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他在风雪中回首,长乐殿中青影萧瑟长灯明灭,他忽然想起那十年中无数惨淡的孤冷月光——但是 走吧,走吧 棉絮似的雪花落入容郁的眼中消融,流下的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 …… 傅眠站在城墙上看着他远去,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随后俊秀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不知是嘲讽,还是可惜。 实际上,姜瑞才是容郁真正的命定之人,可缺少的感情线,居然由他一个任务者补上了,而真正的姜瑞,却沦为了边缘人物,剧情线崩得一塌糊涂,但好在主角的事业线还在安稳走着,加上消除黑化值的任务,最后的评分应该不会很低。 傅眠没处理过这样的状况,投入感情对于所有任务者来说都是大忌,是所有部门耳提面命明令禁止的,但依然有许多人在犯。 傅眠也没出过这样的错,他不会对区区一个小世界里的角色投入真挚的情感,那太虚幻了,一个小世界角色的一生,不过是他千万任务中的一个而已。 他只是依然有些好奇,关于容郁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件事,他还是很疑惑,原著中的姜瑞是一尘不染的明珠,有智有谋,风华无双,是容郁帝王路上的军师,有他珠玉在前,千万个傅眠也抵不过。 不出意外的话,容郁回国的路上就能见到他。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 傅眠没去过多思考这个问题,在徐瑛和皇后斗得你死我活,徐国内部水深火热之时,他依然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连门都很少再出,尽管傅远用长剑戳着他的头骂他“不成器”,傅眠也只是一拢被子翻身到床内侧,无视他所有骂骂咧咧和咽回去的沉默。 这般沉寂,搞得逸王府众人都以为他生了什么怪病,千方百计要他去看大夫,老夫人一向信佛,拉着他就要去祠堂礼拜,说要给他去去邪气。 傅眠被他们搞得没了脾气,终于在烦不胜烦的某天,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跟家里父母兄姊吃上了一餐早饭,让傅远都啧啧称奇。 近来皇帝重病缠身,太子监国,傅恒早就想到徐瑛怕是容不下他们这么势大,傅远自边疆归来就主动归还了兵符,好求个安心,他记得皇帝那时只抬起一双浑浊的眼,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明白,这怕是,国丧将近了。 傅璎被许了一个月的休假,说是年纪正适婚,叫老夫人好好地相看一下各位公子,早些成了家,父母也安心。 被傅眠一句“我才不要姐夫”暂时搁置。 傅璎盛了一碗百合粥给自家小世子,笑着道:“咱们家眠眠哪是生病啊,我看分明是冬眠去了!” 这晚上睡了白天睡的,偶尔起来吃一餐饭,还真像是冬眠的小松鼠,囤着松果醒来了吃。 老夫人便转着佛珠嗔怪,说逸王起的名字不好,好生生地起什么“眠”字,不如她起的那个“悯”字,老夫人有悲悯之心,一打眼就看上了这个字,后来一通翻书,说是“悯”字带病,怕是对傅眠不好,这才作罢。 傅眠只埋头喝粥,眼角微微扬起,似乎是在笑。 他喝完了那碗百合粥,擦干净嘴道:“我想去找徐嘉玩,好久没见他了。” 确实是好久没见了,徐嘉被皇后死命压着学四书五经谋才史略,已经好久没出来作妖了,听说他现在已经能写一笔很好的楷字,对于夫子的提问,也能对答如流了。 不过这些傅眠并不在意,家中兄姊文武皆全,哪还需要他去做什么,左右会写自己的名字,看见的字都能认得,也就罢了。 此话一出,傅恒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沉吟片刻,看着傅眠放柔了声音:“玩就玩吧,不过不要在宫里闹事。” “闹大了你兄长和阿姊都不会去提你的。” 他开了个玩笑,没忍心对小世子说逸王府境遇不比半年前,只叫人准备好马车,备上暖炉,一大早地送他出了门。 错落有致的屋房瓦舍之上,碎雪斑驳,檐下台阶一片素白,冰棱子牢牢锁在檐角,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闪烁着灿莹莹的光芒。 傅眠神色怏怏,只着了一身惯穿的白衣。 如今逸王府不比从前,自然不能向他意气最盛之时在皇宫纵马,傅眠也没想再做个没脑子的蠢货,让车夫将马车堪堪停在宫门前,独自下了马车。 他向宫门处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向后抬了抬手,做出一个“禁止”的手势,随后孤身一人进入了皇宫。 宋彦之看着那个雪白的身影,秀长的浅眉微微皱起,如今徐国皇宫由太子徐瑛掌控,近两个月来徐瑛从四方调了不少禁卫军来守皇城,轻易混不进去,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 他既已经知道这小世子对自家殿下的重要性,也想定绝不会放任他一人进这皇宫,只是……若是这小世子主动要求不要跟随…… 他犹疑半晌,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守在宫门外的树后等待着,腰间长刀寒光凛凛。 他侧着身,却听见凄厉的鸟叫音,抬头见一只乌鸦飞到树顶,一团白纸如他预料那般落在他的手心,他揉搓开来看—— 这家伙怎么又迷路了?! …… 傅眠持逸王令,一路被放行,走过曲折游廊,绕过枯败的荷花池,视线中长明殿的护卫已经比以往多了一倍还多。 “逸王府长乐世子傅眠,前来参见。” 这一声如同长久死寂的湖中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无数涟漪似的裂纹。 一时间万籁俱寂,没有人说话,护卫也不敢贸然去禀报。 傅眠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又道:“我要见太子殿下!” “——吱呀” 厚重的长明殿门被推开,徐瑛一身龙纹锦袍迤地,面色并不那么好,苍白的手指间还拿着一本奏折。 “小长乐,”徐瑛无声笑了笑,“嘉嘉不在这边,走错地方了罢。” 他走下台阶,“孤叫人送你去。” 傅眠抬起眼,“我找太子殿下。” 徐瑛疑惑,“找我做什么呢?” 傅眠道:“有事相商。” 徐瑛眸底显现出一丝嘲讽,慢悠悠道:“小长乐,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与孤商量事情。” 他笑了笑,“实在有事的话,不如叫你兄长阿姊来?” “你说呢?” 傅眠拱手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如今,徐国怕是不甚太平吧。” 徐瑛脸色僵了僵,没有说话,徐国不太平这件事,大家有目共睹,也轮不着一个只知道享乐的世子来说。 “贺停意在徐容两国边境战战大捷,已经攻破了包括玉兰关,居山关在内的八个关隘,听说容郁已经向徐国下了战书,可徐国的兵卒根本不足以抵御……” 傅眠微微一笑,“如若太子殿下是在为此事忧心,那么我今日来相商的,就是这件事。” 徐瑛原本还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听到他的话后,面色逐渐冰冷下去,变得十分僵硬。 他眸色晦暗不明,“你还知道些什么?” 傅眠不是没脑子的废物 这个事实让他心惊,但他话语中所谓的“这件事”,却让他忍不住想听下去。 傅眠做了一个“退避”的手势,徐瑛看了他一眼,做了相同的手势,待到护卫全部退下,才带着他进了长明殿中。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谁告诉你的?是你傅远告诉你的吗?”徐瑛目光凌厉,寸寸逼迫。 傅眠丝毫不见慌乱,开门见山:“我有办法替你解决掉容郁。” “你能有什么方法?”徐瑛面色很不好,“劝你兄长出征抗容?” 傅远早已经交还兵符,若是出征,必然要拿回去,徐瑛不愿逸王府重新章兵权,朝中除傅远以外无人敢对抗贺停意,这是他意料之中,容郁不愿和谈,一纸战书已经放在了他的面前,正是两难之际。 傅眠摇头,道:“我说容郁喜欢我,太子殿下信吗?” 徐瑛:“……” 傅眠便笑,“好吧,看起来殿下并不相信。” 他话锋一转,道:“我手中有容郁的把柄,是他一定不会拒绝的那种。” 徐瑛冷笑:“把柄?若是容郁那么容易就将把柄给了别人,那他就不是容郁了。” 傅眠点了下头,“太子殿下说的对,你想用一个徐嘉换容国暂时休战……” “但您有没有算过,一个我,值多少呢?” 徐瑛默了片刻,“换不了。” 他拧着眉,“徐嘉换不了容国的休战。” 容郁目的很明确,他不要别的,只想攻入徐国,一雪前耻,没有任何和谈的可能性。 傅眠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十”字,微笑道:“若是容国十万兵,可能换?” “我手中,有容郁半块虎符。” “容国十万兵?”徐瑛目光一凛,“你……” “这是真的?” 傅眠扬起眉峰,“从容郁身上偷的。” “你知道,我与他私交不错,难免有些身体接触。” “只凭太子殿下,信与不信。” 徐瑛敛眉,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孤只信五分。” 傅眠了然,没说话。 徐瑛道:“你有什么要求?” “若能事成,孤必应你。” 傅眠眨了下眼,缓慢道:“免死金牌,傅家所有人。”
第十八章 明烛天南 傅眠唇角微扬,“我现在就要。” 徐瑛眼眸微微眯起,冷下脸道:“你口气倒不小,孤没法确认你说的都是真的。” 傅眠面不改色:“太子殿下,我不是在与你商量。” “我说过了,容郁与我私交甚笃,待到上京被攻破,他的军队也绝不会动傅家一根寒毛。” 他笑意澹澹,继续说道:“只是父兄和阿姊大约是不愿做叛国贼的,所以我才过来与太子殿下做交易。” 徐瑛冷笑连连,“若是容郁知晓你偷了他的虎符,你还敢说与他私交甚笃么?” 傅眠点点头,“太子殿下说的对。”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傅眠明亮的眸子看了眼窗外的阳光,“但是一个免死金牌,换容国不敢来犯……长乐私以为,这笔交易划算得很。”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事关徐国江山社稷,我希望太子殿下能好好考虑。” 说罢便裹紧绒袍准备离开。 徐瑛没有拦他,看着他门口的背影,道:“傅家果然,英才辈出。” “孤会好好考虑的。” 傅眠回头,展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希望如此。” 实际上,徐瑛同不同意所谓的“免死金牌”并不重要,傅眠只是要借他的手,来做成一些他独自难以做成的事,容郁合并徐国是必然,即便傅眠真的加以阻挠,也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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