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无需忧心,这里头没毒,本王还不至于蠢到在大周地界做出此等无用之事。” 宅内,眼瞧着到了时辰,伺候洗漱的侍从叩了半晌的房门也未曾听见主人答应。心中惶惑,将耳朵贴上了房门,隐约听到里头传出极细微的梦呓声。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便去将小德请了过来。 小德只知道今早自家殿下要出门办事,嘱咐他看守好宅院。正寻思着平日早起的小将军怎么今日没在院里练枪,这会儿见到紧闭的房门,觉出些不对劲来。 “小将军?将军?” 无人答应,小德又重重地敲了几下房门,“小将军,里头可好安好?” 这回里头有了动静,却是撕心裂肺的吼叫。 小德吓得背脊直发麻,不敢耽搁撞开了房门。榻上的人面色惨淡,极为痛苦的样子,汗珠顺着脖颈滑落。嘶哑的吼叫被压抑在喉间,变成了闷哼。 “小将军!”小德趴在榻边,晃了晃谢诏的手,“快,快去请大夫!” 侍从慌张地点头,转身奔出了房门。 未时三刻,郁祐浑身虚汗地惊醒,触到柔软的被褥,才勉强镇静了些。 “殿下醒了?” 郁祐猛地回头,犹如惊弓之鸟,惶恐地望着坐在美人榻上的萧赐。 他恍惚得连房里有人都没瞧见。 “殿下者梦做得有些久。”萧赐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看着郁祐的样子,友善道:“要不要喝口水缓缓?” “为什么。”郁祐声音喑哑,语气满是疲惫,“为什么我会看见这些。” 萧赐勾起了唇角,像是得到了等待许久的答案,“那便是殿下他日之景啊。” “你骗我,”郁祐从榻上翻下,险些没站稳,他不想待在这里,他想回家。 “梦是假的,是你们在骗我……他不会那么做……”谁都可以背弃诺言,谢诏不会。 “是与不是殿下心中早有了决断,若是真的不信,殿下又为何如此惊慌?”萧赐逼近,“豫亲王殿下,你若不想重蹈前世覆辙,不如同我连手。” “杀了那人,至此再无后顾之忧,这命数便能握在自己手中。” 郁祐恍惚,萧赐的话传入耳中,他听了半晌才迟钝地转过头,“你让我杀谢诏?” 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萧赐嗤笑,“不是我让殿下杀他,而是殿下想活,就必须除掉他。否则天道轮回,你我终究会逃不过前世的宿命。” 郁祐不由自主地摇头,“不可以……” “可以的,”萧赐祐上前半步,几乎要与郁祐贴上,他俯下身,蛊惑道:“可以的。” “杀了他,你便可活。” 郁祐面上浮现痛苦之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咬他的脑袋,头疼欲裂。 不行,他怎么可以……谢诏……谢诏他又怎么可以…… “啊——”郁祐抱着头蹲在地上,竭力地嘶吼了一声。 萧赐见状,沉默片刻,唤来了巫觋。 苦涩的药汁灌入口中,俄顷,目中又复清明。 郁祐看了眼萧赐及他身旁的巫觋,不由分说便要走。 “殿下,”萧赐的声音从后透传来,“想通了便来寻我。”
第72章 成亲 郁祐下了马车,打算走偏门进宅,还没叩门,门就豁然从里打开了。 “殿下!你怎么才回来啊,快去看看小将军吧。”小德面上堆满了焦急,惶躁地直跺脚,看到郁祐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拉着人就走。 “谢诏出什么事了?”郁祐猛地找回丢了的魂儿,反手抓住了小德。 “小将军昏厥在榻,至今未醒,大夫来了,灌了两贴药,现下还未见效。” 房门被推开,满头大汗的大夫蓦然回头。 “他怎么样了。”郁祐伏在榻边,摸谢诏的额头,也不知是不是冷汗浸的,凉得厉害。 大夫也不知这突然闯入的是何人,只以为是兄弟,便道:“这位公子的症状十分奇怪,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此等病症。不像是什么寒热之症,倒像是……像是中了邪。” “……可有性命之忧?” “照现下看来性命倒是无虞,只是不知何时会醒。” 郁祐抿唇,“小德,领大夫去拿诊金吧。” “是……” 两人出了房,郁祐才从袖中掏出瓷瓶,将里头的药丸塞入谢诏口中。是方才萧赐给他的。 郁祐倒了温水,给他灌服,幸好还能吞咽。他又搓热啦手,去贴谢诏的额头。 其实到现在,他也还是浑身发虚,踩不到实处。真的会如萧赐所说,这辈子他也要折在谢诏手中么? 郁祐目光落在他脸上,谢诏眉骨处有一点痂,是上回为了给他挡白团儿被啄的。当时他可心疼坏了,一直念叨着千万不要留疤才好。他的嘴唇原本是很好看的,淡淡的绯色,嘴角天生下弯,乍看之下很是疏离,但凑近了瞧又觉得有几分骄矜。尤其是他们缠绵之时,谢诏会抿紧薄唇,耳畔全是他动情的低喘。 他舍不得谢诏死,莫说是要了他的性命,便是叫他拿刀子上去割一刀,也是舍不得的。 若是真的逃不过宿命轮回,他也希望能够死在谢诏手里。 这本是他的劫数。 榻上的人咳嗽起来,郁祐忙将人搀起,给他顺气。 “怎么样啊?难不难受?” 谢诏骤然睁眼,眸光中满是惊慌,他下意识地寻找记忆中地身影。所幸,那人就在他身旁。 郁祐忽的被拉入怀抱,谢诏力道大得叫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谢诏……” “不要走,不要抛下我……卿卿,不要走。” 郁祐不知道他究竟是梦到了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梦。只不过吓成这样,就有些过分了。 “我在这儿,我不走,就陪在你身边。”他像是在安抚被噩梦惊扰的稚子,放缓了声儿,不断地抚着他的脊背。 谢诏紧绷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了些,却仍是不撒手,好像只要一松手,郁祐就会不见。 肌肤相贴,听得见彼此心跳,才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卿卿,不要走。”谢诏的声音甚至算得上是哽咽,郁祐被搂着,看不见他发红的眼眶,只能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哄着,“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谢诏嗅着他发上独有的木香,仿佛汲得了一点安慰,分清了梦境与现实。 两人就这般抱了许久,谢诏不愿分开,郁祐也不想,现下他只想拥着眼前人,多一刻也是好的。 “卿卿。” “嗯。” “我做梦了……”说是梦,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郁祐稍稍分开些,啄了啄他的下巴,“梦见什么了?” 谢诏面上又浮现出痛苦之色,那些绝望的画面又在眼前掠过, “我梦见,从前的事,但我们,我们没有在一处……你在行刑台上对我笑,是我……下令斩杀了你。” 说到后头,声音发颤,用力抓着郁祐的胳膊,像是在确认郁祐还活着。 他话说得颠三倒四,郁祐却是僵直在了原地。 萧赐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他会杀了你。” “你这辈子也无法逃脱宿命。” 在梦中,他看到自己站在迎风的城楼望台上,马蹄声自远处传来,扬起尘土。他看见谢诏朝驭奔来,提着大弓。 他还没来得及朝他挥手,下一刻,箭矢上弦,却是对准了他。 胸口的前一闷,踉跄地后退,跌倒在地。撕心裂肺的痛楚蔓延四肢百骸,温热的血不断淌出。 他强撑着眼,想要说些什么,目光所及,只有阴沉的苍穹。 “卿卿。”谢诏唤他。 与梦中的声音重合。 “郁子衿,你去死。” “……” 谢诏感受到了怀中人的颤动,扶着他的肩膀,想去摸他的脸。 “怎么了?” 郁祐一颤,如同惊弓之鸟。半晌才垂眸道:“没什么。” 谢诏攥住了他的手,恳求道:“不要瞒我,好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害怕,那分明是梦啊。一个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梦。 郁祐捏了捏他的手,把脑袋埋在他胸口,“我只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谢诏抱着他,珍重万分。 “怕你弃我。” 这是郁祐头一回同谢诏说出心中所及骇。这段日子固然甜如蜜饴,他心中却始终有所畏惧。 他先是怕谢诏反悔,又怕谢诏倦怠,而今他怕极了谢诏离他而去。 谢诏一愣,将他搂得更紧,“我若弃你,天诛地灭。” 他怎么舍得。 郁祐闻言不作声,肆意享受着谢诏的温热。心中暗暗地想着,若老天非要取回这条性命,诛他一人便足以,这辈子,已然足够了。 明明在行宫睡了许久,回到宅中却是疲乏得很。郁祐被抱着,谢诏的气息叫他心安,不知怎就闭上了眼。 醒来时,已经入了夜,被褥温热,却是只有他一人。 郁祐起身,望向屋外,院里光亮,似有明烛摇曳,映照在窗纸上。 “谢诏?” 无人答应,他下榻,又唤了声“小德”,依旧未有人应声。 推开房门,迎面扑来一阵烛火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朱的。 院中的灯笼都换成了赤色,柱下树梢都绑了红绸,石桌上的红烛正劈啪地烧着灯花。 月色下,梨花旁,谢诏着了满身的红。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对着郁祐一笑。 “这是……”郁祐恍惚,摸不着头脑。 谢诏将手上的红衫披在郁祐身上,细细地替他整理好。 “先前说过的三茶六礼明媒正娶,怕是来不及准备。原是想等明年开春挑个好日子,现下,却是有些等不及了。”谢诏笑中藏了几分羞意,柔情脉脉地看着郁祐,“卿卿,我们成亲好不好?” 红烛烧得太旺,熏得郁祐眼涩。 “你真的……要同一个男子成婚吗?” “我并非要寻男子成亲,而是想同你成亲。想日日看着你,护着你。” “那你们谢氏一族的血脉怎么延承?” “你不也不计较豫亲王一脉无人承袭?”谢诏摸着他的耳朵,“我不在乎有没有子孙,只要往后是你陪在我身侧就好。” 郁祐嘀咕,“我可是会较真的。” 倒是你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谢诏道:“求之不得。” 按理说,豫亲王殿下对着略显寒碜的“婚宴”该是不屑之至,他郁祐的婚宴,该是鼓乐齐鸣,高朋满座,美酒华裳。可偏偏眼前人笑得这般好看,叫他心头酥痒难耐。 “改日我会向父亲和族中亲长禀明,三茶六礼一样不少。今日皓月天地为证,你我二人在此成亲,好不好?” 郁祐摇头,谢诏凝眉急问道:“你不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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