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被他表现出的冷漠刺痛了,他的手微微发着抖,当虚幻的世界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羞辱与难堪。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我的原因吗?拿我做你复仇的工具?击败贺元卓的手段?可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虚伪卑劣又冷心冷肺吗?”白秋攥紧了手心,固守着自己所剩不多的体面,“元卓他爱我,所以他敢公布我的存在。而你呢,你在欺骗我利用我!” “欺骗和利用,”贺聿冷笑道,“有些方面,我们的确相似。利用我一次次刺激贺元卓,在他心理上推波助澜正是你吗?论心狠、论卑劣,你以为自己能躲得掉吗?” “你闭嘴!”白秋再次激动起来,他像个被人剥开所有遮羞布的小丑,一遍又一遍地否认着事情的真相,“我没有……我没有!” 可贺聿并不在乎,他无情地收回了视线,冷声道:“雨停了,你该下车了。” 白秋的哭声再次响起,他几乎崩溃道:“就算是这样,也是你欠我的多!如果没有我,你不过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孩,只有我……只有我拉了你一把,这是你永远欠我的!” 在年少时的那些混乱又破碎的记忆里,白秋的确曾短暂地给予过他一抹亮色,但贺聿早已身处深渊,又怎会轻易放任自己耽溺于这浅薄又缥缈的善意呢? 面对极度崩溃的白秋,贺聿最后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放弃你所有的图谋,离开贺元卓,我仍会按照约定送你与你母亲去国外,资助你在艺术上深造。或者留在贺元卓的身边,继续做你未完的美梦。” 或许在今天前,这两者对于白秋而言并不构成选择,他是一个都不会舍弃的。他没想到贺聿会藏得这么深又演得这么真,现实的路就摆在眼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次非选不可。 如果他甘心放弃自己汲汲钻营的一切,放弃贺元卓,或许生活比现在的要更简单。但这条路他走得已经太久了,明明终点就在眼前,他怎能甘心放弃。就算没有了贺聿,他一样可以可以做到。 因此他整理好自己狼狈不堪的情绪,毅然决然道:“用不着你的施舍,我终究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 雨停了,晏洲推开阳台上的玻璃窗,迎面扑来的空气中还带着丝丝湿意,天还是灰蒙蒙地一片。 估算一下时间,差不多是时候了。晏洲回到客厅,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穿好,打开门往外走了出去。 等待电梯上行的时间里,他再次打开贺元卓的那则新闻浏览了起来,这次他看的重点是网友评论。 像这样的豪门丑闻向来是网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乐于去窥探这些所谓的上层人士的秘辛,诟病他们肆意挥霍又靡乱的生活。 这则新闻一出,网上倒油声一片,有人在讽刺富家子弟的风流,有人在为事件中的另一个女主角声讨,而贺氏公关部动用水军所带起的那一点微薄的节奏翻不出任何水花。 事情发酵到现在这个阶段,对贺氏而言,已经十分危险了…… “叮”的一声清响,电梯门打开,晏洲猝不及防地与门内的人双目相对。 “去哪?”贺聿踏出电梯。 晏洲避开贺聿看过来的视线,低声回道:“小十五还在店里,我去接它。” “今天就算了,明天再去。”贺聿向他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揽住他的肩。 晏洲的目光落在了贺聿的衣袖上,那里还有一小块没干透的水渍,他顿了顿,不知为什么向后退了半步,而贺聿伸来的手臂落了空。 “一两天没见它了,十五会闹脾气的。”晏洲微蜷起手指,后知后觉地向贺聿解释了一句,却仍有些欲盖弥彰…… 贺聿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进怀中,低头问道:“是谁在闹脾气?十五,还是你?” 晏洲抬眸,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他沉默了半晌,仍没有给出答案。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突然贴近贺聿的脸,吻在了对方的唇上。 一吻结束,晏洲趴在贺聿的肩上轻轻喘息着,接着他凑近他的耳畔,缱绻道:“我们做吧,就现在。” —— 他们回到S市的第二天,贺聿又开始忙的不见人影。直到一周后的晚上,贺聿抽出空回来接他,告诉晏洲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第三十章 拯救那个阴翳男二(30) 等到了地方晏洲才知道,这是一家经营不善的商场,平日人流量就很低,而今天似乎格外人少。 晏洲跟着贺聿上到了四楼的电影院,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贺聿!你他妈的个小畜牲!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遭报应吗?!”电影院的大型屏幕前,贺世闻被几个彪形大汉按倒在地,几番挣扎未果后,他对走进来的贺聿破口大骂。 骂的内容很脏,晏洲跟在贺聿身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恐怕是贺世闻的五十多年的人生的当中最狼狈的时刻,被自己一直看不上又随意对待的儿子秘密绑至无人影厅,仪态全无地趴在地上,身上还挨了几下拳脚…… 而贺聿却对这点骂声无动于衷,他抬了抬手,很快当中有人领会了他的意思,转身离开了。 贺聿走到贺世闻的面前,居高临下道:“报应,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他话音刚落,屏幕前的大灯突然被打开,电影屏上也开始有了画面。 最开始的画面不是清晰的,摄像设备似乎被人拿在了手上,镜头里的画面晃晃悠悠的,没有人出声。 直到镜头被稳定了下来,女孩催促的声音突然在画面外响起—— “婷晚,好了没啊?我要放音乐了哦!” “来了来了!”一道清脆而又有活力的声音回应着。 紧接着身着洁白舞裙的女孩平转着身进入了画面中央。入场时她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在柔和的音乐声中,她提着舞裙边,踮着脚,俏皮地冲拿着摄像设备的人眨了眨眼。 只一眼,晏洲就已经确定了影像当中的主角是谁。贺聿和她长得很像,只不过五官相较于其母亲的更凌厉一些。 这一定是贺聿珍藏多年的一段影像,当时所用来拍摄的设备并不是太好,画面有时不够清晰,但女孩明媚的笑靥与优美的舞姿在这模糊的画面中仍然动人。 贺世闻看着屏幕上的年轻女孩,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你挖空心思费尽手段在公司潜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她?” “你以为你是在为你妈讨公道?”贺世闻恶狠狠地瞪着贺聿,脸上的青筋暴起,皱纹也夹得更深,“当初她不自量力地拿你要挟我,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她贪心地想要更多,所以才会生下你!你的存在,你的出生,只会给贺家抹黑!你妈,她就是个疯女人,是个婊——” “砰——”突如其来的拳头将贺世闻整个人都打歪在地上。 贺聿的眉眼处被蒙上了一层阴翳,他定定地看着瘫倒在地上的男人,胸腔因情绪的巨大波动而不受控制地起伏着。 “按住他,闭上他的嘴,让他好好看着!”在贺聿的吩咐下,几个男人一拥而上,将地上不断挣扎的贺世闻手脚扼住,强迫抬起他的头,让他面朝着屏幕。 【……修复者,贺聿的情绪不对劲,他的黑化值在上升……百分之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 在不断上涨的数字通报里,晏洲突然握住了贺聿的手,他张开的手指不能将对方紧握的拳头全部包住,但仅仅是搭了上去,就已经足够转移贺聿的注意力了。 贺聿反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了?害怕?” 晏洲摇了摇头,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他们的手臂轻轻地相碰着,像无声的安慰。晏洲没有说话,同时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从贺聿的身上离开过,沉默的注视不仅是在诉说自己的关切,也是在告诉他,没关系,做你想做的,我永远都不会畏惧你。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接下来的画面就很琐碎了,有女孩在舞房练功的片段,有她与同伴们上台表演时的自我打气,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不停转圈的画面…… 在这之后,镜头外出现了短暂的黑屏,镜头好像被人用手捂住了,几分钟后,画面再次有了光影。 一双穿着舞鞋的脚出现在了屏幕前,紧接着镜头上移,露出了那人的舞裙。这件舞裙与最开始女孩跳舞时身上穿的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它变旧了,领口松了,布料也不再平整无暇。 但它再次被人穿在了身上,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舞房里。当舞裙的主人踮起脚尖,旋转着入场时,晏洲惊讶于画面中她的憔悴。 孟婷晚已经尽量让自己能够完美地出现在镜头前了,她给自己画上了淡妆,涂上了口红,但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她眼中的疲倦,长久未打理的长发也干涩发枯,她牵动起嘴角,当初明媚而生动的笑容再也无法在她的脸上显现,而她的舞姿里充斥着她的绝望与悲伤…… 这支舞没有完整地被录完,晏洲能看到屏幕上的她匆匆向镜头跑去,画面就到此结束。 “看到了吗?”贺聿向贺世闻走近,在他面前半蹲下,忽然他伸手拽起对方的头发,逼迫他与自己对视,“这就是当初你抱着龌龊心思接近哄骗又在新鲜感过去之后弃之如履的女人!她明明可有拥有普通却幸福的一生,她的父母是那样爱护她,在遇上你之前,她甚至都不会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能有这么恶毒这么别有用心的人,是你毁了她!” 贺世闻被人强捂住嘴,眼球向外瞪着,眼里有愤怒有恨,就是没有一点点悔意。 但没关系,贺聿从不稀罕他的忏悔,他需要的是他感同身受的痛苦! “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开心,”贺聿松开手,缓缓起身,他的眉眼间露出几分疯狂来,“不过还远远不够……” “我要你一无所有,拿走你所有珍视的一切,名誉、权力、金钱,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后半生是跌落在怎样烂泥里!我要让你好好地品尝绝望与痛苦的味道!” 贺聿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让贺世闻真正地感受到了恐惧的将近,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疯子,身体不住地颤栗着,最终当众晕死了过去,接着又被几个男人抬走…… 晏洲冷眼旁观了全程,也终于明白使得贺聿黑化以至于摧毁整个世界的原动力,是自孟婷晚自杀身亡后,根植于对方内心深处的恨,是这股恨驱使着他的一切行为。 难怪他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降低他的黑化值,关键不是他是否能够取代白秋在他心中的位置,而是他是否能让他放弃这场针对于贺氏的复仇…… 晏洲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看向正朝他走来的贺聿,无法再回避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让他去做吧,这个世界本就对他没有任何善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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