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询没敢多动他,只是伸出手,用拇指按了一下他的唇角。 软乎乎的,像小时候在小王叔府上吃的糯米团子。傅询从小就这样想。 一时鬼使神差,傅询再用拇指碰了碰自己的唇角,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韩悯刚才喝了两大碗汤药的缘故,好像有点苦。 随后他回过神,韩悯还在昏睡,自己竟然趁他睡着,做出这样的事。 傅询,你不是人。 他轻咳一声,把手搭在韩悯的腰上,把他往自己这里拽了拽。 傅询垂眸看他,神色逐渐深沉,心一横,不是人就不是人。 他抱着韩悯,低下头,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不是人又怎样?他还冒着被暴打的危险,在韩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和韩悯睡在一处。 勇气可嘉。 * 韩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暗室里,后来暗室里进了水,他爬到高处,混混沌沌地就要晕过去。 后来他身子一歪,还以为自己要掉进水里,最后却被傅询接住了。 像上一次傅询把他从暗室里带出来,傅询说,睡一觉就没事了。 于是他睡着了,睡得很沉。 再次有意识时,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喊了一声:“点灯。” 傅询猛地睁开眼睛,一只手按着他的背,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一手掀开帐子,喊人进来:“来人,点灯!” 韩悯闭着眼睛,急得快哭了,喊道:“点灯,点灯,好黑啊……” 傅询也跟着催:“快,点灯。” 宫人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隔着几重帷帐,试图解释:“圣上,现在是白日。” 韩悯的脸埋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要点灯,傅询一边安抚他,一边道:“点灯就是,不用管其他的。” “是。” 房里又点起两支红烛,但外边天光正亮,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 傅询拍着韩悯的背,温声道:“点灯了,点灯了。” 韩悯的眼泪汪湿他一片衣料,傅询顿了顿,扶住他的脸,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再用手指把他的眼皮撑开。 “韩悯,天亮了。” 韩悯眨巴眨巴眼睛:“原来如此。” 傅询很熟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烧吗?哪里不舒服?” “我……还有点晕。” 韩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 傅询的手顺着他的脖子摸下去:“那让他们去喊梁太医过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韩悯扭了扭,躲开他的手,却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 “我想先漱口,然后喝水。” “好。” 傅询应了一声,就要下床,忽然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 “悯哥儿,是醒了吗?” 是兄长的声音。 韩悯一激灵,下意识拉住傅询,慌张道:“你得先躲一下。”他紧张地望了望四周,喃喃念道:“躲哪里?躲哪里?” 最后他一掀被子,认真对傅询道:“快,快躲进来。” 傅询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两眼,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韩悯一边催他,一边应付兄长:“你快点进来啊,愣着做什么?被我哥看到你会被打的——哥啊,我醒了,你等一下,我穿件衣裳。” “你在这里睡了两天。” 韩悯抓着他的手,就要把他往被窝里塞:“我知道啊,等会儿再说,我先把我哥应付……” 傅询继续道:“我也在这里睡了两天。” 韩悯抓着被子的动作一顿:“什么?” “你我不是私会,你哥知道我在这里。” 韩悯表情呆滞,傅询揉了揉他的脸:“你睡傻了。” 他下榻穿鞋,穿好衣裳,过去给韩识开门:“刚刚醒了。” “好,辛苦陛下了,我去看看他。” 韩悯重新躲回被子里,没敢说话,也没敢动弹,直到韩识走到他眼前,往下扯了扯他的被子。 他干笑两声:“哥,哥哥,你来啦。” 韩识皱眉:“你睡傻了?” “没……没有啊。” “洗漱一下,吃点东西,然后让梁老太医过来诊脉。” 这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韩悯睡了足足两天。他一醒,韩家人就都来了。 傅询穿好衣裳,后来卫归来了,宫人进来向他通报。他看了一眼韩悯,韩悯正被家里人围着,小口小口地喝粥,见他无碍,傅询便退出去了。 将离开时,看见书案上还放着一叠书稿。 是那时韩礼拿出来,要告状的,后来就一直放在那里,也没有人动它。 傅询再往里看了一眼,把书稿放回原处了。 先让韩悯把病养好,日后才好算账。 这两日他都在韩府,紧急的奏章也搬来韩府处置。 有急事要禀报,也要到韩府来。 卫归就在院子里等他,见他出来,便抱了个拳。 “禀陛下,水牢那边,韩礼招供了一些东西,事情有些复杂,底下人不敢轻易处置。” “等韩悯好一些,朕过去看看。” “是。” 再简单说了两句,最后傅询低声吩咐:“派个人去白石书局,把松烟墨客的书都买下来。” 韩悯的书稿上写了笔名。 “不要让别人知道,也不要送到这里,送去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危 危 危 危 悯悯 危 危 危 危(最高级别警告)
第83章 别惊动他【二更】 松烟墨客, 名字挺好听的。 就是写的书名好像不怎么好听,什么叫做《圣上与丞相二三事》? 傅询垂了垂眸,拇指不自觉摩挲着衣袖。 谁是丞相?江涣?圣上与丞相之间哪里来的二三事?他怎么就看出有二三事了? 那头儿, 卫归已经领命下去,傅询回去看了一眼, 韩悯还在喝粥,有家里人陪着。 韩悯捧着粥碗, 抬眼看见他,好像想跟他说话, 但是傅询不曾注意,转身离开了。 他想着趁这个时候,把昨日宫里拿过来的折子批回去。 韩悯低下头,继续喝粥。 韩爷爷抚了抚他的鬓角:“我的娇娇受苦了。” 他摇头:“没有, 是我自己一时不防备。”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 韩礼竟然会在韩家门口动手。 那时小剂子没跟着他, 韩府温府十分清贫, 没有专职的门房,正巧这时巷子里又没人,才让他得手了。 韩悯喝着粥, 家里人都认真地看着他,生怕他被屋子里的暖气暖化了。 虽然身体一直不好,但是长大之后, 他却很少生这样大的病, 起码在家里人面前不曾有过。 这回确实把家里人都吓坏了。 只喝了半碗米粥,韩悯就放下碗:“是韩礼,那篇文章其实……” 韩爷爷拍拍他的手:“你不用担心,人已经被圣上押起来了。你老师一看那篇文章, 就知道是你的,宁学官已经帮你向之前被骗的大人澄清了。” 韩悯点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写的?竟然连爷爷也不知道。” 他小声道:“就是去年科举那天。” 而且,爷爷你不知道的文章多了去了。 韩爷爷叹了一声,拄着拐杖,坐到榻上,揽住他的肩:“受委屈了,我们娇娇受委屈了。” 这回说的不是韩礼害他生病的事情,这回说的是韩悯错过了去年科举的事情。 韩悯把脑袋靠在爷爷肩上,笑了笑:“现在这样也很好,好的文章总会被人看见的,就算我那时死了,我的文章也一样会流传后代。” “胡说,爷爷宁愿你无才无能,写一手烂文章。” “那恐怕由不得我。”韩悯佯叹道,“我们韩家文脉如此,我一提笔,就有如神助,想不写好文章都不行。” 爷孙两个正说着玩笑话,杨公公就带着梁老太医进来了。 “行了行了,又不是才八岁。让老梁看看。” 杨公公说着,就坐到床榻的另一边,一把搂住韩悯:“小可怜,干爷爷还有一点私房钱,也认得两个退休的大内高手,改天就请他们过来,给你做保镖,暗中保护你。” 韩悯小声地把他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又不是八岁。” “十八岁,十八岁也要保镖。” “二十。” “二十也要。” 梁老太医给他诊过脉,重新改了药方,吩咐人去煎药。 韩悯才醒,不敢叫他劳心劳神,只是叮嘱他多休息,一行人就出去了。 * 躺了两天,身上骨头都是酸的,而且他觉得自己身上也不怎么干净,尽管爷爷说圣上每天都有要热水,要好几桶的热水。 要是傅询帮他洗…… 他觉得不行。 韩悯爬起来,披上衣裳,出去一看,韩家俨然成了傅询的行宫。 宫人来来往往,将所有的事情都料理得很妥当。 韩家原本也有两三个仆从,主要是伺候韩爷爷的小厮,还有跟在女眷身边的丫鬟,但也不常在跟前伺候。 和现在比起来,还真是差远了。 不过这些宫人好像也没有打扰到韩家人的日常起居,动作很利索,也不多话。 韩悯向他们要了几桶热水,小剂子领着人,提着水进来。 “公子是要沐浴?” “嗯。”韩悯扯了扯衣摆,“我总觉得不怎么舒服。” “也好,不过公子还是快一些,省得受凉。” “我知道。” 其实屋子里还点着炭盆,哪里那么容易就会受凉? 待宫人都退下去,小剂子却忽然给他跪下了。 韩悯一愣,快步上前要扶他:“怎么了?” “此事都是小的失职,没有照顾好公子,小的罪该万死。” “说的什么傻话?” 他跪得很稳,韩悯扶不起他,只好把手一甩,“你快点起来,我扶不动你,我等会儿就急生病了。” 他这样说,小剂子才肯从地上起来。 “我日夜悬心,为公子祈福,倘若公子……我也不活了,我也随公子去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傻话?” 小剂子握着他的双手,垂着头,暗自红了眼眶。 “别哭别哭,不关你的事,你别犯傻。” 实在是劝不住他,韩悯捏住他的下巴:“别这样。你这样,我的洗澡水都凉了。” 小剂子这才用衣袖抹了把眼睛,不好意思道:“我失礼了,我这就出去。” 韩悯特意嘱咐一句:“不许难过了。” * 飞快地洗了个热水澡,韩悯坐在榻上擦头发。 宫人将东西拿下去,小剂子端着药碗进来。 “公子,该喝药了。” “放着吧,我等会儿就喝。”
151 首页 上一页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