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呢?”肖喻苦恼。 付槐轻易地道:“那你跟本官出去,随意找个地方画。” “不,小民不出去,和县令大人促膝长聊之后,小民实在佩服县令大人的惊世才华和高风亮节,绝不会用自己戴罪之身,而玷污县令大人的名声。”肖喻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陆鸣闻言目瞪口呆,这个肖东家看起来温温和和,干干净净,没想到也可以做出来这种算计人的事儿,瞧这些话把废物县令给夸的。 裴燕礼嘴角难得地抽搐了下。 “本官带你出牢门,谁敢置喙!”付槐道。 “县令大人,小民本就有罪,不在意罪上加罪,小民愿为大人名声,而抗命不出。”肖喻做出至死不屈的样子。 “你……”付槐都没有办法了,指着肖喻道:“都说读书人迂腐顽固,你个厨子,怎么还这么轴?” 肖喻道:“回县令大人,小民读过几年书的。” 付槐道:“怪不得这么迂腐!” 肖喻做出一副“除非我死,不然绝不出牢门”的样子。 付槐收姚掌柜不少的银子,必须要给肖喻冠上罪名,让那个小河子酒楼开不下去,也让望月酒楼重新热闹起来。 可他又实在喜欢肖喻对自己的奉承,喜欢肖喻在房屋营造方面的天赋。 他略微思考片刻,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道:“哎哟,本官何时定你的罪了?怎么上赶着给自己揽罪?” 肖喻假装震惊:“没定罪?” 付县令道:“本官只是来询问一下。” 询问? 关进牢里询问? 去你大爷的吧! 肖喻心里这么骂着,面上却是装作没听懂:“询问?” “姚掌柜状告你们,本官自然要询问,如今本官已经了解情况,自然要放你回去,然后按律法办事。” 肖喻从察觉到付县令不会放人,金府人不会来了开始,他步步为营,就是为了付县令这么一句话,他压着心里的激动,以请教的目光望着付槐道:“如何办?” 屁股决定脑袋,付槐坐到县令这个位置上,他就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地比县令以下的人都聪明,所以肖喻每每投来崇拜、请教等等的目光,他都信以为真并且十分受用,当即就和肖喻说了请状师事宜。 肖喻早就清楚这些流程了,但还是做出很受教的样子,然后问:“所以我和余大厨暂时无罪。” 付槐点头:“没错。” 肖喻问:“我们可以回家了?” “对。” “多谢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果然英明,那么请县令大人把余大厨的牢门也打开吧。”肖喻道。 “那图纸?”付槐问。 肖喻道:“小民回去便画。” “县衙里笔墨纸砚都是上等,画起来也格外清晰,你就画完了再回去吧。”付槐道。 在不远处牢房的余大厨心一直揪着,这下心里满满怒火。 陆鸣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人……” 裴燕礼抬抬手,示意陆鸣噤声,他继续看着肖喻。 肖喻早就料到付县令不会这么轻易放了他和余大厨的,但他和余大厨的待遇已经比开始好多了,他继续攻略,道:“付县令有所不知,小民家中便有斗拱模子,祖上三代传下来,诸多关窍,小民不太了解,待小民将图纸画好,便拿来请教县令大人。” “那就派人去把你的斗拱模子拿来。”付槐喊道:“来人,把余大厨的牢房打开,带着肖东家、余大厨先进后院。”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肖喻在心里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周围不太对劲,怎么没有捕快应和付县令的话? 他和付槐一起转头,看到走道里站着四个人,除了两名捕快外,还有两个男人看不清楚面容,只觉得格外高大。 “什么人?”付槐从牢里出来。 裴燕礼亮出手牌。 付槐看清楚过,顿时双腿发软,赶紧行礼:“卑职见过监察史大人。” “是副。”陆鸣提醒。 “卑职见过副监察史大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付槐毕恭毕敬道,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高高在上。 “你在做何事?”裴燕礼出声。 “卑职在……询问案件。”付槐答道。 “是何案件?”裴燕礼语调轻缓,但是却自带压迫感。 付槐莫名的心颤,他深知监察史相关人员一向刚正不阿,极受去腐败贫困之地视察,却不明白眼前这位副监察史为何来青石镇这个太平富裕的小地方,但他不敢有所隐瞒,否则真相一旦经副监察史查出,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一五一十地将姚掌柜和肖喻一事说出。 “一纸状纸,就可以令人进监牢吗?”裴燕礼问。 陆鸣接话道:“那我写一纸状纸,状告你付槐贪污受贿,陛下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查实,直接将你砍头了?” “卑职有错,卑职有错,卑职有过错!”付槐连连承认错误,并且又狡猾地为自己解释:“实在是县衙修葺,无处询问案情,这才把他们二人请到牢房来。”他用了“请”字。 陆鸣“哧”了一声。 裴燕礼问:“可询问清楚了?” “已经清楚已经清楚!”付槐连声道。 裴燕礼凉凉地问:“那接下来怎么处理?” “这就是民间纠纷,民间纠纷,按照大靖律法,两方若是无法和解,找状师或者直接对簿公堂。” 陆鸣阴阳怪气接一句:“原来你也知道这些啊。” “自然自然。”付槐心里发虚,担心肖喻和余大厨久留之后,再生变故,连忙道:“来人,送肖东家和余大厨回家。” 肖喻看不清楚两位大人的模样,但他知道两位大人的出现让他早早出了牢门,他心里是感激的,但心里太不爽付县令了,故意道:“付县令,那营造县衙的图纸——” 刚刚非常有眼力价儿的人,现下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付槐连忙打断肖喻的话:“什么图纸?没有图纸,我说的是状纸啊,那个,天色已经晚了,你们快回去吧。” 当官的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何况眼前两个人是监察史的人,必然明白他透露的信息,肖喻也不便多说,而且实在挂念着两个孩子和酒楼情况,他忙向付县令和两位大人行一礼,然后和余大厨一起从陆鸣、裴燕礼跟前经过。 陆鸣小声道:“他好没良心,看也不看咱一眼。” 裴燕礼低声回:“你会盯着陛下的脸看吗?” 陆鸣想了想,道:“说的也是。”真看了,那叫犯上。 肖喻和余大厨就这么出了牢房,二人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可是捕快非要护着他们回到家。 两个人只能一路默不作声地回到小河子酒楼。 捕快这才走了。 余大厨转身要回家。 肖喻阻拦道:“余大厨你别急,我想张五今日应该没有回张家村,我们先问问他余家、酒楼的情况,你再回去,不然你打扰或者吓到余婶儿就不好了。” “你说得是,你说得是。”余大厨一辈子没进过牢房,这次进去了,还待那么久,要不是肖喻冷静沉着,他怕是出不来了,现下还心有余悸,六神无主,不由自主地问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酒楼怎么关门了?” “已经亥时了,早就打烊了。”现下除了水清客栈有两盏灯笼亮着,其他店面门口都是黢黑一片,肖喻掏出钥匙开小河子早食店的门,然后去隔壁酒楼看看,结果两处都空空如也。 “人呢?怎么不在早食店,也不在酒楼?”余大厨问。 肖喻想了想,道:“应该在三武大哥那里,走。” 二人摸黑来到宋三武家。 不出所料,宋三武的院门虚掩着。 二人推门走进去,就看到堂屋灯火通亮,宋三武、月娘和张五就站在堂屋里在商量什么。 月娘皱眉道:“怎么那么倒霉啊,你们镖头确定明日能回来?他回来以后可以和县令说上话吗?你怎么不多给捕快一点银子,万一他们对肖喻用刑怎么办?” “我身上的银子都带给他们了!”宋三武道。 “三武大哥,嫂嫂,张五。”肖喻唤一声。 宋三武三人转头,看见肖喻和余大厨从黑暗里走出来。 月娘惊呼:“肖喻!余大厨!” 肖喻和余大厨走进堂屋。 “你们没事儿?”宋三武惊讶地问。 “没事儿。”肖喻心里最牵挂的就是明河和蛋子,但还是先问一问余桐桐。 张五道:“我早就把桐桐送回去,和余婶子说,余大厨和你一起研制新菜,晚上可能不回去了,余婶子还说让你注意身子呢。” 余大厨彻底放心了。 肖喻这才问:“明河和蛋子呢?” “已经睡了。”月娘道。 话音刚落,几个听到“噔噔噔”密集的脚步声,侧首便看到两双肉嘟嘟白嫩嫩的脚丫子,他们目光慢慢上移就看到两个孩子震惊的脸色。 明河和蛋子已经睡着的,迷迷糊糊中听到小舅舅的声音,一下子惊醒,赶紧从床上滑下来,跑出来,没想到真的看到了小舅舅:“小舅舅!” “诶,小舅舅回来了。”肖喻笑着应。 两个孩子毫无预兆地小嘴一张,脸一昂,“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小舅舅!哇啊啊啊!” 肖喻几人吓一跳。 在里屋熟睡的雅雅一下被惊醒,“哇”一声也跟着哭起来。
第51章 “糟了!雅雅也醒了!”宋三武最是疼闺女,三步并作两步朝里屋奔,嘴上不停地说着:“雅雅,雅兴,不哭,不哭,爹爹来了。” 肖喻蹲到明河和蛋子跟前:“怎么突然就哭了呢?看把妹妹都给吓醒了。” “小舅舅。”明河和蛋子不管不顾地扑到肖喻怀里。 “诶,在呢在呢。”肖喻一手搂住一个。 张五插话:“两个孩子听说你坐牢了。” 月娘补充道:“客人讨论时,他们听到的。” 难怪! 难怪哭成这个样子! 一定是担惊受怕了一整日,所以看到小舅舅了,情绪才找到地方安置,肖喻心疼的不得了,两只手轻轻拍着两个小家伙的后背,温声安抚:“不哭了,不哭了,小舅舅回来了,没事儿了,没事儿。” 两个孩子这才渐渐停止哭声,但是谁都不愿意离开小舅舅的怀抱。 蛋子眼眶红红地问:“小舅舅,你碰到大老鼠了吗?他们说,牢房里面有好多好多大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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