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凄厉的惨叫响彻地下室。 …… 青年脸色青白地站在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盯着那个有着长长机械臂,此刻又缩回去变成小狗形态的东西。 刚刚这东西,从那排书架伸出来,摸了他的脖子! 小狗是哈士奇的模样,此刻吐着舌头,黑黑的机械眼对着他的脸扫描了一遍,然后在桌面上走来走去,稚嫩的童音在地下室回音阵阵:“这次好像是真的,你好,能把你的手指放我嘴里吗?” 苏安恙脸色发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喃喃,“我可能是疯了。” 那位前辈不可能这么捉弄人的。 “麻烦你把手指放我嘴巴里,”那只小狗重复,已经过来顶他的手了,看着有点像智能机器,体型和普通小土狗差不多大。 苏安恙有点迟疑,半响还是决定再信任一次,默默伸出食指戳进去,一阵冰凉的触感后,狗牙齿合上,指尖刺痛传来。 他想扯出手指,那只狗居然不撒嘴,“基因比对中,请稍等,基因比对中,请稍等……” “我真是造孽啊!”苏安恙咬牙切齿,“你给我松口!!” “不好意思,年久失修,有点失控了。”那只小狗居然还道歉了,五分钟后,被咬得一圈青紫的手指终于扯了出来,稚嫩的童音在地底下继续环绕: “恭喜主人,恭喜小主人,基因核对确认正确,欢迎回家,洛什安。” 苏安恙听得毛骨悚然,心想,这就是两百年前的科技吗,他好害怕。 书桌发出咔哒一声响,那排书架也缓缓向两边拉开,看着像是一个密室,白色的灯光照耀着,但是看着像是能源不足,有点惨淡的感觉。 只能看得出是一间房,黑色的大门紧闭,旁边只有一个简单的指纹锁。 苏安恙没敢过去,试着拉一下书桌的抽屉,这回果然拉开了。 抽屉里只有一本笔记,还有两张照片,苏安恙先拿出了笔记本,略一眼上面那张照片,是只刚刚破壳的虫崽,看着瘦不拉几的,闭着眼睛在蛋壳里笑。 厚重的笔记本看着就是蓝星那种写日记的本子,黑色的封面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皮做的,摸着有点凉凉的光滑触感,翻看第一页,白色的纸面写着几个字,入目就是顾辞两个字,力透纸背,下面一行字写: 致爱子洛什安 洛什安? 心脏缓缓加速跳动,他翻开第一页。 【虫纪2126年六月三号写 2006年六月三号 这是我刚来虫族的第一天,当然,这是我后来我猜测到你可能会想了解后,拿起纸笔回忆起从前写的。 我先回忆一下吧,毕竟我的文笔不太好,总得思考许久才能下笔。 那是个炎热的夏日,我刚刚初二,十四岁吧,因为早恋问题被老爷子揍了一顿,他一向爱拿优秀的大哥和我比较,但是大哥大我十二岁,怎么能比呢(所以我现在一百五十岁了,还是很生气,忘不了老头子) 我已经忘了那个姑娘的长相了,后来罗纳尔多问起我的时候,我自然信誓旦旦说,他是我的初恋,哈哈,洛什安,是不是对你的父亲很幻灭。 洛什安,这是我和你雌父刚刚有你的时候就想好的名字,你雌父原本想取洛什维罗,意为是个俊朗,快乐的虫崽,后来我改成安,意为你是我们无上的珍宝,我期待你平安成长。 (几行乱迹) 这是你回蓝星的第一百年。 兴许不应该用“回”这个字,但是我不想在你身上写下那个字,于我,于我的宝贝孩子都是一种残忍。 (一行乱迹) 罗纳尔多在前年离开了我,我预感我也坚持不住了,于是在这个深夜,我突然回想起一百五十年的今天,我突然出现在克罗萨。 我一直不敢写日记,因为我怕我写了,就会放下了,我很想等到你,我的洛什安。 我无法确认你能否成长,也不敢面对另一个猜测,而一百年过去了,仍旧没有你的信息。 我想,我可能做错了。 我的孩子。】 这页纸上的字很杂乱,可以看得出落笔的人心绪不安,苏安恙看着那些被涂抹的字迹,看了许久也没有办法认出来,于是只好再翻下一页。 【虫纪2126年九月三号写 确实不能写日记,上回写完后躺了三个月,我很想念你的雌父,但是他后来一直生气,气我让你回了蓝星,尽管我们都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在我们身边待了三个月,而你恰好比你的哥哥小了十二岁,有你的时候,我就想,这可真巧啊,我到现在还不喜欢我大哥,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哥哥洛什尔很爱你。你不见后,他一年没和我说一句话,哈哈,写着都有点心酸,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后不后悔。 但是我不能看着你在我怀里渐渐没有生机…… 举着笔想了很久,还是难以下笔,兴许是病了一场,我很害怕我真的等不到你,也害怕你在那边出了意外,没有按我预想的那般成长。 我老了,罗纳尔多走的时候就好像把我也带走了一样,洛什尔很害怕我出事,这三个月一直带着他的孙儿过来,但是我不喜欢他的雄虫,那只唯唯诺诺的雄虫看得我难受。 我想,你长大后应该和我挺像,罗纳尔多说我们的鼻子和眼睛很像,我当时看不出来,但是后来靠着你的照片,慢慢开始想,你长大后的模样,后来还画了几张,但是被罗纳尔多看见哭了一场后,我还是停手了。 我想,我们会见面的。 写了这么多,好像都没说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向来不会写作的原因吧,哈哈,洛什安,你的爸爸作文最低拿了十八分。 抽屉里就是你破壳时的照片,当时你破壳时已经即将窒息,我很害怕,似乎心有灵犀,我剥开了你的蛋壳,你晕过去前,朝我笑了,眼睛都没睁开,当时我就哭了,你的哥哥在旁边笑话我,但是我都不想提醒他,他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可惜你的雌父没有看见,不过我把照片拍了下来,后来这张照片他从不离身。 虫族1978年三月二号,凌晨三点十五分,我的洛什安破壳了。 医生说如果再慢两分钟,你可能就会变成我的智障小虫崽了,我的庆幸没有超过一个小时,因为你破壳后昏过去没有再醒,足足睡了一个月。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你,哪怕你会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虫崽,你也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呀。我懊悔,尽管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你的眼睛和我一样,是黑色的,检测仪器下达的结论是你是个小雄子,而且还未分化,精神等级就已经是A级了。 当时出了一个叫雄虫保护协会的组织,简直像极了那种极端分子,他们窃取了医院的信息,把你的资料全然宣扬出去,我气坏了,但是因为你,我暂时不想追究。 你被诊断出了基因不融症,是我的问题,我是人类,而你的雌父是只漂亮的虫子。 我想,可能是因为你是雄子,人类的基因占重比,所以你无法在虫族成长,你的基因无法摄入正常的能量,排斥反应强烈,漫长的一个月都在医院度过。 你的哥哥不理解,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一个月后,我将你带回克罗萨,那里是最像蓝星的一个星球,也是我初来的地方。 在那里,你的病情缓和了一些,罗纳尔多和我都松了口气。我们都以为你会慢慢长大,但是现实依旧给了我们沉重的一击。你越来越衰弱,一直生活在救治舱里,刚开始被放进去还会委屈地哭几声,后来哭声渐渐微弱,最后没有。 我无法描述当时的心情,现在写下这些依旧心如刀割,我们最后只能选择把你送进刚刚兴起的冷冻基因实验,你的心跳渐渐停息,小小的脸连最后一点血色也不见…… 你还那么小一只,我平日里抱着你连站都不敢,最后却只能孤零零一小只躺在那里,罗纳尔多哭得几乎晕厥,但是我哭不出来,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父亲,同样的老年得子,最后我失踪了,我不知道他怎么办。 洛什尔又来催促我了,他最近唠叨了很多,但是还好,不像我大哥,人小气又斤斤计较,他一直觉得老头子更爱我,但是老头子打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笑话。 如果你在这里,我想洛什尔会是个弟控,因为他第一次抱你,你睁开了眼睛,你看到世界的第一眼,就是洛什尔漂亮的眼睛。他后来时常看着我的眼睛发呆,这些年更甚。 而我甚至不敢多看镜子。 我有段时间不敢再与他对视,但我没法阻止他思念你。他好像能感知到什么,在他怀有第一个虫崽时的一天,突然感受到了锥心的痛,后来晕过去了,在昏睡中哭得撕心裂肺,醒来后看着我和罗纳尔多,第一句话就是洛什安在哭,他哭得很伤心。 我想,也许是你们兄弟间真的有心有灵犀,但是我又不敢多想,因为你受委屈了,爸爸却不在你身边。】 青年慢慢蜷在椅子上,眨了眨眼睛,轻轻吸了吸鼻子,桌上那只狗又伸出了鬼畜的机械长臂,把纸巾递给他。 苏安恙接过来,抹了一下眼睛,觉得有点不对劲,闷声闷气问:“什么时候的纸?” 小狗的机械眼转动,慢吞吞回答,“大概两百年前的。” 闭了闭眼,他吐出一口气,心里念了一遍:洛什安。 两个名字也挺像的。 【虫纪2126年十二月三号写 做了个噩梦,梦到老头子把你丢在路边,没有带你回家,小小的孩子就在路边哭…… 伊里斯今天下雪了,我不喜欢冬天。我想你还在疑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蓝星。 你出生三个月后还是被送进了冷冻基因舱,恰好是六月。 当时我们一家都陷入低迷中,在六月三号那天,我梦中惊醒,想到了蓝星。 我终于想到了,你和我一样,更像个人类,你得回蓝星才能长大,罗纳尔多觉得我疯了。 我要求医院终止了项目,我把你抱了出来,你慢慢苏醒,小手浅浅地抓着我的衣袖,黑亮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我。 我不敢多看你,后来几年里,我无数次梦到你在哭,但我不敢后悔。 我找到了那片林子里,那是罗纳尔多捡到我的地方,他的中级学校考到了克罗萨,后来我被他“骗”回了家。 他慢慢止住了哭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于是我说,“我一直说的都是真的,罗纳尔多,我们得让洛什安回去。” 我把你放在那块石头上,五十二年前,我来到这里后哭了一天,在这里等父亲来找我。 三十八年后,我把我的爱子放在这里,祈求他能平安长大。 我冥冥中有预感,血缘会让你回到老头子身边,他叫苏志毅,我想,你肯定也会姓苏。他可能猜不出来你是我的孩子,可能也会看出来,我在你衣服里面留了信,但是你凭空消失了,衣服和信都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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