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真的看出来那女人的恶意,你明知她对你势在必得,明知她过往的劣迹斑斑。你知道,甚至很清楚,只是你当时一心扑在升官加爵上,你只是不想为她多想哪怕一点点。 你只是觉得她依附于你,往后余生,她不过是你后宅的女主人,仅此而已。只是你没想到,过往一直存在身边如影随形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你是不习惯呢? 还是自责愧疚,觉得本质上,是你害了她。你明知那郡主是什么人,却依然放任她发疯,你是没想到……还是从未在意何姑娘的生死?” 陆秉忱随着裴洵的话脸色越来越黑,即使是在这样的夜色里也无法遮挡,他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你不是我也不是她,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她那时候会来京,也没想到……她会死……” “是吗?无所谓了,左右看到你如今这般,我是挺痛快的。当然,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惊讶她会假死去成婚嫁人,你怕是也不会信。毕竟,你从头到尾,从了解过她。”裴洵声音愈发冷淡,却也是这样的声音,一点点撕破陆秉忱这些年引以为傲的冷静与沉稳。 陆秉忱终于没忍住再次上前与裴洵打斗在一起。 前些年他一心扑在学问上,后来为了自保也为了培养心腹寻找竺青,他练了一身的武功,虽然无法与裴洵相比,但也能过上百余招。 但很快陆秉忱落了下风,被裴洵招招逼退,最后裴洵一个剑锋扫过,陆秉忱重重往后摔去,他将剑端刺入地面,火光四溅,最终才勉强稳住身形,在数步外停了下来。 陆秉忱再次歪头吐出一口血,这次却是实打实受了内伤。 他慢慢站起身,一双眼沉沉,抬起手臂,试去嘴角的血渍,报复般反击回去:“那你呢?我至少曾经是她的未婚夫,她心里至少有我,而你呢?你不过是她来京寻我的途中收留过一段时间的丧家犬,她救你,不过是心肠好。你对她而言,甚至不如一只小猫小狗。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替她说出那番话?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我不了解她,难道你了解吗?” 裴洵并未被激怒,凉凉笑笑:“你说她心中有你,说我不了解她。可只相处几个月,我自认算是懂她的性子,她这般的心性,但凡心中有你,自然会无条件信任与你,绝不会只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信了外人挑拨,以为你与那郡主有什么。唯一让她放弃这段关系的原因,只能是你从未让她觉得你心里有她,也正是因为如此,知道传闻后,才会毫不留恋假死离开。那位虞公子是她的胞弟,而她嫁人生子的消息也是出自对方之口,你信与不信都无所谓,毕竟……你这辈子恐是再也见不到她。” 裴洵话落,没等陆秉忱再次开口,寝殿的门突然从里打开。 随即传来洛青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影公子说得对,陆大人啊,你有这个时间闯公主府,不如好好回你的西凉当好你的首辅,毕竟位高权重,这不是你从一开始走上仕途就希望的吗?如今功成名就,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至于何竺青,就当她死了吧。” 洛青倚着门框,又掩唇打了个哈欠,同时眼神瞥了裴洵一眼,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把人敲晕了,想叙旧去别地儿去叙,专程跑到她门前,不就是想引他出来,想试探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何竺青? 如果是今晚之前洛青直接赶人了,但想到裴洵之前给他吃的药丸,勉强忍了下来,都能让这病入膏肓的身体起死回生多活一段时间,看来那药丸绝对金贵。 看在这药的面子上,洛青打算勉为其难不跟他计较了,当然也是有故交的关系在,裴洵今晚上那些话可谓是深得他心。 当年这小子躺在那里要死要活一言不语的,没想到倒是看得透,把他当时扮作何竺青对陆秉忱的怨念很是了解。 当年要不是为了任务,他是真的想骂死陆秉忱,既然认了这份婚约,既然决定娶了,却只把对方真的只当做一个“未婚妻”,好家伙,别人家合约夫妻都没这么关系冷漠的。 他要是告诉陆秉忱,当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希望着赶紧到了期限死遁,他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气死。 陆秉忱听着那句当她死了,咬着牙,死死盯着洛青:“你不是她,我不听你的,你让她来见我。” “你想得美,人家现在大着肚子呢,指不定都要生了,凭什么你说要见你就见?再说了,你的前未婚妻是何竺青,她又不是,哦忘了说了,她本来也不是何竺青,当年遇到你用的也是假名字。既然名字都是假的,那当年的婚约自然也不做数。再说了,你当初同意与她定下婚约,不也只是因为刚好下水救了她,只是因为不得已,既然是不得已又不是真心的,难道人死了还能涨点情分?可虞公子可和我说过,当初他姐一心一意对你的时候,你可是几天都说不上三句话,这会儿倒是能叭叭了,可惜,迟了。” 如果说裴洵说那些的时候陆秉忱并不信,但随着洛青提起过往那些只有他与何竺青知道的旧事,陆秉忱一张脸已经不能用惨淡来形容。 他身体晃了晃,黑衣人这会儿爬起来赶紧把人扶住:“大人!” 陆秉忱摆摆手,依然直勾勾盯着洛青:“她在哪儿?” 洛青摊开手:“人家现在过得好着呢,你何必呢?莫非还要我和你说说人家夫妻多恩爱?一家三口以后多幸福?你说说你,当初别人一心一意给你洗手作羹汤,温情小意的,要多体贴多体贴,结果天天面对一张冰块脸,早就想跑了。如今她夫君多好啊,那叫一个温柔,那叫一个……” “别说了,别说了……”陆秉忱声音喃喃,很轻,在夜色里却格外清晰,随着洛青再次张嘴,终于没忍住低吼出声:“别说了!” 说罢,再也不想听下去,落荒而逃。 洛青慢慢闭上嘴,啧了声:“就这心理素质,不太行啊。” 说完一个转身,就看到身后的裴洵身形僵硬也不太好,不过洛青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以为和陆秉忱打斗受了伤,挥了挥手:“喂受伤了?不是吧,你好歹是排行第一的楼主诶,这么不经打?” 影十六张嘴想说什么,被影十七拉了一把。 两人很快退了下去,四周再次恢复寂静,洛青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还以为裴洵要面子不想回答,刚想说洗洗继续去睡,裴洵开了口:“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洛青愣了下,他刚刚说了好多句,鬼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裴洵的视线定定落在他身上,再次问道:“你说她现在过得很好,是真的吗?” 洛青默默瞅着他,他记得自己当虞公子的时候说过吧,这厮不会还在诈他吧? 那只能拿出杀手锏了,他又打了个哈欠:“当然是了,自己人不骗自己人。” 说完摆摆手就要回去睡,转身的时候却刚好被门框绊了一下,眼瞧着就要摔去。 裴洵动作极快将人一个旋身揽住,洛青直接趴在对方臂弯里,头朝下头发垂落下来,加上出来时只着了外袍,这时候刚好一扯后颈露出来,也包括当年何竺青后颈处的三颗小痣。 只是本来有小痣的地方,此刻却光洁如玉一片,没有任何别的痕迹。 月光下格外的清晰,裴洵无意窥见,下意识偏过头去,可下一刻意识到什么,浑身僵硬脸色发白。 他想回头去确定去,却又不敢,最终直到洛青自己爬起来,说了些什么咣当跑进去关上门也没回过神。 洛青关上寝殿的门才松口气,整理好衣襟,这下子应该确定自己不是了吧? 否则一个个再跑来,他也不用干别的,光应付这些个故人就得了。 洛青没敢继续待在门口,怕裴洵武功高能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他回了床榻上,本来以为今晚这么刺激会睡不着,谁知刚躺上去闭眼,就睡着了,把没心没肺发挥到了极致。 洛青也不想的,但何竺青的确是死了。 无论是陆秉忱或者裴洵以后也无法见到,那就早日让他们断了这个念想,更不要说,他如今自身难保,这个身体能不能活过下个月圆之夜还是个问题。 洛青第二天起来后,殿前的院子已经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昨夜这里有过一场打斗。 裴洵不知去了哪里,滕姑娘一早侯在门旁,她昨夜不知为何睡得格外沉,早上差点起晚了。 洛青今天还有事要忙,他先去了膳堂,意料之内没见到裴洵,看来昨晚给他的打击不小。 也是,之前裴洵应该是对他身份有所怀疑才会对他这般好,如今洛青亲自打破他这份怀疑,对方需要缓一缓也在情理之中。 洛青也不怕裴洵撂摊子不干,一月之期没到,即使裴洵不想自己再当护卫,也不会让洛青吃亏,从而欠了洛青人情。 左右这笔买卖……洛青不亏。 但莫名的洛青瞧着空荡荡的膳堂,不知是不是平时习惯有人陪着,乍然没了一个,还挺不习惯。 影十六影十七就更懵了,昨晚解决完那位陆大人,结果这陆大人一走,主上也走了。 甚至没交代一声。 影十六影十七不敢冒然离开,只能继续尽职尽责跟着保护大公主。 洛青用过早膳一身男装就出门了,他明日要去长公主府参加赏花宴,于情于理是要备一份礼的。 旁人不知道,但原身这些年能安然无恙全凭长公主所护。 先前长公主因为当年小世子的事不怎么出府,这次为了世子妃的事难得邀约,洛青有必要替原身将这份谢礼送上。 除此之外,洛青与於云易也约好了。 先前洛青救於云易当晚提过,他什么时候确定死不了了,他再来寻他接下来要让他办的事。 这几天於云易在朝堂上造成的动静他想不知道都不行,等乌相爷终于忌惮不敢再出手。 於云易同时偷偷递过来消息,想见他一面。 洛青接下来既然要与於云易相处,那么就需要一个接触认识的由头。 今日就是个演戏的好机会。 洛青已经让影十六送信给於云易,今天他借着给长公主买礼物的功夫会经过刑部,到时候於云易安排一个苦主求到他面前。 到时候洛青演一场戏,与於云易交锋一二,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也不会引起乌相爷怀疑,将先前救於云易算到他头上。 洛青带着滕姑娘出府,身后跟着护卫装扮的影十六影十七。 一行四人加上一个车夫,乘坐马车很快到了刑部不远的宝品斋。 马车停了下来,洛青从上面下来,一踩在地面上,四周经过的行人下意识看了眼。 没办法,这马车太华丽了,结果从上面却下来一位公子。 可等瞧见公子的模样,众人表情一僵:怎么瞧着……这么像那位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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