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筌连忙道:“快将宫中所有人等都……” 李恕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恭王多年理政,城内宫里,都归恭王管辖,这么说来,却是恭王的嫌疑最大。” 傅筌立即反驳:“我怎么可能谋害父皇!” 李恕瞥了他一眼:“是与不是,也不是恭王说了算的。” 他朝傅询抱拳:“臣奏请,查抄恭王府。” 傅询颔首:“嗯。” 他顿了顿,又道:“不用麻烦小王叔亲自走一趟。”他抬眼,看见随韩悯一同前来的小剂子:“你带人去。” 忽然被点名的小剂子一怔,随后跪下领命。 其实傅筌认得他,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了。 上回就是在封乾殿外,他说太监都是玩意儿。 如今轮到他口中的一个玩意儿,来查抄他的府邸了。 小剂子领命下去,先皇的棺椁被重新封上,焚香散气。 朝臣们或站或跪。 殿中四寂无声,都只等着一个结果。 傅询在位置上坐下,牵了牵韩悯的手,让他也过来坐。 坐下就逾越了,韩悯自然不肯。 傅询也不强求,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 他记得,两年前韩家被抄家,韩悯的右手被傅筌踩断过。 不久前,韩悯还跟他说,因为受伤,他现在拉不开弓了。 傅询转头去吩咐杨公公,杨公公也悄悄退下去了。 傍晚时分开始守灵,闹到现在,已经是深夜。 再等了一会儿,小剂子就回来了,双手捧着的木托盘上,盛着一个乌陶的小罐子。 梁老太医用银针验过:“确是藏针。此毒难得,有的人应当不多。” 傅询摆了摆手。傅筌早已说不出话,连挣扎也没有,就被侍卫架着手要拖下去。 傅询睨了一眼殿中众臣,众臣再没有半分迟疑,俯首便拜。 “陛下万年!大齐万年!” 韩悯也跟着跪在地上,跪得太急,磕得膝盖有些疼。 他暗中揉揉腿,却忽然被傅询拉起来。 未等反应,傅询便把他拉进怀里,握着一柄长弓,握着他的手,要他把双手分别搭在长弓与弓弦上。 随后从杨公公捧着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 锋利的箭头对准正要被带下去的傅筌。 自殿门吹入的风,扬起傅询玄色的大袖与韩悯正红的官袍。 傅询仿佛是在教韩悯射箭,轻声道:“肩平身侧,心平气和。” 那支箭没有对准傅筌的脑袋或是心口,而是对准了—— 他的右手。 弓似满月,羽箭破空,穿过傅筌的右手掌心。 傅筌惨叫一声,冷汗模糊里,他看见傅询的手覆在韩悯被踩折过的右手上,握得紧了一些。 只道是圣上处置逆贼。不敢触他的逆鳞,朝臣们死死地低着脑袋,没有多看。 在“陛下万年,大齐万年”的山呼里,傅询微低下头,对韩悯道:“朕带你拉一次满月弓,给你报仇了。” 韩悯怔怔的,回头看他。 傅询会意,从箭囊里再抽出一支箭:“那再来一回。” 傅筌冷汗涔涔,尖叫道:“你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悯悯(目瞪口呆):傅询原来这么厉害的! 老傅:我其他地方更厉害(狼尾巴翘翘)
第29章 天真烂漫 鲜血沿着傅筌的右手手掌淌下, 凝在他的指尖。 封乾殿中四寂无声,唯有血珠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如同夜间更漏声响。 韩悯仍是怔怔的,回头看着握着他的手,教他搭弓射箭的傅询。 ——与他自以为认得的那个傅询很不一样。 傅询附在他耳边, 低声问道:“怎么了?” 韩悯回神,摇了摇头, 转头看向傅筌。 文官驰骋朝堂,兵不血刃, 韩悯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在朝堂上见血。 正出神时,傅询握住他的手往上抬了抬。 拉开重弓,羽箭破空。 傅筌面上全是冷汗,张了张口, 却喊不出声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支羽箭朝自己的面上飞来, 连躲也忘了躲。 一声利响,锋利的箭头穿过他的发冠,将他整个人钉在身后的殿门上。 傅询不大情愿地松开韩悯的手, 摆摆手, 让侍卫把他带下去。 一个侍卫上前, 想要将钉在门上的羽箭拔下来。 傅筌整个人靠在门上, 殿门吱嘎响了一声, 那侍卫没有将羽箭拔动。 傅询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箭头没入太深,那侍卫最终将羽箭折断, 才将傅筌从门上救下来。 傅筌双腿打颤,连站也站不稳,就被拖下去了。 朝臣仍旧跪在地上,一声咳嗽也不闻。 傅询放下长弓,冷声道:“天晚了,诸位大人就先回去罢。” 众臣这才如释重负,还没来得及磕头谢恩,又听傅询道:“今夜诸位随恭王逼宫,不知是受恭王蛊惑,还是恭王同党?” 底下人连忙表态:“自然是受恭王蛊惑,他犯下弑父重罪,为天地所不容,倘若知他如此行径,我等必然不会……” 傅询抬手,往下微微一压,便打了停。 殿中重新陷入安静。 “朕也没心思一个一个去查,诸位大人各自写一封陈情书呈上来,如何?” 朝臣们赶忙伏身叩首,额头磕在水磨石的地上,砰砰地响。 傅询看向自己手下的军士,点了个副将:“送诸位大人回府。” 那副将出列,抱拳领命。 随即有一小列士兵上前,每两个士兵站到一个朝臣身后,语气正经,表情却讥诮。 “大人,请。”臣子们跪得久了,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说腿麻了站不稳,勉强站起来,慢慢地往外走。 或有要跌倒的,被士兵一把就握住胳膊,扶稳了。 “大人当心,这要是倒在阶上,磕掉了牙,血流满嘴,我有点怕。” 偏生说话这人就是一副勇武的模样。 他有点怕,那位大人更怕。 朝他扯出一个牵强无比的微笑,声音都在打着颤:“多谢,多谢。” 这儿正安安静静地将随着恭王逼宫的朝臣送出宫去。 韩悯看了一会儿,悠悠道:“其实就算温言不来,我也不来,陛下都不在乎。陛下早就安排好了,和之前在柳州一样。” 傅询将长弓交给杨公公,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乎的。” 他想了想:“你站在金殿上的模样,很是……漂亮。” 或许是夸赞。 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韩悯皱眉。 说他意气风发,英姿飒爽都好,什么叫做“漂亮”? 傅询再上下看了他一眼,确实是很好看。 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还站在殿中的几个心腹,他对杨公公道:“请几位大人去后殿坐坐。” 这几位大人,包括两个文官,两个武将。 两个文官,是适才在殿上,帮韩悯说话,拉拢人心的探花郎楚钰与江丞相之子江涣。 两个武将,一个是按着恭王的手、让他在先皇棺中取遗诏的异姓王李恕;还有一个,是卫环的兄长卫归。 傅询看向韩悯:“你也来。” 韩悯有些惊喜,使劲点点头:“是。” 有点可爱,傅询想揉揉他的脑袋,但是碍于他顶着官帽,便没有伸手。 韩悯跟在他身后,一同去后殿。 还没走出几步,忽然一个人挤到他身边,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韩悯扭头看去,轻声唤道:“卫小将军。” 是卫环的兄长,卫归。 他与韩悯同岁,两人一同长大。 韩家出事时,他帮韩悯求情,惹恼了先帝,先帝便罢黜他的官职,让他在家赋闲。 而今韩悯再看他,见他身披甲胄,猜他应当是被傅询提拔起来了。 好友重入朝中,韩悯自然高兴,所以喊他一声“小将军”。 他与卫环的模样颇为相似,只是卫归年岁大些,模样更硬朗些。 卫归撞了一下他的肩:“回来啦?” 韩悯揉着肩,往边上挪开一些,低声抱怨道:“穿着盔甲能不能注意一点?很疼的。” 卫归笑了笑:“不久前阿环还给我传信,说在柳州遇见你了。原本还想等国丧完了,就去桐州看看你,没想到你已经过来了。方才出了文人风头了?” “倒也没有,我就是临时过来顶替的。” 韩悯伸出手:“你看,我手心里都是汗,自然也比不上卫小将军骁勇。” “不敢当,不敢当。” “你要是把笑容再收敛一下,我就真信了。” 正说着话,便到了后殿。 傅询在主位上坐下,底下臣子各自行礼,他才说了一声“免礼”,还没开口让韩悯坐到他身边来,却看见韩悯被卫归拉走了。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眼里还有没有皇帝了? 卫归拉着韩悯在一张案前坐下,余下三人各据一张矮案,杨公公领着小剂子进来,将点心与茶水摆在各人面前。 此时已是深夜,都该饿了。 小剂子上完点心,就走到韩悯身边,在他身后坐下,伺候他吃点心喝茶。 歇了一会儿,傅询看向异姓王李恕:“明山国丧一事,还是劳烦小王叔操办。” 李恕放下手中茶盏,直起身子:“是,臣明日就带人将先帝的棺椁送往明山陵寝下葬。” 那头儿,卫归正小声和韩悯说话。 卫归叹道:“唉,小叔叔今年还是没有娶亲呢,可急死我了。” 李恕大他们十岁,他们小的时候,李恕常带去军营里玩儿,所以他们都喊李恕“小叔叔”。 傅询再将目光转向坐在一边的两个文人。 “两件事情,一件是审讯恭王,一件是拟定可用官员名单,你们两个各自领了事情去做。” 探花郎楚钰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正要开口。 卫归继续对韩悯道:“你不认得他,他是去年的新科探花楚钰,先皇钦点的。” 看模样也看得出来,楚钰生得一副“国泰民安”、“盛世太平”的模样。 他天生笑面笑眼,看起来讨喜得很,小时候应当是年画娃娃那样的长相。 先皇肯定会喜欢他这样的模样,而探花郎又是要看样貌的。 所以点他做探花,也不足为奇。 卫归又道:“不过他这个人有时候挺不着调的,痴痴颠颠的。” 只听楚钰认真道:“其实臣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做大理寺卿,审讯犯人。” 傅询抬眸:“好。” 楚钰忙不迭要谢恩:“多谢陛下。”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却听傅询敲了敲面前书案:“明日此时,拟定可用官员名册,送到书房。” 楚钰皱眉,大约是心里不服,不情不愿地与江涣一起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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