅度转了身子,背对了两人。 再无话可说了。 宋榆见他回避,态度也比先前更加强硬了,一只手伸向大门的位置,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我送你。” 那几秒钟,没人知道傅丞在想什么。 用力到发青的指节陡然泄力,傅丞后退一步,不用宋榆送客,他垂下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李佑连见他都不愿,这些坚持小丑般可笑。 再多待一秒,那些沉默都像针扎般,化作巴掌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直到身后的病房门彻底合拢,傅丞才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的刺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一直竭力支撑的挺拔身形踉跄了两步,及时扶住墙才站稳。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可以一直对李佑好下去的,可是当初说不会离开他的人,怎么又反悔了? 李佑应该离不开他的才对。 他们两人早就抵死纠缠在一起了,就像依附缠绕的凌霄与银杏,互利共生,藤根交颈扎进土壤中,早已密不可分。 可如今,李佑要硬生生折断藤,抽掉根,离开攀援的这棵树,企图甩开他的庇荫舒展枝丫。 “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一声关切问候,傅丞抬眼去看,眼前是身穿护士服的女人。 他收回纷乱的思绪,摆了摆手,直起身,大步离开了走廊。 不能倒下,还不是时候。 脚步踏进,缓缓合拢的电梯门遮蔽了傅丞垂下的眼睫,还有嘴角那抹堪称诡异的弧度。 藤与树,早就分不开了。 他离不开李佑,也不会离开李佑。 封闭的电梯厢缓缓下沉,载着他下到一楼,一开一拢,人群阻挡间,有一人走进了另一侧的电梯。 李佑尚未睡着,却又有人来访。 与先前的傅丞一样,楚之昂脚步慌乱,衣衫凌乱,甚至还瘸了一条腿。 原本高挑挺拔的男生模样狼狈,外套一半耷拉在肩膀上,他一手扶着门框,呼吸急促地喘着,拖着腿一圈一拐地推开门,当着两个人的面走了进来。 宋榆不知如何判断眼前的情况,本能的去看李佑的表情。 可李佑同样茫然,他不知楚之昂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李佑……” 楚之昂的嗓音干涩,半晌只念出了他的名字。 只眼神很沉地注视着病床上的单薄少年。 李佑转过头,看了会,到底还是坐起了身,“你、怎么回事?” 听到他第一句话并非赶人,楚之昂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脚步又向前迈了一步,反应了两秒却又克制地停了下来。 “我被家里关了禁闭,翻墙出来的……小伤,没事。” 他省略了前因后果,只是简单陈述了他被关禁闭的事实,说完去看李佑的表情。 李佑表情没有松动,一如既往苍白又脆弱的漂亮面容,他却再也看不懂那上面的情绪。 空白的,没了他所熟悉的一切神色。 是他和傅丞从前做错了,他认了 。 自从上次两人闹翻后,楚之昂再也没见过李佑,淋了一场春雨,他当晚回去就生了病,本来身体结实的人辗转病了四五天,只有家中的阿姨照顾他。 等病好了,父母也都从国外赶了回来,第一时间不是关心他的病情,而是责问他的学习成绩。 两人自顾自说着,从来不过问他的意见,当即说要把他送去国外读书,他自然反抗,可这反抗的结果就是他被禁足在了家里,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他被锁在家中,只有手机能联系外界。 直到李年一个电话,他才知道李佑出了事。 家中大门有人看守,情急之下,他选择了从二楼翻墙出去,可在落地的时候不甚摔伤了一条腿。 刺痛尖锐,但他顾不上,只能拼命甩掉身后追赶而来的保镖。 十八年,楚之昂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终于赶到医院,终于见到了李佑。 一直紧绷的心弦松了,腿部的疼痛越发鲜明,叫嚣着让他无法忽视。 冷汗顺着额头滴落,楚之昂手背在身后,忍耐着没出声,可他的异样瞒不过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宋榆。 许是职业病,他没忍住出声提醒,“你最好还是先去挂个号,看一下医生,如果伤到骨头会落下病根。” 楚之昂皱眉瞥去一眼,咬肌鼓动明显,逞强道:“我没事。” 他还有好多话想对李佑说,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下次、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一路上打的腹稿在看到李佑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一句话都想不起来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名的陌生情绪占据了他的心口,让他从急迫中生出了莫名的胆怯、忐忑、紧张、慌乱,心里像打翻了的颜料盘,各种情绪杂糅,在他荒芜的心海里绘出了复杂的线条。 他本是这一切的旁观者,在傅丞对李佑态度随意时,他只是默默看着,甚至选择与傅丞站在同一边。 可眼下,他想融入这段关系,却好像来不及了。 从最开始的捉弄到如今的在意,可笑又滑稽。 楚之昂明白,自己明明是个施暴者,可他却对受害者产生了别样的情感。 或许,最开始的蓄意捉弄就带了些不一样的意味,可他心瞎眼盲,只把那些悸动藏在李佑带给他的莫大乐趣中。 在家中关禁闭的那段时间,他日想夜想,终于在杂乱的思绪中理出了一点头绪,他抽丝剥茧,却陷入了古怪的自证怪圈。 他喜欢李佑,却又没法从过去的所作所为中找到一丝喜欢对方的举动。 他带给李佑的,只有伤害和一些掺杂在玩笑中的嘲讽。 可笑,楚之昂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就是最大的傻子。 想道歉,想一遍一遍解释过去发生的那些玩笑。 也想告诉李佑,他不是耍人,他是认真的。 可最终,楚之昂喉头滚动,只说出了一句:“……你还好吗?” 李佑瞳仁黝黑,一眨不眨地眼神落在他身上,却让人看不到专注和认真,他只是像个小动物般在观察。 “没事。” 很简单的问候,也很平淡,像是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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