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业是很传统的学霸形象,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瘦高清隽,沉默寡言,但成绩很好,他是作为特招生进的英华,本可以被选进尖子班,但有人花钱顶掉了他的名额。 英华不是公立学校,在这里,有钱能摆平一切不公的待遇。 很残酷,也很现实。 只看了两眼,李佑很快收回视线,“学委,我这道题不会解,看了课本也不是很懂……” 秦业反应平平,对李佑既不热络也不冷淡,他很快就给出了这道题的答案,刚劲的黑色字迹陈列于纸上,解题过程很详尽,每一步都标注了出来。 他话少,心里祈祷着李佑最好能看懂解题步骤,否则他不会再讲一遍。 幸好,李佑真的看懂了。 秦业有些讶异,但并未显露,他垂眼看到了少年伏在桌边演算的发顶,鸦羽似的黑发,柔软蓬松,细瘦的白皙手指握着笔,幅度很小的在纸上滑动,认真且耐心。 虽然并未相熟,但他敏锐的察觉到,李佑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起码以前的李佑,从来不会对学习这样上心。 “呦,这是在课后补习?” 一道大咧咧的嗓音打断了班里沉静的学习氛围,秦业和李佑同时抬头。 出声的人肩上扛着扫把,自前门走上讲台上叉腰站着,身侧的男生手里同样拿了一把扫把跟在他身后,两人俱是一派嚣张恶劣的模样。 李佑没出声,只安静的看着,但这无波无澜的眼神却让两人越发得寸进尺。 先前出声的男生将扫把毫不客气地往前一挥,将木质的扫帚柄直直地戳到两人面前的课桌上,练习册与课本被扫乱,尖锐的边缘划破了纸张,桌面瞬间一片狼藉。 两人被逼的向后退。 秦业一直不动声色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他皱眉,抬眼看向作乱的人。 可那人无视了秦业不耐的眼神,嘻嘻哈哈地又戳了一把课桌,“怎么,耽误大学霸学习了?” 试卷彻底被划烂,纸张摩擦咔咔作响,习题册被那扫柄推得掉落在秦业腿上,被他桌下的手不动声色的握住,手指攥紧,关节用力到发白。 可他依旧沉默着,唯有眼神泄露了他的情绪。 在死寂中,李佑放下了笔,“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首的男生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提出自己作乱的目的:“你们两个,替我值日。” 李佑直视他,“这是你的义务。” 男生不以为意地笑了,眉毛挑高,显出一副恶相来,“老子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干保洁的!我老子给学校交了那么多钱,凭什么要我来做这些脏活!” 往日,他都是找人替他值日,或逼迫或花钱,但今日他纯粹是看到这两个人边缘人凑在一起装模作样的学习,看不顺眼,想找茬罢了。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头顶的光将几人的影子映在夜色浓重的玻璃窗,显出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凝滞中,其中一道影子被灯光拉长了。 李佑站了起来。 他探手握住那戳向他们的扫帚柄,趁男生不备,一个用力,便将那扫把夺了过来。 “你——” 李佑手持扫把,一如方才那样,指向了那个打着耳洞嚣张跋扈的男同学,黑洞洞的瞳仁像古井般,嗓音平稳,全无胆怯,“义务劳动人人有责,如果你不愿意做可以去找老师申请,我不会替你。” 秦业微愣。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秦业也不会。” 剩下的两个人一齐愣住了,像是真被他一霎的气势震慑住了。 说完,李佑把扫把扔向一边,转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习题册。 教室待不下去了,李佑拉着秦业一同离开,脚步匆忙,走得很快,不知是否是他刚才那番话起了作用,那找茬的两人没再吭声,直到他们走出教室。 李佑自然没注意到,他前脚刚踏出教室,一个高大身影便从后门的阴影中走出,不知站了多久。 …… 冬日的傍晚气温下降,柔柔的风吹在面上,不冷但带出一阵滚烫的凉意。 两人在路上分开,没有再多的交流,李佑回了宿舍,秦业去了食堂。 直到一个人独处,李佑才松下一口气,用力捏了捏掌心潮湿黏腻的汗水,一呼一吸间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的敛下情绪的眼睫。 方才他真的勇敢了一回,没有再任由那群人欺负。 虽然他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做得很棒。 校园里没多少人,从教学楼走到宿舍区要走不短的一段路程,路灯莹莹,在树影中投下成片又斑驳的光,少年背着书包,独自走在无人的校道上,宿舍楼的吵闹自前方传来,穿透了寂静的校园,准确无误地到达耳边。 李佑并不反感这样安静的独处。 “咔嚓——”是树枝被踩动的声响。 李佑停下脚步,若有所感地回过头。
第5章 一只橘色的胖猫自路边的花圃中一跃而出,弓着脊背看向他,猫眼在黑夜中闪着光,像两颗漂亮的琉璃弹珠。 李佑折返回来,靠近那只橘猫,试探性地蹲在它面前。 就在刚才,他临时做了个决定。 橘猫只是看了他一会,然后慢慢放松了脊背,后腿着地,懒懒地卧了下来。 一点也不怕生。 李佑探手,碰到它的耳朵。 柔软的,毛茸茸的触感,他受到蛊惑般动了动手指,揉了揉那脑壳。 因为自己的洁癖,他前世一直抗拒接近这些流浪猫狗,但现在他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手下是一个温热又软糯的小生命,李佑内心奇异地泛上一点酥麻柔软来。 又摸了摸肚皮和下巴,他蹲在原地撸猫撸了十几分钟,翻遍全身也没找到吃的东西,眼看时间晚了,只好跟橘猫约定明天这个时间还在这个地方碰面。 “明天给你带好吃的,不见不散。” 李佑煞有其事地冲橘猫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校道很暗,少年的身影很快融入树影。 橘猫注视着它离开的方向,扭头舔了舔肚皮上的毛,它依旧伏在地上,懒懒地发着呆,像在等什么人。 终于,它的脑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男生低沉的嗓音压着愉悦,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 “我来晚了。” 橘猫喵呜一声,似乎表达自己的不满。 贺晁挑挑眉,手指又点了点那脑壳,才拉住易拉环,将开了口的猫罐头放在橘猫面前,看它勾着脑袋嗅了嗅,吧唧吃了起来。 橘猫舔了几口便停下了,转头看看贺晁,漂亮的猫眼在黑暗中锐利逼人,配上他傻傻的猫脸,不凶,倒显出一点呆萌来。 似乎看它吃饱了,贺晁好心情地大力揉了揉它的脑袋,吃人嘴短,橘猫乖巧地任他□□,又开始发呆。 这样的安静没维持多久,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贺晁腾出一只手接起,眉眼间还残存着放松的慵懒,“说。” 不知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贺晁眼皮微眯,手上撸猫的动作一顿。 “等着。” 丢下两个字,他利落地起身,把猫罐头挪到花圃里,然后点了支烟,迈步走向了校门。 * 贺晁没来学校。 起初李佑发现最后一排的座位空着时,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那是两张方形课桌拼成的,座位的主人没来,桌面上也并未摆放任何东西,干净整洁的仿佛从未坐过人。 这让他在贺晁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自洽的矛盾感。 起码在生活方面,贺晁比起那些粗糙的青春期男生来说,确实自律又规整。 李佑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只是接下来两天,最后一排的位置都安安静静,桌凳维持着原样,并未被挪动过一分一毫。 即使靠近后门公共空间,但班里的人都有意地远离了那片区域,贺晁人不在,余威犹在。 李佑每天走后门,无数次路过那个座位,长久的关注让他确认并非是自己没看到,贺晁真的没来过学校。 三天了,失踪都够立案了。 可是身边的老师和同学却都习以为常,没人去计较他的缺课,没人过问。 李佑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在意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或许是因为想起那双浑浊的琥珀色瞳仁,也或许是因为生日宴上嚣张至极的挑衅…… 他还未搞清楚两人前世的交集,他无法不在意。 终于,李佑无数次频繁去看后排的动作被人察觉到。 杨阳坐在李佑后排,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李佑一上午,在确认他看的确实是几天未出现的贺晁时,若有所思的笑了。 下课后,杨阳去了隔壁班,两个班只隔了一道墙壁,走廊相连,下课时间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混在一起,吵闹嘈杂。 他在6班正对的的走廊护栏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英华的教学楼不是全封闭设计,走廊护栏是栏杆与玻璃结构,高度只到人胸口,很轻松地便能倚上去,楼下正对着高大的玉兰树,走出教室,扑面草木清新。 “昂哥,”杨阳老远招呼道。 被围在中间的一男生回过头,见到由远及近的人立时便笑了,他留着板寸,耳朵两侧的头发被剃的只覆了一层发茬,显出头骨饱满挺括。 男生侧过一点头,左耳上的耳骨钉在日光下打着闪,与利落干练的发型不同,他的五官却是带着一点稚嫩的英气,随着薄唇掀开,两枚虎牙若隐若现,“你很久没来了。” 闻言,杨阳也笑了,“嘿嘿,是。” 楚之昂挑了挑眉梢,侧头支走了身边两个男生,而后给杨阳腾了个位置,好奇地支起了下巴,“说吧,李佑怎么了?”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是他叫杨阳盯着李佑的,连傅丞也没告诉。 偶尔他可以从杨阳口中听到一些李佑的糗事和现状,别的不说,李佑这个人,很能给他带来乐趣。 但近来李佑安分了不少,杨阳也很久没找过他。 这让他越发好奇,李佑到底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杨阳往他旁边一站,靠近了他,嗓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告状的得意,“我发现李佑这几天总在看贺晁,关注的很频繁。” 楚之昂一愣,眯了眼皮,“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 他早先有所耳闻,听说人是从上京转来的,背景低调,但老师都对此讳莫如深,所以他们圈子里虽有传言,但并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 李佑怎么会和那种人扯上关系。 他觉得有趣,“你想说什么?” 杨阳坏心思地笑了,“我看,那小子莫不是对贺晁有什么想法,他一直孤僻,除了傅少也没见对谁热络,况且他最近好像也和傅少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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