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真情实意的呼喊让走进来的胡璇樱不由一愣。 她视线在屋中扫过一圈,最后才落在了唐演的脸上,在停顿片刻后,胡璇樱才有些疑惑:“你是……演哥儿?” 唐演重重点了下头。 “……都长这么大了。”胡璇樱评道。 并没有过分热络,相反,还带有一些疏离,可比起唐若儿的动作与话语,要多上了好几分的真感情在。 “老大家的,你可知道把你请来是为了何事?”老夫人态度不冷不热,让胡璇樱心底也跟着感到不解起来。 胡璇樱对老夫人行了个礼,有些犹疑:“这……儿媳不知。” “你不知?”老夫人反问,再将视线放在唐演身上:“那演哥儿在安河镇上受虐待的事情,你可又知晓?” “受虐待?”胡璇樱露出了很是诧异的表情,再看向站在堂中的唐演,对方看起来精神气并不差,露出来的皮肤也是完好无损,倒不像是受到了虐待的样子。 难不成是这庶子刚回来就要闹事? 胡璇樱想到这里,眉头已然皱起,但不知道怎么的,刚才唐演那声“母亲”是真正叫到了她心底里面去的,她直觉并不是唐演闹事,便很是凌厉地开口。 “那安河镇查家再怎么说也是地方的父母官,怎么会出现虐待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都同我说。” 十二洲贪污是朝中大事,为了朝廷的威信,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哪怕像是唐府有唐严致这样的知情人员在,唐家人也只知道十二洲里被连着撤了官,所以对查府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多了解。 面对胡璇樱,唐演也只是将刚才和老夫人所说的话都告诉了胡璇樱,顺带还“贴心”地告诉了胡璇樱刚才唐若儿说的话。 果然,听见这些话的胡璇樱当即就把目光转向了在旁边惨白一张脸的唐若儿。 “你在母亲面前说,有关于演哥儿的事都是府里面的人交给你去办的?” 其实这句话唐若儿说的十分暧昧,毕竟她从来都没有说过唐家到底都是怎么安排唐演,可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越是暧昧就越有定性。 特别是在一个刚回到唐家的孩子面前。 面对胡璇樱的质问,唐若儿可以说是骑虎难下,她硬着头皮点头,“是……” “可是嫂子!你听我说,这要送走演哥儿的事情本身就是当时您与大哥的决定,我说那话也没有别的意思,您千万不要多想啊嫂子!”唐若儿泫然若泣,好不可怜。 这么多年胡璇樱手里面一直都有唐严致的宠爱在身,后宅的权利只是她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收回来,她原本见这小姑子在府里也能帮上忙,便自然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说是甩手掌柜,可真正的大权还是在她手上,她本想唐家对唐若儿不坏,唐若儿不至于会坑害自己家人,平日里面移账上的钱去补贴自己的一双儿女,她也就当做是什么都没看见了。 现在看来,自己这倒是养了只白眼狼出来了? 胡璇樱是何等精明的人,她看了眼身边站着的唐演,又望了一眼座上的老夫人,根本就没有把唐若儿这颗盛世小白莲放在眼睛里。 她冷笑一声:“是我和你大哥送走的人不错,我们信任你,将这件事全权交于你打理,现在你倒是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了,这演哥儿在安河镇里面受虐待是大事,等你大哥来了,你要不要将这句话也同你大哥说说?” 在唐家,胡璇樱发起怒来,说话也一向如此耿直。 唐若儿一听要告诉唐严致,登时三魂不见七魄,眼泪那也和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她哭哭啼啼跪在地面上,又重新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若儿知道这件事是若儿做得不对,是若儿该死,若儿没有做好当姑姑的本分,害得演哥儿在镇子里面受尽了委屈,大嫂和大哥想要追责我,也是应当的!都是若儿的不对!” “这送走演哥儿的决定到底都还是大嫂和大哥做下的,现在出了纰漏在我。这么多年,若儿在唐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手上也有些早年大哥和母亲垂怜给的银两,等过两天文哥儿回来,我就会带着我一双儿女搬出去的,还请嫂嫂万不要因此伤了您与大哥之间的情分呀!” 言下之意,竟然是要离开唐家。 唐茉茉这个时候也哭着凑了过来,不过她眼中没泪,只会干嚎,“娘!娘!您何必呢,大舅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儿分明就是下面的人欺瞒,您也只是实话实说,怎么能怪到您的身上呢?” “住嘴!”唐若儿拍了下唐茉茉的手背,“家里长辈的事情也是你能多嘴的!” 话是这么说,可唐若儿的表情却表现得很是委屈。 要真叫她离开唐家,还指不定以后会闹出什么传闻呢。 胡璇樱安静地看着唐若儿这幅模样,实际眼中已经多出了好几分的审视。 过去是唐严致对她保护太好,她险些忘记了,这后宅中是有许多牛鬼蛇神是很难缠的。 例如说现在的唐若儿。 眼泪说来就来,示弱的话一套接着一套,打的是好一招以退为进。 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胡璇樱将视线放在了旁边迟迟不作声的唐演身上。 令她意外的是,这本应当是去年及冠的小少年看向唐若儿的时候,眼中没有半点怜悯和被剖析过去,点明自出生就被抛弃的难堪,反倒是挂满了嘲讽与恶劣,与刚才喊自己“母亲”的那个小小少年,却是判若两人。 大概是意识到胡璇樱正在看自己,唐演忽地抬头,对着胡璇樱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紧接着,唐演的眼睛一眨,像是不可置信的样子,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就从眼中冒了出来。 “祖母,母亲,姑表姐说是下面的人一直在隐瞒,可早年我分明有来信唐家,当时我怕有心人调换我的信件,特意填得是唐府大门的地址,难道祖母和母亲都没有见过吗?姑姑作为照看我的人,也没来都没有问过我是否给京中来信吗?”
第27章 告状·三 “来,来信?”唐若儿面露迟疑。 胡璇樱不常过问后宅小事,除非是宴请宾客这样的事情她会出面,其余都是唐若儿在掌管。 若是唐演来信而下面无人来上报,那问题就只能是出在下人和唐若儿的身上。 唐若儿一双美眸在眼眶中打着转,怎么也想不出来要怎么反驳唐演的这番话。 来信? 早年唐演确实是来过几封信来唐家,可那些信件上面描写种种,唐若儿是定然不能让唐府中的人晓得的,不然早几年她在唐家人面前摸黑唐演的事情就会被揭发的一干二净。 在过去查家送来的信件来看,这唐演分明就是个好拿捏的,怎么现在见到本人,简直就和换掉了芯子一样难缠。 唐演见状,便立刻接嘴:“是啊姑姑,早年我给唐家来过信的。” “唐家从未收到过你的信。”胡璇樱适时说,眼里已经染上了冷意:“听人所说,我与你父亲都以为你在安河镇过疯了,玩傻了。” 这话明晃晃就是说给老夫人听的。 名声二字对老夫人来说是根本,是底线,谁要是拿唐家人的名声造次,那这个人,必然是要被狠狠惩戒一番的。 过去唐家内宅不过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才会给唐若儿这样好的生活,现在眼见着对方欺上瞒下都要骑到自己脑袋上作威作福,还挑拨他们唐家的关系,那这面子,纵然是老夫人要给,胡璇樱也是不会答应的。 胡璇樱说这话,就是为了提醒老夫人切莫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几十年的婆媳,老夫人怎么能不知道儿媳想说的话。 她紧皱眉,将无比失望的目光落在唐若儿的身上却没有开口。 对上这视线的唐若儿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次的事情真真是闹大了。 只见唐若儿将手捂上心口,身形摇摇欲坠,仿若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肩膀颤抖着,再是哭哭啼啼俯身对着老夫人盈盈一拜。 “母亲,若儿来唐家数十年载,一直恪守本分,清楚知道母亲的恩情。外头的人都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母亲与父亲当年愿意将若儿与一双儿女接回唐家也是母亲仁慈,如今这件事若儿确实是不知是何情况,有口难言,方才女儿便就说过,女儿可自请离去。”唐若儿说。 “只求嫂嫂给若儿一点时间,待文哥儿回来,便就立刻离开唐家回族里去,再也不回来。” 一番话,可谓是感情牌打了个干净,顺带还带上了胡璇樱这个嫂子。 仿佛不是她做错事,而是胡璇樱不讲道理,非要赶走她似的。 真是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花啊!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能看不出来她心里的那些聊斋? 唐演心里直冷笑,可面上还是不显露,视线在胡璇樱与唐若儿身上转了又转,像在犹疑。 不等老夫人发话,唐演就有些迟疑地对老夫人说:“祖母,姑姑既然说自己当真不知情,那为何不现在将接触到那些事的下人们都叫来审问一番,下面的人总不能是平白无故的阳奉阴违,现在母亲和姑姑都在,我们也不好平白污蔑姑姑清白。” 说着,唐演还十分“贴心”地低头看向地上哭着的唐若儿。 “姑姑,要是真相查出来,您也不必背黑锅,也不必离开了。” 明面是相信了唐若儿的话,实际上却是将唐若儿给架到了火上炙烤。 现在在场的四人中,真正“不知道”唐家后宅诸多小事都是经唐若儿手的只有唐演一人,他现在要提出这建议看上去倒是合情合理。 可现在老夫人和胡璇樱不召见下人,不过是给唐若儿留最后一张遮羞布。 而唐演现在的提议,就是将这最后一层遮羞布揭开。 他步步紧逼,句句听上去都是来自于一个对府中事事皆是不知情况的人,可偏偏又句句直中唐若儿命脉,直接将唐若儿给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上。 唐若儿虽然不明白为何这小畜生与安河镇上来往书信上描写的一点不一样,但却也从未想过自己面前这具身体是前世重生回来朝她索命的厉鬼。 反倒是胡璇樱,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好几眼站在旁边的唐演。 少年不过十五,尽管是窄肩细腰,气度非凡,但从袖口中露出的一小段手腕却无比纤细,简直就好像是骨头上好不容易充盈上了几块肉,可见过去的生活确实并不太好。 胡璇樱回想这么多年自己和唐严致一直听唐若儿的鬼话,真以为这孩子在安河镇为非作歹,憎恶唐家,这么多年从未过问便就感到一阵难堪。 想她胡璇樱聪明了大半辈子,这回竟然是在唐若儿这个蠢货身上栽了,胡璇樱面对唐若儿的卖惨和柔弱也就没了半分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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