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等到姜川提醒他,李佑很快想起了他口中的视频。 那是他被姜川逼迫在厕所录下的……内容实在不堪入目,绝对不能被傅丞看到。 他决定了要远离傅丞的,这是个麻烦。 好像还真的被他威胁到了。 李佑垂下眼,一副妥协的姿态,“……我跟你打赌。” 这下姜川满意了,他上前揽着少年包裹在羽绒服中依旧单薄的肩背,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内容很简单,一个月内,要到贺晁的微信。” ? 要微信,还是反派? 李佑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了些许,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让傅丞看到那些视频,还是直接去反派面前找死哪个结果更好。 可是他别无选择,“如果没要到呢?” 姜川的回答也没让他失望,“你要叫我爸爸,当众,录视频。” 李佑:“……”他的恶趣味还是这么幼稚。 没等李佑继续发问,姜川继续道:“当然,如果你成功了,那我当众叫你爸爸。” 李佑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他挥开姜川的手,只想赶紧回到教室,“可以,我能走了吗?” 姜川不爽他满不在乎的态度,但还是咬着牙笑了,“当然。” 说罢,李佑抬腿便走,他边走边理了理方才被拽乱的衣领,走近教室后门时,正好背好书包。 踏进教室,他近乎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枕着手臂睡觉的背影。 贺晁的位置就在靠近后门的最后一排,自成一排,距离前后左右都相距甚远。 充分展现了他的特立独行。 李佑的目光自那宽阔肩背上收回,找到自己靠窗的座位,放下书包坐下了。 与贺晁一样,他同样没有同桌。三年了,他只拥有过一个同桌,一个可爱的女生,只是自她无故休学后,再没人愿意和他坐在一起。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贺晁都是班级里的边缘人。 只不过两人的所处的境地却天差地别。 李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课桌,铃声适时响起,午饭后还在走廊上活动的同学一窝蜂涌回教室,十七八岁的少年们似乎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在这个最好的年纪尽情挥霍着青春。 即使回到十七岁,不再是那个怯懦不堪的少年,可李佑发现,自己依旧无法融入那些同龄人。 他像个走过半生,回首才恍然发觉时光已逝的老者,他历经死亡,被过去的黑暗裹挟缠绕,独自奔跑挣扎,可却回不到过去了。 他只有向前走。 教室没闹腾很久,很快的,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周围的同学基本都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空调一直运作,温暖熏得人昏昏欲睡。 李佑没睡,他强撑着吃饱后的困倦,做完了一套试卷。 他无法否认的一点,就是他的成绩确实很差,他提出要搬到学校宿舍也并不仅是为了离开家,他对父亲说的那番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只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海大。 李佑暂时还没有打算,他收敛思绪,放下笔,起身去了厕所。 铃声又响过一轮,临近上课,厕所里人没什么人,水龙头没被拧紧,滴答声一声接一声,空荡又清晰,回荡在安静的男厕所内。 李佑刚在便池前站定,就听到门锁一声轻响,厕所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球鞋踏在地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李佑抬眼,透过镜子看到男生优越高耸的眉弓轮廓。 是贺晁。 贺晁眉眼压着刚睡醒的惺忪,捋了一把额前的短发,无知无觉地走到他身侧,解开裤链放水。 原本独奏的水滴声被盖了过去,李佑有些窘迫地垂下眼。 贺晁没注意到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敛去了初见时的侵略性,他现在放松又懒散。 “……” 两人沉默着,可整个厕所空旷的空间却挤满了声音。 李佑后退一步,他不紧不慢地整理完自己的裤腰,那声响才堪堪停止。 他走向洗手台洗手,拧开水龙头,冷水倾泻冲过皮肤,刺骨凉意立即让整片皮肤红了起来,在渗透进骨缝的寒冷逼迫下,少年依旧洗的很仔细。 细瘦又修长的手像艺术品,在水流下逐渐蜕变得粉红,指尖那一点浅粉很快被覆盖,待所有手指都感受不到知觉后,骨白的指关节才屈起,关上了水龙头。 终于,那令人心烦的水声消失了。 他以前从未觉得男厕所只有两个人时,会冒出这种尴尬又奇怪的氛围。 李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走向厕所门,与贺晁擦肩而过。 贺晁越过他,并没有离开,只是简单冲了水,而后径直走进了最后一间隔间。 走到门边,脚步顿住了,李佑回过头,看向那扇禁闭的深蓝色门板。 他闻到空气中,一点烟草的呛人气息。 贺晁在抽烟。 李佑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思,他揉了揉因吸进尼古丁而发痒的鼻尖,声音有些小: “……快要上课了。” 细弱的,带着一点胆怯,很明显的提醒。 回应他的是沉默。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刚落下,欢快的上课铃响起,音响正对男女厕所,透过门上半开的玻璃窗,在厕所回荡出了震耳欲聋的效果。 刺耳的金属钟催命符般响个不停,紧接着便是机械又感情充沛的女声:“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 李佑:“……” 他是真的不知道。 耳尖的李佑听到一声低低的叫骂,没等贺晁出来,他拉开大门逃也般奔向了教室。
第4章 重回高三,李佑意外自己适应良好。学校宿舍虽小但被他整理的很规整,每间寝室都配了独立卫浴,对李佑这样从未挤过澡堂的人来说格外贴心。 另一张床依旧空着,床板空荡荡的,与旁边少年整理的整洁的床铺对比鲜明。 在临近高考这个时间点,像李佑这样的情况着实是少数。 李佑松了一口气,看到空床位时他还在担心宿舍关系,但几天了,宿舍并没有人住进来。 看来是不会有新室友了。 二月的清晨还很冷,李佑早早收拾了书包去教室,他出门前从柜子翻出了围巾围上,宽大的围巾把他小半张脸都掩住了,黑发柔软又柔顺,松散的搭在眉间,遮盖了那姣好的眉眼轮廓。 李佑很好看,在外貌方面,他继承了李家一贯的优良基因。 只是这优越的五官并未给他带来任何优势。 他出生时,家中已有优秀的长姐和长兄,父亲母亲需要的不再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而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是会陪伴在他们身侧的可爱的孩子。 因早产,李佑先天不足,他自生下来便体弱,但父母并没有给予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应有的关注,他们宠爱李年,这一点在李佑出生后依旧没有改变。 毕竟,一个阴郁寡言的孩子不讨人喜欢。 前世的李佑也曾怨恨地想过,为什么有了李年,还要把他生出来呢。 只是他明白的有些晚了,有些人,生来就是被衬托的。 李佑在早自习到来前便到了教室,他开了灯,一个人坐在明亮的教室,窗外是孤独的黎明。 耳边一直很安静,李佑做题很专注,虽然毕业很多年,但他很聪明,这些知识靠自学就可以理解大半,因而他越发怀疑自己前世三年吊车尾的成绩是小说剧情的作用。 直到铃声响起,班里的大半同学才卡着点到了,铃声落下,他们也稀稀拉拉地歪下一片。 整个班里,除了李佑,只有三个人在自习。 因为选课选了两门理科,一门文科,他并不需要背很多书,强撑着困意,李佑一手捏着笔,另一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高三好累。 但好在还有一些值得高兴的小事。 下课前他对了试卷答案,心情很好的在食堂奖励自己多吃了一个鸡蛋。 英华中学是江市有名的私立中学,教学设施与师资都算上乘,学生大多非富即贵,除了富人便是成绩极好的尖子生,但因学生毕业后大多留学发展,英华升学率一直是校方头疼的问题,故而近年响应政策,格外重视提高学生高考升学率。 班主任在课上强调一周后的月考将是模拟考前最后一次月考,鼓励学生们好好备考,长篇大论的输出,企图唤醒台下装睡的学生。 李佑搁了笔听的认真,他坐的很端正,在这样官方又鸡汤的发言下仿佛被鼓动,脊背笔挺,目光专注地落在讲台上。 睡得太久,贺晁自最后一排直起腰板,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倒数第三排那个坐姿端正的瘦削身板。 原因无他,在教室东倒西歪的人群中,他格外扎眼。 撑起下巴,男生百无聊赖地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会,从毛茸茸的脑壳挪到板直的肩背,然后打了个哈欠,又收回了视线。 下课铃响,李佑跟班主任前后脚进了办公室。 “郑老师。” 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她刚在工位上坐下,还未来得及喝一口水,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安静又乖巧的少年走了过来。 她很意外,“李佑?” 李佑点点头,深黑的瞳仁注视着人时,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老师,我想问您一些事情。” 郑老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她压下一点心悸,温和开口,“有什么事你说?” 在听完李佑说出自己对于高考复习的一些问题后,郑老师真正的震惊到了。 震惊过后便是感动,她满心祈祷自己带的这一个班级今年能有几个人考上学,但高三7班聚集了年纪的吊车尾,情况她也知道。 但没想到,这个意外来自李佑。 作为带班,她自然知道班里学生之间那点事,她也知道李佑因为阴郁怯懦的性格被同学排挤,是个不讨喜的边缘人。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她有点害怕李佑。 每次一对视,她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心里总感觉有些怪异。 但今天,她对李佑改观了,这哪里是什么孤僻的阴沉小子,明明是乖巧安静的努力学生!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老师会帮助你的,在学习上如果有什么问题除了来找我,也可以去问秦业,你知道秦业吗?” 似乎是看少年表情有些迷茫,郑老师适时提醒道:“咱班学委,秦业。” 李佑想起那个坐在第一排沉默寡言的男生,了然地点点头,“谢谢老师。” 不知是否是郑老师给秦业说了什么,放学后李佑拿着习题册去找他时,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李佑一眼,毫不意外。 李佑搬了个板凳在秦业身边坐下,不自觉观察起了身边这个在他记忆中没什么印象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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