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我想叫你,想跟你说话,却发现好像被千斤重的东西压着,不像之前还能飘在房间里,那时根本不能动弹。后来我听见你一直叫我,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眼前一片漆黑,好像什么都动不了,张不开口,也做不了回应。那一刻我其实意识也说不上清醒,但模糊间有种预感,有种回到了身体里的感觉。” “我知道你在我旁边,也知道你在叫我,所以才拼尽力气想要给哪怕一点回应。”褚妄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都很轻松,就好像当时挣扎着快要窒息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我也不知道努力了多久,但好像的确是动了一下。” 郁澜听得入神:“对,所以我就去叫了医生。” “我在碰到你的手指那一刻就知道是你。”褚妄说。 他用朱砂碰过,在教他系领结的时候贪婪抚摸过,即使意识模糊,却也在瞬间认了出来。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睁不了眼睛也张不开嘴,甚至感觉呼吸都不是自己的。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放开你,迷迷糊糊里全把力气往那上面使,还好最后成功了。” 郁澜当然有印象,那时候自己六神无主,当着医生的面在床旁勾着褚妄的手指直到对方做完检查。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多少还是有点羞耻。 “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褚妄说,“我当时重新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大概因为魂魄回到过身体的关系,当时明明只能飘着,但却觉得很虚弱。”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有直觉,才跟我说那些的是么。”郁澜终于把事情都串在了一起,低声问。 “不全是。”褚妄淡声道,“我当时觉得自己不一定能醒,再一想,好像这辈子也没跟谁好好表过白,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果然那天以后我的灵魂好像就回到了身体,但绝大部分时间仍是一点意识也没有的。可能在某些时刻勉强感知到你在对我说话,但五感闭塞什么也听不清,也无法给出回应。” “不过醒来也是一瞬间的事。”今天褚妄的确说了很多话,还好他现在交流已然无碍,“那时候觉得手上很暖,但当我意识到‘暖’这个字的时候,就忽然有了意识。” 然后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埋在自己手里的、朝思暮想的脸。 郁澜这才算是知道了全部的过程,他心疼得皱起眉头来:“那时候应该很痛苦吧。” “还好,”褚妄语调轻松,“很值得。” “那你刚才说,你第一次清醒是听得到我说话的,”郁澜猛然想到,“怪不得……怪不得你刚才说以后不要哭。” 郁澜好像对自己忽然哭出来的那一场耿耿于怀,说话的时候也就没多思考:“原来是你都看到了。” 褚妄失笑,也感觉到了他很在意这件事:“我那时候眼睛都睁不开,怎么看?”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上去很神奇,但的确是感觉到的。” 郁澜睁大眼睛:“这种事情怎么感觉?” 褚妄凝神回想了一下,可能就是陡然沉默的气氛,和无声的,身旁变得低落的情绪。 “只是那时候说话感觉很吃力,而且你要是知道了,可能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又要被我影响。”褚妄道,“所以那时候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没跟你说。” 郁澜嘴硬着没话找话:“……那怎么现在想着说了。” 褚妄不假思索:“因为现在也没忍住。” 于是郁澜眨眨眼,罕见地乖了一点,没说话了。 他坐在褚妄的腿上看了好一会儿云,沉默片刻后才问:“那你醒来以后,都想做什么。” “先复健再说吧。”褚妄诚实道,“原本做过很多计划,但现在觉得顾好眼下也挺好。” “想慢一点。”他说。 “你不是说,想带我去看之前在福利院找过你的阿姨么,”褚妄想起这个,“等过段时间就去吧。” 郁澜点头,不过见他提到刘阿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说到这个,你消失的那天晚上,我做梦还梦到你了。” 他把那个诡谲的梦简短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醒来以后,我就找不到你了,但医生跟我们说,你可以提前醒。” “包括这一次也是,我因为梦到她,就去墓园看她,结果回来以后你就真的醒了。” “她对我那么好,而我每次一想到她,也都会有好事发生。”郁澜每次想到这里都会觉得很感激,“我是真的觉得我很幸运。” 褚妄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个自小被抛弃的人,在回忆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时,提到的一个词语居然是“幸运”。 他没有说话,但悄悄把他抱紧了一点。 “对了,我一共梦到你两次。”也许是现在的气氛太好,郁澜终于还是没忍住,半真半假地、试探地说,“第一次就是我跟你说的,第二个……” 他顿了顿:“我梦到我们的结局都是被注定好的,那个梦的里的你无情、冷漠,还很暴戾。” 郁澜说到这里立刻举起一边手掌保证:“当然啊我在那个梦里也不是什么好角色,我就跟梁芝玉说的那样,性格阴沉沉的,总想着害人,跟你结婚以后也没有安宁。” “梦里说,你后面醒来会很讨厌我,迁怒我,看到我做的一切忍无可忍,最后找了一家精神病院把我关了进去,不知死活。” “我,我之前不是问过一次郁翎的事,是因为那个梦里还说,你把我关进去以后还喜欢上了他,然然后对他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郁澜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生怕褚妄因此生气。 没想到对方听完之后似乎很平静,还在他的叙述过程中点了点头。 这个反应跟他想的不一样,郁澜坐直了身子,双手搭在褚妄的肩膀上,盯着他的脸看:“这么淡定?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那又不是你。”褚妄好像对他的好奇表示不解,“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郁澜心中一惊,差点要以为褚妄对穿书这件事知道点什么了。 不过对方只是看着他说道:“你说的另一个梦里的那个‘郁澜’,一定不是你。” “所以你说的一切故事都不成立,”褚妄音色低沉,开口道,“因为如果是你的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把自己描述成什么样……我不会有除了你以外,喜欢上任何一个人的可能。” 两人现在是面对面的姿势,他说得沉稳,但郁澜看着他说这句话的眼睛,心脏也依然猛地快了一倍。 他清晰地看着褚妄眼里的自己,抓着他肩膀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你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么,怎么说起这种句子来一套一套的。” “我哪里思考过,我都看到你以后自然就说了。”褚妄很淡地笑了一下,好像没有再多问有关那个梦的事情。 郁澜也像是放下一件大事一般,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重新勾着褚妄的脖子,在某一刻想法很多,但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一句:“醒来真好。” 但也不是没有想不明白的。 就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褚妄虽然很会说,但身份摆在这里了,结果谈起恋爱来两个人却跟高中生似的。 虽然知道褚妄的角色形象跟书里的不符。 但是往这方面的不符吗? 不过毕竟还是在办公室,这回没温情多久,章妍礼貌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郁澜迅速就从褚妄身上下来,并庆幸还好刚才自己关好了门的。 章妍走进来的时候,她的老板正靠在轮椅上翻看这一年积攒下来的未处理的文件,而郁澜则靠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草草地翻着一本褚妄书架上的厚厚的经济学读物。 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感兴趣,纯粹就是在这里等褚妄。 其实褚家人这么多,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大可以找别的人,但郁澜看上去又很高兴,双眸亮晶晶的,只等褚妄办完公后一起回去。 怎么说呢…… 也许是错觉,但刚才从停车场到集团大楼一系列的画面和事件对她来说冲击太大,现在看着这两人,都有种“熟稔的老夫老妻”的奇妙气场。 她掐了一下背在后面的手指,觉得自己是不是也有点魔怔了。 章妍迅速把自己调回工作状态,不过之前褚妄昏迷了一年,就算集团暂时由家里人维持着,但积压的东西还是很多,她按照优先级整理了一遍,然后尽可能简练地汇报和处理。 她知道褚妄的习惯,只要一坐下来,能不拖到明天的事就绝不拖到明天,可是这些工作量放在一个健康人身上都吃不消,章妍想了想,还是斗胆决定到时候提醒他一下,毕竟身体要紧,现在大家已经知道他醒了过来,其他的东西也不急于这一时。 郁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两人的工作交接,从一开始的好奇感兴趣,到震惊工作量的庞大,没过多久,就已经在旁边听得打哈欠了。 “所以高新区这个项目,您看是……” “困了?”褚妄却忽然停下来,章妍很有眼力见地停下,看见对方对已经缩在沙发里昏昏欲睡的郁澜开口道。 郁澜摇摇头:“只是你这些书太晦涩了,看得有点头痛而已。” “你什么时候能工作完啊?”郁澜看着对方后边还摞着的厚厚一叠文件,“要不要先休息?医生说你今天晚上还要复健,你身体又没好全,到时候万一又加重就……” 章妍十分感激地在心里给郁澜竖大拇指,终于不用自己开这个口了! 毕竟以前每次自己提起这个话题,褚妄几乎从来不重视,还会说“我会给你三倍加班工资”,然后留着她下来一起加班。 她的余光偷偷看了褚妄一眼,想看看对方拒绝以后郁澜还能劝什么。 结果褚妄听了他的话,好像丝毫没有犹豫,将手里的签字笔一合上:“好。” 章妍:??!! 她的老板把剩下的文件稍稍推远了一些,抬起头说:“这几天紧急的都处理完了,剩下的你要是要签字,到时候就带来家里找我,要么就晚几天再说。” 章妍:“……好的,褚总。” 她算是明白了。 原来只是开口的人不对,是吗!? 章妍火速把剩下的合同和文件收好,神情稍有复杂地看了一眼曾经跟自己一个战壕的“工作第一爱情靠边”的老板,鞠了一躬就退出了办公室。 变了,完全变了! 把努力工作努力赚钱的章小姐颇有些迷茫地按下电梯,心想,那褚妄以前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啊? 毕竟现在怎么看怎么都像…… 章妍迅速把快要冒出来的想法压下去,算了,褚总身体要紧,作为他的得力干将,是不应该有那样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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