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些哽咽，却还是颤着声音，说道：“我，我做了对不起我朋友的事，他生气了而已。”
他是想勾起一个笑的，可眼泪却先一步流了下来。
第一时间搭上了出租车，虞苍抱紧自己的手臂，面上已经一片平静。司机开口，问了他目的地，他想了想，回答道：“送我去附近的酒店吧，谢谢。”
司机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坐在后座上，想到娄远哲的举动，虞苍只觉得心中满是莫名。上一世的对方为了复仇，以虞晴来要挟他，对他百般折辱，现在这又是演得哪一出戏码？
好歹他也算救了娄家两夫妻一命，娄远哲总不能当真恩将仇报到这也不放过他吧？
说句实话，对于上一世的遭遇，他并不能真的做到释怀，只是这一世的他并不打算因此放弃难得的，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在一开始，对于那段经历，他是想避而不谈的。
只是娄远哲不知道为何非要把它拎出来，而他当时也确实有了些应激反应，这才表现得太过。不过，将那番话都说出来之后，他竟然也觉得自己的心里轻松了很多，他这才意识到，那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可能比他预料得要大得多。
出租车很快在最近的酒店停下，付完钱，虞苍进了酒店，开了个钟点房。
这是上一世留下来的习惯了，只要被娄远哲碰过，他总会觉得浑身上下不得劲，必须洗一个澡，才能感觉舒服一些。虽然这次的触碰浅尝辄止，可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还是让他决定先洗个澡再说。
一照镜子，他才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要狼狈。他的面色苍白，一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同时，他的嘴唇也有些发白，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就很不对劲。
他忽然就理解了上车以后出租车司机小心翼翼地打量，和下车时对方的一声叮嘱。无奈地笑了笑，他放好了热水，将自己浸泡在其中，长出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股郁气能发出来，总还算是件好事。
整理好了自己，在确定看不出异样后，他退了房，搭车回了家。家中依然没有一个人，这让他松了口气。他换好衣服，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今天穿的衣服扔掉。
晚饭的时候，纪惜又一次提到了他们的志愿填报。这一次，她看着虞苍，许久，叹了口气：“小苍，妈妈这边联系了几所国外知名的艺术院校，你有兴趣吗？”
虞苍愣住了，他看着纪惜，完全没想过自己会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纪惜叹了口气，语气里难得带了些愧疚：“这些年，妈妈一直想着为你们安排好接下来的人生，可妈妈从来没有想过，你们自己愿不愿意接受妈妈的安排。”
她看了看虞苍，又看了看虞晴，开口，语气柔软了几分：“你们都是好孩子，妈妈应该更尊重你们的想法才对。”
虞苍仍然有些没缓过神来，就在这时，虞晴开口：“哥，怎么啦？太开心啦？”
她的声音终于唤回了虞苍的神智，他看了看纪惜，又看了看虞晴。虞晴对着他眨眨眼，似乎在说，看吧，就说了，相信我就对了。
虞苍忽然觉得心中一动，他的眼眶一酸，流下了泪水。泪眼朦胧中，他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太开心了。”
吃完晚饭，三人给在外出差的虞应兴打了个视频，全家人一起选定了院校，直到一切初步敲定了下来，虞苍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回房间的路上，他看着虞晴，忽然开口：“晴晴，谢谢你。”
虞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虞苍，摇了摇头。她笑得一脸温柔：“哥哥，这不止是为了你。”
她的身形还没有完全长开，表情却已经非常坚定：“这也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你能明白吗？”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许久，虞苍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我们晴晴这么优秀，一定会做得比我当初更好。”
虞晴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得意：“那是当然，妈妈都夸我有眼光呢！”
二人就这样聊着天，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打开手机，虞苍看到卫宣的微信。
“虞哥，听说了吗，赵家的那位，因为家里的过度干涉，自杀了。”
他一愣，恍惚间意识到，上一世也是有这么一遭的。
当时，纪惜同样将他和虞晴叫来，再次确认了一遍他们的意向。只是他当时并没有其它的想法，而虞晴正和娄远哲僵持，所以他们都没有给出一个坚定的答复。
那个时候，纪惜是想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吗？他想着，心中一片沉重。
上一世，他也好，虞晴也好，好像其实并没有真的沉下心来，认真地同自己的父母表明自己的想法，只是会在心里抱怨他们的不近人情。
如果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或者虞晴，有好好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一切会有什么不同吗？
他不知道，幸好，这一世的他，已经和上一世不同了。 ----
第7章 记忆
虞苍本以为这个暑假他会平淡地度过，不成想才过了三天，就有麻烦找上了门。
是他以为不会出现的娄远哲。
平心而论，经过了之前那样的事情，他本以为娄远哲会在他的面前消失一段时间的，再不济，也不会这么快就又一次出现。
还是趁着虞晴不在的时候。
看了看一旁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保安，他叹了口气，说道：“去外面说吧。”
娄远哲倒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二人于是转身，在附近找了个咖啡厅，这次没有包厢，他们就坐在了某个角落里。二人坐定点好单，虞苍开口：“所以，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想了想，他补充到：“对了，晴晴这段时间都和我母亲在一起，你要是找她……”
“我找你。”娄远哲看着他，面上带了些纠结：“我，我这次来，是想跟你道歉的，虞哥。”
这一声“虞哥”从他的口中叫出来，直让虞苍一颤，他抬眼，看着娄远哲，语气坚定：“如果你想同我道歉，那大可不必。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希望它还影响到现在的我。”
娄远哲点了点头，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知道了，虞哥，之前的事我不会再提了。”
虞苍的表情好了些，他继续开口：“我就是，就是为这个跟你道歉的。”见虞苍又要开口，他赶忙补充道：“还有，我，我想谢谢你。”
虞苍愣了一下，看向娄远哲。娄远哲看着他，表情真诚，语气认真：“谢谢你，虞哥，谢谢你救了我的父母。”
看着他这副模样，虞苍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开口：“我只是做了一件我能做到的小事。”娄远哲却摇了摇头：“在你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可对我来说，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失去了父母，我真的……”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了一瞬，然后，他抬头，眼眶有些泛红：“所以，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
看出他的真情实感，虞苍叹了口气，到底没有说什么。娄远哲也没有继续开口，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咖啡送上来。
喝了一口咖啡，娄远哲终于开启了下一个话题：“虞哥，你报好志愿了吗？”听到这句话，虞苍看向他，面上本能地带上了一丝戒备：“你问这个干嘛？”
看出他的戒备，娄远哲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他开口：“我，我就是随便问问。”虞苍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与你无关。”本能的，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打算出国这件事。娄远哲倒也没有再问，只是应了一声，又一次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这脚步声听着有些熟悉，虞苍愣了一下，抬头，下一刻，他看到自家穿着高定摆着高跟鞋的妹妹风风火火地迈着大步，怒气冲冲地向着他们走来。
看着虞晴的鞋，虞苍想得居然是，不愧是他妹妹，这才多久，就能把这么高的鞋子穿得这么熟练了。
虞晴很快走到了二人面前，她看着娄远哲，压低了声音：“娄远哲，你怎么敢出现在我哥的面前的？”
娄远哲看着她，语气冷淡了不少：“虞晴，那些事果然是你的手笔。”
是肯定句。
虞苍这才想到，那个早晨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娄远哲的身影。明明是同一个年级，学校也没有太大，可他们居然整整好几个月都没有碰面，一开始虞苍没有细想，现在娄远哲这么一提，他才意识到这恐怕不是对方的本意。
所以，是虞晴做了什么吗？他有些好奇地看向虞晴，却在对上自家妹妹的眼睛的时候愣住了。
虞晴的眼眶已经有些红，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了。她看着娄远哲，开口：“就是我做得，你凭什么还要去打扰我哥哥？你对他……”
她忽然住了嘴，看向了虞苍。一瞬间，虞苍意识到，他的妹妹，八成是已经知道上一世的那些龌龊事了。
闭了闭眼，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空落。他看到虞晴的眼中带了明显的惶恐，于是，他笑了笑，摇头：“我没事，晴晴。”
那要落不落的泪珠终于断了线似的落了下来，虞晴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虞苍，声音哽咽：“哥哥，不想笑的时候，可，可以不笑的。”
虞苍愣住了。
他是真的觉得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可就在虞晴抱着他，告诉他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的时候，他又忽然感觉到了些许惊恐。
上一世娄远哲父母的事情，甚至连警方都没有一个定论，对方就直接将这一切扣在了他母亲的头上。久别重逢，对方分明对虞晴充满算计，可虞晴却为了爱情，不惜和家里决裂。
当时他问过娄远哲，要怎样才能放过虞晴，娄远哲看了他许久，忽然说，对他下手，比对虞晴下手，更能报复到他的父母。如果他虞苍甘愿雌伏，娄远哲就愿意放虞晴一码。
就为了这句话，他被娄远哲折辱了那么多年，始终提心吊胆地瞒着身边的人，只为能看到虞晴和家里和解。最后，还是因为一场车祸，他才终于得到了解脱，结束了这荒诞的一切。
而现在虞晴的话，却是摆明了告诉他，他所有努力隐藏的，残破而羞辱的一切，都被他想要保护的妹妹，清楚地知道了。
他只觉手脚一阵冰凉，下一刻，他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虞苍闻到了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他的身边很冷，很黑，也很安静。
他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如千钧。他想要动一动手脚，手脚却无比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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